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底泥金的拜帖,平摊在妆台上。已是夕下之时,笑幽对着菱花镜,三指间的螺子黛在眉峰处勾勒出完美的弧度,她手势微挑,眉梢浅浅上扬,她看着镜中人眉如远山含翠,目若晚空星子,唇边逸出一朵笑,笑得意味不明……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享受点妆的时间,原本素白的容颜,被精致描画的同时,她觉得是在制作一张美轮美奂的面具,这样的感触,她从不对淼淼提,像是一处心底的私密,不欲被任何人知晓。
“啪”,她扣起胭脂盒,淼淼立刻拿了木梳问道:“阁主要怎样的发式?”
笑幽的眼,仍旧未离镜中人,横波流转,荡出半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妖媚。她摇头,冲镜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梳了。就这样。”
一头如缎青丝瀑布般恣意流泻,只配一片银叶在额间,她推门而出,袖摆、裙裾浓重的颜色与墨发纠缠飞扬,她将手中握着的拜帖抛给身后的淼淼,这是她自遇刺后第一次独自出门。原因有二,一是拜帖上叶离的留字:“心之未死,何故艳妆?”她为着这句话冷笑,他对她又知道些什么?简单八字,她只看见嘲讽。二是他相约的地点,一个即使是江湖女儿家也甚少敢于踏足之地——止园。单看名字瞧不出什么,但三国无人不知,止园,美色无边,金银入内同流水,永无止歇之时。它创建于一个女子之手,前星夜国皇都名妓——成舞衣。
第一颗星辰挂上天幕时,笑幽的马车准时停在止园门前。一个清秀的童儿早已迎在门外,不待笑幽询问,恭敬将她请入内园。她本以为,会见到一副纸醉金迷、骄奢淫逸的景象,却没想到,止园,如此安静,除了空气中流动的暖香,她嗅不出一点风月的气味。
童儿将她引进一座小楼便退了下去。笑幽明显感觉到,这楼里的空气,暖得异常,就像是六月的天气,房间构建得十分开阔,但陈设少得可怜,几乎可以用空旷来形容,唯一填补这空旷的,是花架上一列列盆栽的牡丹,白、粉、紫,正值怒放。她挑眉,难道让牡丹逆节而放是此间主人的怪癖?还是众多招揽风liu客的手段之一?虽然有些不屑,但她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牡丹的确妖娆,尤其是那一朵紫色的,她从进门就注意到,它在正对她的方向骄傲怒放,碗口大小的花朵,使得强韧的茎看上去有些难以负重,层叠的花瓣半遮半掩着花心,就像欧洲贵妇的裙摆,但最让她难以移目的,是它的颜色。紫,冷色系,永远不会比正红色更醒目,何况,它的紫是那样深沉厚重,接近于夜的黑色。然而,它就这样轻易抢了所有花朵的风头,以舍我其谁的姿态不笑不闹地站在那里。
“原来你也懂花。”
叶离的声音让笑幽回神,她拔出胶着在黑紫色花瓣上的目光,“不懂,只觉得美。”
他看着她今日的装扮,毫不掩饰眼里的赞叹,走近两步继续问:“只是美?”
笑幽不答,反问他:“为什么没见一个人?”
叶离笑了笑道:“知道你一定会来,我又怎么能任那些俗人俗事污了你的耳和眼,还有,你似乎并不怎样在意的名声。”
她难以相信,他为今日之约包下了这座销金窟,戈兀山庄虽然有号令武林的实力,但未曾听闻他们有这样雄厚的财力。她顺口回道:“名声?多少钱一斤?”
叶离笑开道:“不愧是洗剑阁的阁主,走吧,还有一位朋友在等我们。”
“谁?”
“成舞衣。”
二人进入内室,一名倚案侧坐的女子听到响动转过头来,并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举手投足间满是慵懒的气息。成舞衣打量着笑幽,视线在那片银叶子上稍作停留后,她领悟了什么般,兀自笑笑。
笑幽没有怪她的无理,只赞叹,眼前的女子,完全不受岁月的束缚,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不知让多少女人嫉妒到抓狂。成舞衣成名于十五岁,作为妓,她成名于美,赎身后,她创立了止园这样一个存在,脱离妓的身份,却不离风月场,止园为何闻名,是因为她的艳。十二年了,至今无人敢说哪个女子艳过成舞衣。她就像楼内那朵黑紫色的牡丹,轻易就将人拽进难以自拔的境地。她的颜色,并非如牡丹那样示人,她将她生命里的过往,沉淀后化为了浓重的紫,然后一笔一画勾勒进每一个表情,每一根手指。
成舞衣毫不避讳笑幽的打量,眼睛里闪动的光芒竟然有一丝怜惜的意味,她说:“你的心,只死了一半……”语落,她的眼又涂抹上了浓重的紫,再也看不到情绪。
笑幽呼吸一滞,压下翻腾而上的怒意,她的心死没死,关眼前这两人什么事?他们了解她的事有多少?了解她与澹台沁的纠结有多深?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自行落座。叶离紧跟着坐在她身旁,她侧头看他,眼神有几分不善,他不在意,手把玉壶,为她斟满眼前杯。
成舞衣娇笑着将杯子举至叶离面前,叶离将壶推给她道:“自己来。”
成舞衣也不恼,只无奈摇摇头,那动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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