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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连心中兀地一沉,难道,她就不能有一刻一时,不要提到那个名字吗?难道,就不能给自己片刻的幻想念想吗?不能吗……
柳连眼中的情意,逐渐消散,进而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幽深的森冷:“他说的吗?”
他终还是开了口,可声音却冰冷得丝丝冻结,漠然得一点也不像他,无忧略略一怔,点头,却没有言语……
柳连嘴角一扬,微勾起一道浅淡的弧度,笑意中讽刺的味道,点点漫延,直至深入到心里,才令人感觉到一些温度,可却是寒凉的令人麻木:“哼!我才没有那么好的心……我只是……为了你而已……”
无忧心中莫名一动,柳连冷冷的口气,竟令她感到了层层暖意,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谢谢你……”
无忧的音色,清如淡水,不含一丝情感的流露,令柳连无从回应,只是涩笑着,苦牵起唇角,这帐中的空气,也突似凝结般、压郁得无法呼吸……
“你……为什么会在军营之中?他怎么能让你……来受这样的苦?”
柳连调整着气息,尽量使自己保持平静,转开了话题,亦转移开了自己的心绪,可声音却轻得小心翼翼,生怕流露出过多的感情,让她不安,也让自己难堪……
自己曾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初的决定,怎就会放开了她呢?怎就会轻易地让她回到了他的身边,却丝毫看不到她脸上的幸福呢?他茫然……
“是我……自己要来的,我……不想再离开二哥的身边……”
柳连心中倏然一疼,无忧仍是平淡的话语,却包裹着浓烈的真挚情意,萦绕在她清澄无波的眼里,久久无法散去,是啊,也许在自己不幸福的眼中,看到的,才会是不幸福的她吧?
“那就好……他没有欺负你……那……就好……”
柳连说着,便转过了身去,他再不能这样直面着她了,无论是幸福的她,抑或是不幸的她,都会让自己疼痛
难禁,他何尝不希望她幸福?可是,她的幸福却偏似一把剜肉的钢刀,让自己的心,血流难止,碎裂得无法拼凑;但,他又怎会希望她不幸?若是这样,他倒宁愿让自己流血而死,去换她哪怕一刻的幸福、一丝的笑容,也好阿……
也许,这便是最好的结果吧?自己今天就不该来,如此匆匆地见了一面,又怎样呢?只平添了许多伤愁,深刻心间,刺痛着自己,更扰乱了她,这又何苦?
柳连带了自嘲的涩然一笑,苦苦的,滋味难言;他无意地迈开了脚步,向帐外沉重移去,潜意间,似仍隐有些许留恋吧,终无法释然的阔步而行,哼!没想到,自己竟会如此这般没有出息……
“等一下……”
无忧细弱的声音,打断了柳连暗暗自伤的情绪,亦阻住了他沉重的步伐,柳连定了定身躯,却仍没有回头望她,他自认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她幽淡的韵美眼神,那,恐都会使自己惘自留连,而再不能拔……
“这个……还是……你留着吧……”
无忧并没有移动分毫,只是从后面递过了一件东西,熟悉的雪白、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忘忧草,柳连微微侧目,心,亦是微动的,这是……曾被自己怎样珍惜着的物件?他至今,仍不能忘记……
他颤颤地将它接在手中,似还能体出无忧的温度,满足的笑意,不觉间,便漫逸了凄凉的嘴角,却顿无期许,也许自己也是幸福的吧?至少在他的爱里、生命里,还留下了这样东西,这一株幽芳婉碧的忘忧草!够了,他想,已经足够了……
“二殿下……”
“快去那边看看,还有多少人被伏击?”
柳连正自哀思重重,门口却突的传来一段对话,立时惊破了帐中哀凉的气氛,亦惊破了两人或歉疚、或痛苦的思绪,慌忙地互看一眼,俱感无措,可李世民的声音,却已越来越近,跑出去,显已是来不及了,即使自己可以突围而回,但,如此深夜,若从这个帐子冒然跑出,又要让无忧做何解释呢?柳连一时,也没了主意……
“委屈大哥,先躲到下面吧……”
还是无忧先定下心神,指了指床下:“待夜深,他睡着,你再走!”
柳连环看了整个帐子,似真就只有这个地方,可以稍作躲避了,故,也就没再多想,一个闪身,便钻了进去;柳连闪身的微风未过,李世民果就走了进来,一切都仿在同时间完成,令无忧应接不暇,心跳失速……
“无忧,你没事吧?刚刚发现有人来踩营……门口的守卫,都被杀了……”
无忧轻轻摇头,她希望,自己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慌乱与紧张,但,面对李世民由心的关切,却似有一种没有做贼,偏偏心虚的感觉,脸色也茫白了……
“你……你怎么了?”
李世民见无忧神情异样,僵硬得没一点表情,轻拉住她的手,亦是冰凉濡湿的,心中顿感不安:“无忧……是不是……太累了?”
“没……没有……”
无忧强挤出一丝笑容,忙是回过头去,下意识地望向了床下,没作言语,可李世民是何其心细?就即使是这一转头之间,他也没有忽略掉,她瞬间的慌乱眼神,心中立时一紧,却沉压着,没动任何声色……
过了一会,待两个人睡下,向来浅静的无忧,却略显辗转,以李世民心思之细,又怎能无觉?他凝眉,略做思忖,便轻搂过她,试探地浅吻,柔舌在她的颈间粉颊,淡淡游走,进而慢慢深沉……
“二哥……”
果如所料,无忧用一声细小的微呼,隔开了他并不热情的浅吻细啄,亦隔开了他重重垂落的心……
“二哥……我今天……不想……”
“不想?”
夜色昏暗,帐中不透微风,李世民心里,亦无丝毫风起,幽暗的眼神,隐没在黑沉的夜里,不着星点痕迹,看来,自己是料对了,今晚踩营之人,恐仍在这帐中,未及逃走,而能令无忧为他隐瞒之人,怕除了那个人,也就再没谁了!他落寞地轻放开无忧,可心中,却忍不住百味翻腾,阵阵酸涩之味,悄然入心,炙燥得、再难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