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都是王常在、袁答应,还有其他几个位分低下的宫嫔在乾清宫转悠,几位尊贵的娘娘却费心操持着宫里的一切。虽然看着有些不公平,但无论如何,总还算天下太平。
转眼就到了中秋前,最是气候宜人时,秋困夏乏最易犯懒。这日难得清闲,岚琪本邀布贵人来陪她选料子预备做新衫,歪着身子在明窗下打盹儿,左等右等,不见布姐姐来,渐渐就睡过去。酣甜一梦醒来时,身上多了一床毯子,而炕桌对面皇帝正盘膝坐着,在看不知何处送来的信件。
“皇上几时来的?”岚琪赶紧起身,也顾不得行礼,先摸摸自己有没有梦中露出狼狈的模样,然后扶着发髻就喊环春,要她们打水洗漱。
她径自离了去,收拾妥帖才折回来,两人俨然寻常夫妻一般,没有拘泥那些礼数。岚琪摸了摸桌上的茶,已经不暖手了,便又亲自烹茶送来,这才坐停当。玄烨嗔怪:“你睡着时,朕安安静静做了好些事;你一起来,就只看到你满眼睛地晃悠。”
岚琪却道:“突然来也不说一声,倒是臣妾的不是。”她掰着手指头数一数,说:“可好些日子没见了。”
“所以把事儿搬到这里来,明日中秋,之后没什么事了,朕在你这儿躲半天清静。”玄烨随意说着。吃了热茶,便继续翻他手里的信件。岚琪瞧着像是密折,便要悄悄退开,身子才晃了晃,皇帝就说:“又要去哪儿,安静坐会儿不好?”
“那臣妾给您磨墨。”岚琪这才不打算走,撩起袖子挑了点水在砚台上,拿起御墨轻研,本不愿出声打扰玄烨的正经事,皇帝却自己开口说:“这些日子,宫里很清静。”
岚琪笑道:“清静得臣妾和荣姐姐都担心别突然有什么大事情冒出来,反而不安了。荣姐姐说咱们贱骨头。”
“胡闹,什么字眼儿就往自己身上招呼?”玄烨却笑,放下手里的东西,对岚琪道,“朕上个月去了趟长春宫的事,你知道吗?”
岚琪当然记得,那天宜妃跑来上蹿下跳地辱骂惠妃,后来荣姐姐直接问宜妃是不是还惦记和皇帝的床笫之事。岚琪本以为宜妃会翻脸和荣妃大吵,可她竟然承认了,还楚楚可怜地说,夜长难熬,把岚琪都听傻了。
玄烨自然不知这些女人间的口舌,反是慢慢地将他在长春宫里的话告诉了岚琪。见她听得满面紧张,玄烨却笑道:“是你对朕说,袁答应时常在长春宫走动,要朕留心。现在朕去敲打了,你又紧张什么?”
岚琪微微摇头:“皇上对惠妃说这么直白的话,您不怕把她逼急了,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
玄烨满不在乎地说:“朕比你了解她。”
“这是自然。”
“她不是会狗急跳墙的人,若不然也熬不住十几年。”玄烨优哉游哉道,“没有了她,也会有别人冒出来。与其不断地面对新冒出头的不安分的人,不如养着这一个,压着那些想出头又出不了头的,不是挺好?不然,朕早杀了她。”
岚琪心中一紧,情不自禁地问:“皇上心里,也有杀人之心?”
玄烨一手端了茶,眼中掠过寒光道:“朕杀了鳌拜之后,快意不足几日,就又有人很快成为第二个鳌拜。朕从那时候起就知道,这样的人,杀不完。”
“是否在皇上心中,无不可忍之事?”岚琪问。
“并非无不可忍之事,而是不愿多增不可忍之事。短暂的快意很快就会被新的烦恼代替,朕不想在其中反反复复。”玄烨眼中有天下,淡定地看着岚琪说,“朕曾对你说,后宫之事放之天下,仅是沧海一粟,在朕的眼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大事。同样,那些官员对朕的无礼,对朝廷的轻视和挑衅,在朕看来,也不过如此。朕随时可以杀他们,但杀了之后会有更多的问题需要面对。宵小之辈看清了这些人为何而死,他们就会寻求另一条途径继续作恶,朕不能总是疲于应付。”
岚琪微微笑道:“皇上说得十分严肃,臣妾有些不知如何继续了。”
玄烨面上神情松一松,笑道:“是啊,怎么说起这些话了?”
“皇上喝茶。”岚琪轻轻推他的手,玄烨反手将她纤柔的手指握在掌心,笑道,“你的手碰到朕,朕心里就暖了,可是被厌恶的人触碰,朕浑身都不自在。原以为只看漂亮的脸蛋可以不计较什么事,现在似乎越来越不行,长得漂亮也会叫人厌恶。”
岚琪笑道:“皇上还是别这样好。臣妾知道您是光看脸蛋,心里还能好受些,若往后是看心意的,臣妾真要不自在了,这话您就是心里明白,也不许说出口。那上头的事儿,您编什么哄我,我都相信。”
玄烨笑道:“朕几时骗你?”
二人静静说笑,岚琪奉茶磨墨,陪着他处理了好些事。皇帝一进门,阿哥、公主就被他打发去钟粹宫照顾——皇帝有心来躲半天清静,连孩子们在这儿,他都怕被打扰。但傍晚时分四阿哥从毓庆宫回来,父子俩倒见了面。
四阿哥难得有这样私下与父亲说话的机会,便将他要离开毓庆宫的事亲口向父亲禀告,他成婚后就真不能再算作是孩子了,毓庆宫里住着侧福晋,小叔子总是进出很不方便。玄烨对岚琪笑道:“你生他那一夜,雪夜打雷的事朕还记得呢,眨眼,都来跟朕说起叔嫂伦常了。”
岚琪笑道:“不如做阿玛的好好和儿子说说正经话,臣妾去张罗晚膳。”她撂下这句话便走了,可是退到门外,却让环春侍候在门前,轻声叮嘱她:“小心看顾着,父子俩若有什么事起争执,立时来叫我。”
环春则笑主子太过谨慎,而玄烨和胤禛,还真没什么不高兴的事要起争执。
况且岚琪再如何细致,对着儿子总有些不能启齿的话。皇帝虽不同于寻常家里做爹的,在儿子长大成人前要教会他们一些事,可父子终归是父子,玄烨兴致好时,说几句也无妨。对胤禛来讲,也有许多事无法直白地对母亲说,今日阿玛和他说那么多体己的话,一时也敞开心扉,等岚琪来催他们用膳时,便听见父子俩朗朗的笑声。
她进门,听见玄烨对儿子说:“你额娘虽为你攒下不少银子,但来日出宫建府,也不能太过奢靡挥霍,金山银山也要吃空,往后的日子预备怎么过?”
岚琪笑道:“怎么说到这上头了?”
胤禛对母亲笑道:“正与皇阿玛说额娘十分小气,阿玛说因为额娘攒了银子等儿
臣出宫时好给儿臣殷实家私。”
玄烨急得拍他的脑袋,笑骂:“这是咱们之间的话,谁让你说了?你瞧瞧,一会儿你额娘要生气了。”
岚琪当然不会生气,矫情做作倒是有,闹得父子俩都来哄她,才肯罢手不计较。一家子三口人,欢欢喜喜吃一餐饭。梁公公站在屋檐下等着侍奉茶水,瞧着里头的光景,与环春轻声道:“皇上只有在永和宫里时,我这心才是放在肚子里的。”
是夜,皇帝留宿永和宫,二人许久不见,免不了几番缠绵,云雨之后,余韵犹存,腻歪了半天才消停。岚琪娇喘吁吁地窝在他怀里,随意说着话,提起玄烨的万寿和太后的千秋,不知怎么说到妃嫔的年纪上。荣妃、端嫔这几位宫中最有年资的,转眼就奔着四十去了,妃嫔年纪一大,照例要停牌子,便是内务府自此撤了她们的绿头牌,往后再不侍寝。
实则这些年,宫里无宠的妃嫔数不胜数,年纪并非是最大的缘故,能留在皇帝身边的女人,大多都不简单。他偶尔嘴馋美色之余,这些女人既是花瓶又是棋子,有限的精力中,他无暇顾及别的人,宫里大多数人无宠的情况由来已久。
此刻岚琪与玄烨说到荣妃的年纪,请求他:“荣姐姐和端嫔是宫中最有年资的,那一年的人对皇上而言十分重要,如今只剩下她们了,谁都知道她们年纪大,可皇上非要明着让内务府停了牌子不可,就怪可怜了。不如届时这件事不着急办,等惠妃、安嫔她们也到了年纪,等臣妾也到了年纪,再一道停了牌子,大家也就不会冲着她们去背后笑话,也不会叫人寒心。”
玄烨静静地听她说完,顺势就在她柔软的腰上抹了一把,手滑着到了腰下丰盈之处,指间轻动,叫岚琪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嗔怪着:“臣妾可是说正经的话。”
“朕知道,这件事你做主就好。”玄烨不以为意,双唇便追着粉颈而来,口齿不清地说,“可怎么会有一天轮到停你的牌子?”
岚琪躲开他的追逐,裹着被子滚到里头去,笑着说:“皇上胡闹,臣妾难道不长年纪?这两年就觉得精力大不如前了,皇上也要悠着点。”
玄烨蹭过来非要跟她腻歪在一起不可,保证老实不乱动,岚琪才让他搂了。皇帝啧啧笑道:“你说得不错,眼下也没有人敢对朕说这些话。太后总是很客气,若是皇祖母在,一定又要对朕念叨‘玄烨啊,你要适可而止’。”
岚琪笑出声,玄烨用力搂紧她以示惩罚,她则故意拿腔作调:“细水长流,全天下的美人儿都是您的,您难道还怕美人迟暮得太早?”
玄烨不理她,自顾自道:“今天对胤禛说了些事,本觉得不好开口,也没必要朕来说,可说了也就说了,朕没有不自在,这孩子也挺自然的,就是彼时朕在心里感慨,眨眼间,朕已经做了三十年皇帝。昔日太皇太后担心朕子嗣稀薄,现在已经等着儿子给咱们生孙子。”
“往后不管几十年,臣妾都陪着您。”岚琪笑道,“就算成了老姑婆,满脸褶子了,也要缠着不放。”
床笫间,易说这般平日不能挂在嘴上的话,裸裎相对时,什么害臊顾忌都不在乎,玄烨听得心里喜欢,更加意气风发道:“朕今晚觉得自己仍旧年富力盛,往后几十年也不在话下。如今做了这三十年皇帝,算是江山太平,往后几十年,朕更要励精图治,给子子孙孙奠定基石。”
岚琪笑道:“臣妾若是将您伺候得好,这天下太平的功劳,可能不能分得一些?”
玄烨亲她一口道:“怎么分不得?江山传承给咱们的子孙,自然有你的功劳。”
岚琪身上被他弄得痒痒,一面躲着不让他摸,一面将玄烨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念得“咱们的子孙”时,心里禁不住一颤,可皇帝似乎没在意,还当她被自己碰到了娇弱处。但今夜已然尽兴,便是香软的人诱得他异常兴奋,也要克制才好,于是躺下去说:“早些睡,明日你在宁寿宫,有的应付。”
两日后,钦天监选取吉日,四阿哥初定的日子在九月十五,皇帝会在当天赏赐阿哥、福晋府上彩礼,并于福晋府中举行订婚宴。
皇帝所赏分为两种:赐予福晋本人的称为仪币,婚礼奉迎时将随嫁妆一道抬回阿哥府邸;另赐予福晋父母家人的,称为赐币,是正式的彩礼。仪币有首饰、衣料、日用器皿,如金项圈、金簪、金耳坠、金镯、金银纽等,并各式袄褂、貂皮、獭皮,另有膳房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皆囊括其中。赐币则多为黄金白银,以及赐予福晋母亲的首饰、衣料。
到九月十五,内务府将奉旨备酒宴五十桌到福晋家设宴庆祝,所有不当值的公侯世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官员及命妇,届时都会齐集在福晋家中出席宴会。朝廷会派专人引礼,钦天监派报吉时,福晋的父亲率有顶戴的男眷宴于外堂,福晋的母亲与命妇们宴于内堂。宴会结束后,所有人都要在阶下遥望紫禁城叩拜行礼,方算礼成。
给儿媳妇的仪币赏赐,岚琪早早就预备下,更有太皇太后生前交付给自己的首饰匣子,她的儿女们各有一份,每个人都是均等的,那日翻出来用金纸包裹,预备之后一道送去乌拉那拉府上。岚琪亲自写下礼单时,想起昔日太皇太后对她的种种,不禁热泪盈眶。
那一匣子珍贵的首饰,因是太皇太后的特别赏赐,岚琪不愿太过招摇,没有在礼单上写明是太皇太后之物,只当作自己给儿媳妇的东西。更另派环春去打听荣妃那里置办什么,虽说阿哥的彩礼内务府有规格,全部用宫中的钱置办,但是生母自行添加并非不可。
两宫同时娶儿媳妇,儿媳妇的门楣又旗鼓相当,岚琪不愿让荣妃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要在儿媳妇的彩礼上压过她,不然莫说荣妃不高兴,只怕福晋母家也不乐意。
如此,岚琪添加了太皇太后那一匣子东西后,自己送出的就少些,反正将来儿媳妇进了宫,她若是喜欢,什么时候都能把东西给她。
转眼到了九月初一,是三阿哥初定的日子,红颜帮着应付了些事,给足了荣妃体面。
到九月十五是四阿哥初定的日子,可偏偏那一天,毓溪病了,当夜深时分,热闹了一整天的府内张罗停当,觉罗氏才来闺阁看女儿。
毓溪正拥着锦被坐在床上,细细看着德妃娘娘送来的首饰,见了额娘,很不高兴地说:“您让阿玛跟大伯说道说道,大伯母她们真是嘴碎极了,说什么德妃娘娘小气的话,真叫人生气。”
觉罗氏笑道:“真是难得的,竟还有为婆婆说话的儿媳妇。”然后坐下来轻声告诉女儿:“这可不是德妃娘娘给的,这是太皇太后生前留给你的。”
“太皇太后?”毓溪很惊讶,垂首看着匣子里精致的首饰。她本不是特别喜欢什么金银玉器,只因是德妃娘娘赏赐,意义非凡,她才会爱不释手,却没想到这些东西是太皇太后留下的。
觉罗氏担心她将这些东西弄坏了或弄丢了,便收拾起来,笑着说:“这里所有的东西,回头要和额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一道送去宫里,往后你自己要好好收着,宫里人多手杂,别有什么闪失,若是觉得放在自己身边不合适,交给德妃娘娘收着也成。毓溪,等十一月你出嫁后,这些事额娘就再也不能为你操心了。额娘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没想到我的女儿又嫁回爱新觉罗家,真是有缘分。”
“额娘放心,我会好好收着的。”毓溪应着,神情娇柔,眼神中满是不舍。觉罗氏回身坐在她的身旁,温柔地说:“你这身子总不大好,自己要当心。宫里人都是伺候皇上的,别给德妃娘娘添麻烦,过两年搬出来就好了。”
毓溪抓着额娘的手,面上可见惆怅,忧虑重重地说:“听说惠妃娘娘一直逼着大阿哥福晋为她生皇孙。额娘,我身子不好,若是没法儿有孩子,四阿哥和德妃娘娘会嫌弃我吗?”
觉罗氏叹息道:“德妃娘娘不是那样的人。你是皇上赐婚的阿哥福晋,哪怕没有子嗣,只要你和四阿哥两情相悦,就不会有人动摇你的地位。你若没有子嗣,四阿哥将来就会有侧福晋,她们生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额娘,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的?”毓溪柳眉深锁,眼眸湿润,口中呢喃着,“额娘,过两年我从紫禁城搬出来后,真的还会再搬回去吗?”
这一句说得很轻,觉罗氏没有听得真切,只当是女儿太紧张以及害怕身体不好将来无法有子嗣,便温柔地安抚她,却不知道女儿心里装了其他的事。早在两年前,孝懿皇后就在她心里埋下种子了。
初定过后几日,觉罗氏进宫向德妃娘娘谢恩。原也没这些规矩,只因觉罗氏早年就时常出入宫闱,与孝懿皇后、德妃来往热络,就当是进宫请安也无不可。岚琪与她在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后,便退回永和宫私下说话。
环春在当院日头下摆了茶几,两位母亲对坐饮茶。问起毓溪的身体,觉罗氏略略犹豫后道:“妾身无能,毓溪的身子总不尽如人意,恐怕往后还要给娘娘添麻烦,请娘娘多多包涵。”
岚琪笑道:“小孩子家柔弱,好好调理就是了。”她说着话,见觉罗氏眼含深意,心中隐隐不安,还是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觉罗氏面色一紧,抿着唇凝视德妃娘娘,须臾便离了座,在岚琪面前深深屈膝,岚琪忙道:“何至于此?快坐下说话。”
“德妃娘娘,嫔妾无能。”觉罗氏含泪道,“嫔妾没能照顾好毓溪,这孩子的身子骨……”
“你坐下说。”岚琪心里咚咚直跳,她害怕毓溪身有大疾,将来不能和胤禛长相厮守。
“德妃娘娘,大夫说,毓溪虽然总是得病,但看着未必不长寿。”做娘的说起这些话,真是心如刀绞,“可是她这身子骨,怕是将来不好受孕,即便怀上了,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娘娘,都是嫔妾的错。”
岚琪心里轰然一震,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夫已经对毓溪做下这样的断言,可即便大夫不说这些话,光看毓溪多病的模样,也的确不像是能生养的。虽然她不执拗儿媳妇能不能生儿育女,可毓溪若没有子嗣,对这孩子自己来说必然是一大伤害。现下年纪还小,过个六七年,阿哥妯娌之间都有了孩子,毓溪自己就该难以承受了。
“若真是如此,也是上天注定的。”岚琪深深吸口气,安抚觉罗氏,“咱们先盼着俩孩子相亲相爱、长长久久,子嗣的事不着急,实在不济,哪怕将来在兄弟之间过继也成。”
觉罗氏心里明白,女儿这样子,便是寻常人家也不能接受,哪怕婚前隐瞒,婚后若长年无子,也注定要遭人欺侮了。可现在女儿一嫁就嫁入皇室,子嗣更是十分重要的事,若换作其他娘娘,恐怕她的孩子就要受苦了。见德妃娘娘如此温厚善良,不禁泪如雨下,叩首谢恩道:“嫔妾对不起娘娘,娘娘竟如此体谅,实在惭愧。”
岚琪叹息道:“你可别这样对毓溪说,会吓着她的,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就安心把女儿交给我吧。”
大度和宽容是必然的,孩子的身体不好,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岚琪也不会怨怼孝懿皇后早年擅自做主定下毓溪这个儿媳妇,她自己本身也疼爱这孩子。可终归是心中的遗憾,即便她再如何无所谓,毓溪本身也会因此深深愧疚,这会成为她将来面对自己,以及胤禛妾室之间很大的障碍,但愿她能想得开,别成为一辈子挥不去的包袱。
憋在心里难受,岚琪对布贵人说了这些事,布贵人也是万般可惜,但乐观地劝她:“现在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你看瑛儿妹妹不就扭转乾坤了,多少太医断言她不能再生育?结果生下那么白白胖胖的大小子。皇后娘娘曾经那样喜欢毓溪,在天有灵也会保佑她的。”
岚琪道:“还是姐姐的话我爱听,与她额娘说到后来,就只剩下幽怨悲伤。她的心思我理解,可我心里还盼着老天爷赏赐呢,不要像她那么悲观。”
布贵人道:“嫁女儿的心思我懂,她是怕毓溪受委屈,也不怪她。”
这件事自然不能对外人道,布贵人不是长舌妇,除了她,无人会对岚琪说如此贴心的话,再有就是环春知道。
环春从前总是口口声声说将来四阿哥有了福晋如何如何,岚琪还许诺她将来老了送到儿子们府里颐养天年,听闻四福晋可能无法生育,拍着胸脯说:“娘娘放心,福晋在宫里这两年,奴婢一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身边的人都如此乐观,岚琪总算舒口气,乐悠悠地盼着十一月快到眼前,她可就要做人婆婆了。而这一个多月里,宫里千万别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她可不希望有任何事打扰到儿子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