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椅子,全是原来的摆设,只不过上头被人重新刨了一便,又梳刷了一层清漆,因而看起来,倒是比原本的桌椅还要光洁。上头搁置了一盏台灯,灯罩上是暗金色的绸子,此时灯光也正亮着,看的人心窝莫名的有些暖意。
一旁的支架上,搁着一只釉黑带红的花瓶,里面插着十八支鲜洁的白色郁金香,看起来,上头还带着露珠,好似是一早才买回来的模样。茹云走近了看着,这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白色郁金香,朵朵都是一应的大小,在幽幽地透着芬芳。
缘君打开了一旁的厨房大门,对着茹云说道:“母亲,这里头炖着什么呢?好香啊。”
茹云的手微微颤着,缓缓地移动到了厨房里头,揭开了锅盖,这里头,满满一锅,都是从前沈府常为她所做的玫瑰糕……
茹云缓缓地闭上了眼,心下涌起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想法。她觉得她简直是不可理喻,一定是疯了的,可是心下却是不断地抽搐着。心底那股潜藏已久的思念一下就涌上了心头,使得她整个人都禁不住地抖动着。
这个时候,清如从外头小跑了进来,拉了拉茹云的衣角,笑道:“母亲……你看这是什么?”
茹云垂下了头,眼中早已盈满了泪水,她从清如手里拿起那块怀表,整个几乎是颤着手,打开了表盖。微微发红的外国金铸就的表壳早已裂开了来,表圈里头镶嵌着的十颗钻石,更是早已经脱落殆尽。唯独那表盖上的“秋白”两个字,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闪着亮光。
如果说,茹云从前的精神是像一潭止水般的寂静澄澈,那么如今就似被竹竿将它大搅一通,激起了无数的漩涡,溅起了无数的泪花。她拿着那只怀表,捂着嘴哽咽道:“这表是哪里来的?”
清如甜笑着指着门口道:“喏,可不是他给的。”
茹云暗暗握紧了手心,脚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开来。她想起那一日,重庆报纸上写着“远征军司令长官陶秋白唯恐阵亡”的大字标题,她几乎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要昏过去了。悲痛之余,那是满心的冤屈,不甘,心疼。
那个时候,为了不被人瞧见,她总是在缘君、清如沉睡以后,一个人抱着棉被痛哭着,乃至于哭到最后,整个人几乎是泪枯气咽,要哭也不能哭了。到了后来,那心底的悲凉便渐渐沉寂,正像洪涛退却,终究最后剩下一派沦漪的水,荡漾摇曳深藏在心底最深处。
门口响起了一阵齐整的脚步声,那步子并不急,反倒有些沉缓。
茹云转过身去,就看见那个欣长的影子进入了屋子里头。他穿着一身白色衬衫,配着一条浅灰薄呢裤,一双皮鞋靠在一处,显得非常俊雅。
灯光笼罩着他,面上如同明月一般泛起皎洁的淡光来。一头乌黑浓密的粗发,一丝不苟地服帖着,正如初见时候一般,他对着茹云微微笑着,轻唤了一声:“茹云……”
…………..
半年后,上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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