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招来一些愚蠢的军事行动。”
“这就是我……”
“邓肯,我是导师。记住。有的课我会反复上,以便加深大家的印象。”
“什么课?”
“论军事蠢行的自杀性实质。”
“陛下,我不……”
“邓肯,想想这个愚蠢的努内皮。他就是这堂课的精华。”
“请原谅我的迟钝,陛下,但我不明白关于军事……”
“他们相信,只要冒上生命危险,就有本钱对自己挑选的敌人滥施暴行。他们养成了侵略性思维。无论怎样对待异类,努内皮都不会认为自己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艾达荷看了看大门,刚才侍卫就从那里拖走了努内皮。“他试过,失败了,陛下。”
“但他不愿受历史的束缚,也不想付出代价。”
“在他的人民眼里,他是爱国者。”
“那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邓肯?成就历史的人。”
艾达荷凑得离雷托更近一些,压低声音说:“您又有什么不同呢,陛下?”
雷托轻声笑起来。“啊,邓肯,我多么欣赏你的洞察力。你已经注意到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异类。你没想过我同样可能失败吗?”
“我有过这种想法。”
“就算是失败者也可以裹上‘伟大历史’这块遮羞布,老朋友。”
“您和努内皮在这一点上像不像呢?”
“靠武力传播的宗教都有这种创造了‘伟大历史’的幻觉,但很少有人明白它们对人类造成的根本性危害——那种对自身行为无须负责的错误想法。”
“这
些话很奇怪,陛下。我怎么来理解它们的意义?”
“它们的意义就是我说给你听的这些。你听不见吗?”
“我有耳朵,陛下!”
“在你身上吗?我看不见。”
“在这儿,陛下。这儿,还有这儿!”艾达荷指着自己的耳朵说道。
“可它们听不见。所以你没带耳朵来,也听不见话。”
“您在拿我寻开心,陛下?”
“听见就是听见。已经存在的东西不可能再变成它自己,因为它已经存在着。存在就是存在。”
“您这些奇怪的话……”
“只是语言罢了。我一说出来,它们就消失了。没人听见它们,它们也就不再存在。假如它们不再存在,也许可以再让它们存在一次,也许那时就有人听到它们了。”
“您为什么要开我的玩笑,陛下?”
“没有开你玩笑,就是开口说说话。我不怕得罪你,因为我知道你没有耳朵。”
“我不明白,陛下。”
“这就是启蒙的开始——去探究我们不明白的事物。”
没等艾达荷回答,雷托向旁边的侍卫做了个手势。王座后面的墙上装有一块控制晶板,那名侍卫在晶板前方挥了挥手。大厅中央随即显现努内皮受刑的三维场景。
艾达荷走下台阶凑近观看。这是一个略带俯视角度的广场镜头,伴有鼎沸的人声,还有人潮源源不断地涌过来,脸上都洋溢着好戏刚开场的兴奋劲儿。
努内皮被绑在一个三脚架的两根支脚上,双腿大大地叉开,两臂上举捆在一起,几乎与三脚架的顶点一般高。他的衣服已经从身上扯了下来,破破烂烂扔得到处都是。一个壮实的蒙面鱼言士站在旁边,手里握着一根临时用伊拉迦绳做的鞭子,鞭子的一头已散成一缕缕细丝。艾达荷觉得这名蒙面女就是第一天接待他的“朋友”。
接到一名军官的指示后,蒙面鱼言士跨前一步,只见伊拉迦鞭划了一道弧线,猛抽在努内皮的裸背上。
艾达荷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围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鞭过处立现丝丝血痕,努内皮却一声不吭。
鞭子再次落下,又添一束血痕。
鞭子第三次挥击,在努内皮的背上撕咬出更多血迹。
一股遥远的悲哀蓦地袭上雷托心头。内拉干劲太足了,雷托想。这样下去努内皮会送命的,那就麻烦了。
“邓肯!”雷托喊。
艾达荷转过头来,方才他正全神贯注盯着投影场景,人群刚好爆发出一阵呼叫——在一记特别狠辣的鞭打之后。
“派个人在二十鞭后喊停。”雷托交代,“宣布神帝宽宏,特准减刑。”
艾达荷向某个侍卫抬了抬手,侍卫点点头跑出大厅。
“过来,邓肯。”雷托说。
他还认为刚才雷托是在拿他开玩笑,闷闷不乐地回到雷托旁边。
“我做的一切,”雷托说,“都是在上课。”
艾达荷强忍着不回头去看努内皮受刑的场面。那是努内皮的呻吟声吗?人群的呼喊刺痛着艾达荷。他抬头直视雷托的眼睛。
“你心里有疑问。”雷托说。
“有许多疑问,陛下。”
“说出来。”
“惩罚那个蠢货是上什么课?别人问起来,我们该怎么回答?”
“我们回答,决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神帝。”
“这一课是血的教训,陛下。”
“在我上过的课中还不是最血腥的。”
艾达荷摇着头,脸上满是失望。“这样不会有什么好处的!”
“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