娘子说罢,把步惊鸿的信也摆到桌上让苏惟安看看。
苏惟安看完信,内心也纠结了许久。
连远在大营的惊鸿和久居深宅的嫂嫂都能想到的事,他又何尝不知呢?
同砚中并不是没有人明里暗里嘲笑他穷酸。
即便他如今接受了沈老爷的资助,也只愿意接受那些与读书相关的资助,对于衣服和家中的日常开销,他并不愿意都让别人救济。
他与嫂嫂依旧与以前一样,穿破衣,吃的也是简单的粗茶淡饭。
有些同砚背地里笑他傻,说他既然都已经接受了资助,那多收一点和少收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可是他却觉得,以后都是要还的,能少欠一些就少欠一些。
如今,惊鸿这两匹布,以嫂嫂的巧手来裁剪,足够给他们每人做上三身新衣。只是,正如嫂嫂所说,毕竟是惊鸿的东西,虽然她让他们放心用,可他们当真能那般坦然地接受吗?
他的风骨不允许,可他的荷包却告诉他,风骨买不来衣食住行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小二?”
苏大娘子见他沉默了那么久,忍不住再次问道。
“若你不好意思开这个口,那便由嫂嫂来回这封信吧。嫂嫂定会将事情与惊鸿解释清楚的,是嫂嫂无能,挣不了那么多的银钱,若是你大兄还在家,就好了。”
“嫂嫂说的哪里话,再没有谁家的嫂嫂能比您做得更好了。小二父母早逝,大兄又惨死沙场。嫂嫂嫁入我们苏家,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却一直如母如姐般,辛苦抚养着我和小宝。
嫂嫂对小二的恩情,小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是小二无能,尚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家……”
叔嫂二人互相检讨了起来,最后,还是苏大娘子先拿了主意:
“罢了,你也不必再为此事这般煎熬了。嫂嫂作主,先收下这两匹布,将来,等惊鸿回来,咱们一定还她一份丰厚的嫁妆。”
苏惟安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好!”
小竹端上了苏家的晚食,小宝也跑了过来:
“娘,可以吃饭了吗?小宝饿了。”
“可以了,吃吧。”
苏家的晚食一如既往的单调,野菜羹加上几个馍馍,小竹和阿泰这两名沈家的家丁,吃得都比他们要好。
但是,苏惟安拒绝沈老爷给他提供大量的钱财,只取了一小部分,用来购买笔墨纸砚。
他考上案首后,先生在私塾里,也给了他一份工,让他帮着给一些初入私塾的幼童做启蒙,并因此免去了他的束修,也为他减少了一些压力。
晚膳后,苏惟安回到自己的屋内,看到案几上的那两匹布,轻轻用手摸了摸。
“多么惭愧啊,苏惟安,当初参军是惊鸿替你去的,如今还要用她拼命挣下的赏赐来妆点你的门面。何时,才能还上惊鸿的这些恩情呢?”
他的声音低沉,心潮却起伏。
“若是当初是我去参军,让惊鸿留下来照顾嫂嫂和小宝,她会不会做得比我更好呢?”
他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下,“惊鸿能不能做好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以我的能力,去了军营,兴许会跟大兄那样,连活下来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