呻了一口:“好茶。”
“对喽,就是这个味儿!”皇帝突然大笑道:“二十年前,朕还是个毛头小子,在那等场面上登基,满心惶恐,那时诸国师也是这副表情,指点朕要做点的事情,这才没让朕在登基仪式上出大丑——没想到二十年了,国师还是一如往昔,朕却是老了!”
“人都会老。”诸飞星道:“陛下会老,我也会老,连顾梦澜都得了风湿病了,陛下说呢?”
“风湿?”皇帝愣了愣,随即笑不可遏的道:“什么?怎么回事?国师快告诉我,回头我也好取笑一番顾国师。”
诸飞星也勾了勾嘴唇:“他于寒冬腊月裸足踏雪祭天,年轻时不显,今年却是不行了——我回长安府后见了他一回,桌上摆着治风湿的狗皮膏药。”
皇帝大笑,甚至拍起手来:“原来顾国师也是个普通人!”
容内监在皇帝身后唇畔也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圣上,顾国师到了。”
“快请。”皇帝强行止了止笑意,勾了杯子过来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茶水,方将那股笑意给压了下去。顾国师身着一身黑衣,内里却是如血一般灼目的红,红唇雪肤,长发披散,并未束冠,却有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妖异之感。
“陛下。”顾国师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皇帝习惯了他的作派,并不以为意,反而敲了敲桌子示意顾国师坐下。“坐,诸国师也恰巧在呢。”
顾国师抬眼看向了诸飞星,诸飞星自那一日在他家折了他家的白玉兰进宫后便一去不回,不知道是知道他要事后算账还是人被扣皇帝扣住了出不来。如今一见,见诸飞星神态自若,气场平和,不似有被禁锢之像,顾国师舌尖抵在上颚上,微微挑眉:“诸国师,你前些日子跑到我府上折了我府上的白玉兰,就一走了之了事?”
诸飞星眼睛动了动:“那你要如何?一枝白玉兰罢了。”
“那是我府上的白玉兰。”顾国师斜睨着他:“我契者的爱物。”
“难道还要叫我赔命?”
“也未尝不可?”顾国师似笑非笑的说。
皇帝看了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劝和道:“行了行了,顾国师,就一枝白玉兰罢了,回头朕给你送两株名种赔罪……诸国师也是,折顾国师契者的白玉兰作甚?你们两加起来都是百来岁的人了,难道老小老小,为这么点小事都能吵起来?”
“你们两说起来也是旧识,当年顾国师还是诸国师引荐给朕的呢……”
诸飞星冷冷的打断道:“那是天命如此,非我愿意。”
“哦?”顾国师扯了扯嘴角:“不管你乐不乐意,我都是国师。”
诸飞星抬头看了他一眼,丝毫不避讳他们连个,一手微抬,拇指与食指微微一碰撞,说:“二十年约已到,你的天命尽了。”
皇帝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连忙阻拦:“顾国师,朕此次招你进宫,是想问一问,这次天玉府如何了。”
“我不知。”顾国师道:“我不善于卜算。”
“那诸国师呢?可知道?”皇帝道:“前线传来消息,说押往天玉府的粮草为贼寇所掠,周之远又失踪了,朕这个心啊……总觉得不大安稳。”
“一切自会如陛下所愿。”诸飞星低声道。
“那就好。”皇帝点了点头,看向了顾国师:“朕还有一事……先前你们也提了,二十年之约到了,但是顾国师在任期间,助朕良多,要是就此离去,朕内心也颇有不舍。”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皇帝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两人:“然而诸氏为国师是祖训,朕无法违背,这段时间,朕心中也不好受……”
顾梦澜道:“二十年之约已到,等到我徒儿自天玉府回来,我便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圣上,天命如此,不可违逆。”
说罢,竟是不管不顾,直接起身离开了。
“顾国师——!你站住!”皇帝叫了几声,见顾国师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气得大喊:“顾梦澜!你给我回来——!”
回答他的是顾国师决绝的背影。
“嘿!朕脾气是不是太好了!”皇帝看向诸飞星:“诸国师,让你见笑了,顾梦澜那老小子,越老越没规矩了……”
“圣上不必介怀。”诸飞星遥遥望向顾国师离去的背影,低声道:“顾国师……很块将不存于世了。”
皇帝一滞:“国师,这可不能开玩笑。”
“天命如此,我从不妄言。”
诸飞星淡淡的说,举杯遥遥而敬。
宫墙外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浓碧,万里皆是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