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有微微上升,经年不化的积雪下也像是多了一些轻柔的水流。在秦晓川的感知中,就是不那么冷了。也许温度没降多少,但那股刺骨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却凭空消散了很多。
“剑,来。”冷滟停下纺织的动作,轻纱遮掩住的手掌一覆一翻。秦晓川腰间贴身不离的佩剑直接被她隔空取走,布条轻轻散开,露出黑黝黝的剑身。当织剑师的手覆盖上铁剑剑身的时候,秦晓川不由自主心中一紧,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他就看到了冷滟抬起头露出的安抚的表情。
“对不起,但能不能轻一点?”秦晓川盯着自己家的剑,忘记了眼前的女子也是以前心心念念隔着屏幕追过的女神:“我的剑,材质一般……”再捏下去会不会化?
别人不知道秦晓川可是知道的,冷滟一身骨骼全是天火阳铁,炙热非常。而且围绕在冷滟身边的风雪隐隐有锐利之感,她剑法上的修为应该也很不错。当年是谁说过的,一流的铸剑师,往往也是一流的剑者。试问对剑不了解的人,又如何铸造出与一流剑法相配合的绝世之剑?
“呵。”冷滟抬起头,松开手。铁剑自动被归类到她脚下那一堆剑胚之中,看着秦晓川十分之心疼。“你的剑,吾会还你。剑有灵,缺陷也便不再为缺陷。天地有灵,亦是同样。而人,本就为天地之灵!”冷滟的声音透过风雪而来,不疾不徐,温柔淡雅。
但这番话,却让秦晓川听着感觉心头一震。
“你之来意,我已知晓。”冷滟又道。
稍停一会儿,秦晓川开口问:“你见过我二哥了?”如果不是这样,远在千里之外的织剑师又怎么知道自己的目的,还专程离开第十三峰跑来这种对她来说过于温暖的地方。
地上的积雪融化的速度要比想象中更快,这代表冷滟停留不了多少时间。织剑师白纱一扬,漫天飞雪忽然连缀到一起,仿佛一层凡人无法逾越的屏障,秦晓川一时之间被雪迷了眼睛,再睁开前方只留下迅速凝结的冰层,已经不见了织剑师的身影。直到现在,他依然搞不清楚冷滟为什么会专程前来见自己,也不知道箫中剑和冷霜城是不是真的已经登上了第十二峰。
“你想见的人,只要‘想’便能见得到。”冷滟的声音由虚无缥缈之风中传来,“他对你,并无恶意。”声音被风一吹就散,消失无痕。
秦晓川心里一动,盘膝坐了下来。从离开荒城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确实很想回去见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不二做,也不是凛若梅,而是牧神。天疆牧神从来就不仅仅只是一个名字,一个记号,一个身份,是确实存在的,就躺在天天棺材店后院里的那三口棺材其中之一里。有的时候,秦晓川也会坐过去陪陪他。毕竟,那是他名义上在这个世界联系最亲密的人。
漫天的黑暗又倒映了过来。当冷滟离开之后,傲峰重新展露拒人千里之外的一面!乌云密布,连一丝星光也看不到。这个时候,距离天亮还很远。
而秦晓川的意识却已经顺着冷滟所提示的那句话,慢慢潜入自己的意识海。意识海里一片紫光氤氲,在他的体内顺着经脉流动,隐隐约约勾勒出一个人形。苦境的天地有灵,意志是一种真实存在的力量,科学观会在这里有着不同程度的崩塌。比如剑运至极致,能够牵引天际亮闪闪的阳光,再比如人之体内其实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存在明暗不同的色彩。
在秦晓川看来,他的意识中除了紫色之外,还能捕捉到一抹沉淀在最深处的暗色,和浮游在暗色之上如萤火虫般的翠绿。翠绿是生机,而这缕生机已渐渐凝聚在他的心脏位置。秦晓川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有哪里不对,但是现在他好像有了一种感觉。绿光凝聚的地方,就是被那抹暗色所封锁的地方,是他与生俱来的“妖心”!
牧神。秦晓川直接了当地呼唤。如果你真的有存在过,那就出来见一见,关于人权和体质这方面,来谈谈。
没有任何动静。
秦晓川开始感觉自己是被冷滟临走时涮了一把。他坐在雪地里冷得骨头渣都要碎了!这么冷的天到底是为什么要想不开离开温暖燃烧着火炉的房子,离开热气腾腾的茶水,而跑来冰天雪地喝风吃雪地找虐?为了一个可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留下,秦晓川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有病。心里刚刚升起想要放弃的念头,他的意识里突然一黑,就像是遭遇了一场重击又被冻昏了过去。昏迷之前,他似乎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
仍旧是记忆最初的红白衣裳,白色兜帽,银发披肩。在漫天绿光映衬下,牧神像是独自坐在一处树林里,身受重伤,手指轻轻点着身边生长在树根处一株紫色灵芝。一个声音穿透最初的记忆而来,回响了秦晓川整个梦境:此后,你将是我留在人间,最后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