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请神受死

    阴司丰都，已成废墟。

    一道埋藏已久的誓言，在程伟心底绽放，盛开，凋谢。

    四百四十八年前，泰山脚下，一道残影现身蒿里山向北深揖，“我一意孤行私聚亿万冤魂破幽都，困酆都大帝、五方鬼帝、十殿冥王，还请真武帝君照看阴司鬼众，与他们无关。”

    浑身金甲的真武大帝躬身还礼，“请正南放心，有玄武在，阴司鬼众一如从前！”

    你以生死相托，我必舍命而为！

    疮痍满目，狼藉遍地。

    程伟不断向前，脚步一直未停，喃喃低语，“原来，是我欠你的！”

    不知不觉走到一座殿堂的废墟上，若有若无的哭声从地下传来。

    武心卓追着狰赶了过来，厉声喝道，“别去！那里是往生殿！”

    程伟正蹲在地上察看，闻言双手一顿，回首道，“往生殿？下面有人！”

    武心卓仔细倾听了一会，断然摇头道，“没有，也不可能有，这里是人道轮回台的入口，已经被拔罪那个老不要脸的截断了，现在里面全是时空乱流，湮灭万物！”

    “狰也没听见？”哭声一直耳边在回荡，程伟继续追问。

    毛脸仍在怀念过去，狰沉声哀悼，“没听见！鬃毛没了，影响听力发挥。”

    “把人带远一点，我来清理砖瓦。”程伟缓缓起身，双眼已成玄色，漆黑透亮隐有深紫，丝丝玄气沿睫帘四溢。

    玄目现世，鬼王重生，武心卓酸楚欣慰皆有，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担心丰都未来存废，狰的警觉性更高，眨眼间就已退到了五里之外。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债主！’程伟默默看向四周，视线所及全是累累血债，这一步终究要迈出去，这些债终究要还回去！

    “起！”

    言出如法，风起云涌。

    丰都附近的奇禽异兽，忽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纷纷振翅疾蹄，接踵摩肩的向外迁徙，彼此的恩怨暂时放在一边，等待阴司尘埃落定。

    砖石、瓦砾、朽木腾空而起，砸向远方的兽群，往生殿遗址正中，露出一口近二十米宽的圆井，井口散发出朦朦胧胧的白光，毛茸茸的躯体蜷伏其中，发出阵阵哭声，如婴泣涕，似兽初鸣。

    程伟将幼兽捧在胸前，感觉握住了万应扇，他微笑着抱怨道，“就是你这个小东西，让我牵肠挂肚？”

    幼兽已经停止哭泣，浑身雪白，若不是额头生有两角，就是一条活生生的小奶狗，此时的它，双眼紧闭，似乎听不懂人说话，伸出娇嫩的舌头，舔了舔程伟的中指，确认气息后，一口咬了上去，满足的哼哼声响起，半丝血也没浪费，统统吸进了小肚腩里。

    程伟没有抽手，没有惊呼，仿佛天经地义般就该如此，陷入迷茫的同时，阵阵欣慰从心底涌了出来，幼兽吸血越多，他越心安。

    幼兽轻轻打了个饱嗝，小舌头舔了舔程伟中指上的四个小洞，伤口瞬间凝滞，完好如初，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乌溜溜的小眼睛白了程伟一下，奶音恶狠狠地抱怨道，“好讨厌！还是这么丑！”

    程伟楞了好几秒才反驳道，“你是吃饱了？放下筷子就……”

    “我不听！你说过，再见的时候，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幼兽蛮不讲理，两只前

    掌抓了抓毛乎乎的小脸，呵欠连天道，“我要睡在莲台上！”

    程伟愕然，“莲台在通道……”

    “我知道！别婆婆妈妈的，我要快点长大！”幼兽挥了挥小爪子向男人挠去，不耐烦的说道，“以后叫我程神君，不要忘了！”

    程伟送走程神君，正在印证心中的猜想。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武心卓怨气满怀，“孤魂野鬼还在苟延残喘，你想再来一次？”

    “对不起！”程伟无言以对。

    “我还活着，受不起这三个字，那些魂飞魄散的人听不见，他们连投胎做畜生的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

    “这三个字留着，去和真武帝君说，说不定他还能听见！”

    “真武帝君何在？”

    “拔罪老儿就要到了，你可以问问他！”

    “他不来，我也要去找他。”

    “酆都大帝，元始天尊，大势至，弥勒佛，你也去找？他们能容的下你回来？”

    “他们这次来不了！”

    “就算他们来不了，你能以人躯对抗拔罪老儿？”

    “试试就知道了，你带人北撤，这里交给我。”

    程伟没有给武心卓继续质问的机会，一道黑影直冲天际，万丈黑光，刺透重重迷雾，光耀四面八方。

    雾海之上，诛神誓言，洞彻冥地亿万里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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