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
“你承不承认?”
“承认什么?”
“装神扮鬼。”
“我装神扮鬼?”
说完,眉头一皱,喃喃地道:“世间真的有鬼么?如果有,那太好了,她会自己洗雪沉冤,她会找害她的人”
武同春厉叫一声:“你陪她去做鬼吧!”
白光腾起,划出,家传绝学,凌厉无比,招式中含着恨,恨使剑势增加了狠辣,他似想一剑就把这使他抬不起头做人的仇人劈碎。
许中和早决意不跟他拼,心里有了准备,是以在对方攻势甫一萌动的瞬间,闪电般退了三丈之远。
武同春如影附形而进,咬牙道:“许中和,你如果不战而逃,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这句话够毒,不是人生的,不是父母养的,那算是什么?那就不是人了。
武同春的目的,在激使许中和还手、紧接着又道:“你不敢还手,就将死得像一条狗一般。”
许中和心意已决,并不受激。
努力一挫牙,道:“武同春,你尽量辱骂好了,时辰还没到。”
剑气撕风,武同春又出手了。
许中和身形一旋,朝林深处射去。
“哪里走!’”暴喝声中,武同春仗剑疾追,在几近疯狂的状态下,他展尽了全力,两个起落,扑到了许中和身后,长剑狠狠递出。
许中和听风知警,扭身旋开。
武同春刺出之势不变,急进,反勒。
闷哼传处,许中和身形一个跟跄,肩背冒了红,武同春把握机会,恶狠狠跟踪进击,许中和身形一个回旋,到了树后。
“啷”地一声,武同春的长剑贯人树身半尺。
许中和已按上剑柄,心意一转,弹身又走。
武同春从树身拔出剑,猛追下去。
两人功力差不多是伯仲之间,而武同春在恨的力量鼓舞下,气势便凌驾了许中和,兼之许中和肩背受了伤,功力更打了折扣。几个腾跃,武同春的长剑,又够到了出手距离。
许中和把心一磺,暗道:“拚了!
一声轻哼,武同春一个跟跄,跪坐地面。
许中和拔剑回身,划出,一见武同春坐地,硬生生中途撤剑,他倒是愣住了,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武同春厉喝道:“什么人施暗算?”没有反应,原来武同存在将要出剑刺向许中和的瞬间,膝弯一麻,跪了下去,似是被什么暗器击中,一时竟站不起来。
许中和也大惊意外,心想:“是谁暗中对武同春施袭,目的何在?”
面对面,武同春无暇想及其他,冷厉地道:“’许中和,这是你的机会,杀吧!”
许中和垂下剑,道:“还不到杀你的时候。”
“你会后悔。”
“后悔?”
“以后你再没这样的机会。”
“你一意孤行,后悔的是你。听着,你将造成无可挽回的伦理悲剧,你会自食其果,你现在心里充满了恨,有一天,后悔取代恨,恨把痛苦加诸别人,而悔却把痛苦加诸自己,你牢记这句话。”
“你放屁,任你舌集莲花,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们等着瞧!”
“你别逃,你心里有愧疚,下不了手,是不是?但我不会放过你,我发誓。”
许中和冷笑一声,疾掠而去。
武同春目毗欲裂,自解了穴道,站起身来,毫不踌躇地追了下去。
林子尽头,是绵延不断的山脉,许中和鸿飞冥冥。武同春在山脚下停了下来,深深地想:“是谁暗算自己,使许中和得以逃脱?”
他敏感地想到了白石玉,上一次在废墟里阻止自己杀许中和也是他,他到底是什么居心呢?是许中和的同路人么?咬牙点点头,他几乎可以认定了,白石玉借机跟自己亲近,居心叵测。
于是,他心目中又多了一个敌人。
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清朗,但在武同春看来,一切都是灰色的,心头尽是同样的事物,由于各人的思想与观念不同得到的反应也就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
武同春心烦意乱,心底一片泥泞“天地会”的追杀他,紫衣少女要他远离这一带,而他唯一要办的事,却一波三折,两次功败垂成,全坏在白石玉手上。
突地,他发现身边地上,多了一个影子,依比例,这影子几乎比他的影子大一倍,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
“你就是姓武的小子!”声音像闷雷,霞人耳鼓。
武同春前弹八尺,然后回转身。
“啊呀!”他惊叫出了声,头皮登时发了麻,眼前,是一个巨无霸型的红面老者,体态伟岸,至少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尤其那双眸子,像极了一对燃烧着的火珠,发出的人的光焰。
紫衣少女警告他,远避此人,但却被对方找上,避无可避。
伟岸老者继继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身边带着剑,自裁了罢。”
武同春勉定心神,道:“阁下何方高人?”
他想镇定,但声音出口仍是颤栗的,控制不了。
伟岸老者以震裂耳膜的声音道“少废话,要你自裁,省得老夫动手脚。”
事情追到头上,武同春只好豁出去了,拚命的念头一产生,阳气便豪了,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既不在乎生死.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怕了。一挺胸,反迎上去两步,沉声说道:“不敌被杀,只怪学艺不精,要在下自裁可办不到。”
“哈哈哈哈”一阵裂空的狂笑过后,伟岸老者闪动着骇人的目芒道:“有种,你小子真有种,不给你老于‘无敌剑’丢人,凭这一点,老夫准你先出剑,让你死得像个武土。
拔剑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长剑缓缓出了鞘,下撇,抱元守一,有知不可为而为,不错,要死得像个武士。
伟岸老者又道:“你只有出一剑的机会,尽你的全力。”
狂妄绝伦的话,完全不把武同春放在眼下。
功凝十二成,武同春准备全力一击,此刻,什么恩怨情仇,全置之脑后。
伟岸老者兀立着,像一座石塔。
空气在这一刹那之间冻结了。
“呀!”厉吼声中,武同春摇剑直刺,这是家传绝着,但其中暗藏奇妙变化可随对方的反应而变化。
伟岸老者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令人莫测高深。
剑已出手,在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武同春不能动变,好一鼓作气的原式刺出。
怪事发生了,剑尖在距对方衣袍三寸之处,像碰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刺不进去,武同春心头大凛,能把护身罡气练到这种几乎成形的境地,简直像是传说而不是事实,难怪紫衣少女下了那等警告,情况不容他多所犹豫,递不出去,只有收招,这一瞬间,他连恐惧都忘了。
就在武同春收剑的同时,伟岸老者单掌一挥。
罡风裂空暴卷,武同春如遭万钧雷两,身形离地而起,飞栽三丈之外,口血连喷,意识骤呈模糊,但一丝灵智不灭,一稍无形的、不甘心的力量,鼓舞着他,站起来,站起来,像个武上,你是无双堡主“无敌剑”的儿子。
于是,他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
伟岸老者怪笑道:“好小子,你真是命大,还能站咦!”
双目暴睁,张口结舌,望着武同春脚前的彩玉,赤红的睑起了变化,脱口又道:“彩玉牌!”
这一声“彩玉牌”使武同春的神智突然振作起来。
紫衣少女说过,这彩玉可以保命,想来是被震倒地时掉出来的,努力一眨限,视线清晰了些,不错,彩玉正在脚前,映着日光,发出斑斓彩霞,费力地弯下腰,捡在手中。
伟岸老者粟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武同春喘息着道:“阁下管不着!”
难道这块彩玉真的可以保命?伟岸老者又道:“小于,你跟彩玉主人是什么关系?”
彩玉主人是谁?是那紫衣少女么?武同春冷冷地道:“我不必告诉你。”
伟岸老者怔住了,他似有什么顾忌。
一块彩玉,能镇住这可怕的人物,那彩玉主人就简直不可思议了。如果说,紫衣少女真的是“黑纱女”那彩玉主人可能便是她师父“接引婆婆”了。
心念之中,他将彩玉放回怀里,心里闪现了一线生机。
伟岸老者目中厉芒一闪,道:“你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话虽如此,气焰已不似先前的嚣张。
反正不是敌手,武同春已经不在乎了,平静地道:“阁下尽管下手就是!”伟岸老者的巨掌,再次扬了起来武同春冷寂地注定对方,不言不动,生死已不由自己做主,一切只有付之命运,现在别说是一掌,一个指头他也受不了。
传岸老者的手掌没有拍出,僵持了片刻,放落手掌,沉声道:“小子,今天算你命大,等老夫查明真相之后,可就难说了。”
说完,巨大的身躯一晃,眨眼而没。
伟岸老者的身影消失了,武同春的心反而狂跳起来,刚才真是生死一发,如果对方不顾一切出手,彩玉只是个表征,决救不了他。
呆了一阵,首先想到的是疗伤,方才老者那一掌,份量相当不轻,如果不是他很基深厚就再也起不来了。
在原地疗伤,当然不行,万一伟岸老者改了心意回头,那可就什么都完了。眼前就是山区,入山是最聪明的办法。
于是,他凭着一丝残存的真力,忍着痛楚,往山里走去,他故意避开山道,手足并用,朝最荒僻的地方走。
他现在的情况,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爬过两道山岭,越过一条小溪,竭尽残余内力,登上一座险峻而怪石峰峰的峰头,选了个较深的石穴,停了下来。
力已用尽,内腑阵阵抽痛,他躺了下来,四肢百骸,像是全被拆散了。
日头沉落山背,瞑气四合,石穴暗了下来。
武同春坐起身,盘膝,运起内功心法治疗。
朝阳冲开晓雾,石穴重见光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武同春疗伤完毕,气血顺畅,功力尽复,起身出穴,迎着旭日,深深做了几次吐纳,意念又回到现实里,对那伟岸老者,他连恨意都没有,只把速返当作年灾月厄,一颗心仍在许中和身上,别的,似乎都不值得他想,除了许中和这段过节,对于江湖,他的心早死了,即使有时冲动,也是暂时的。
他下定决心,再找到对方时,决不开口说半句话,见面就下杀手。
暮地里,突然有人声传了过来-“那小子受了重伤,能跑到哪里去?”
“定在附近!”
“可是连个可疑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也许另外几条路的已经逮到了他。”
武同春心头一霞,不用说,是在搜索自己,他倾耳听下去。
“这里石窟不少。”
“搜上一遍,我们回头。”
“我说老李,这事情可真怪,太上护法已经逮到了他,把他放了,现在却又出动这么多人找他”
“不懂的事少开口。”
“老李,为了这么个小子,竟然要太上护法亲自出马”
“你懂个屁,这是威信问题,本会传出的‘天地符’,只这一面没收回,会主十分震怒,传下金令,非逮到他不可。”
武同春大为激动,原来那伟岸老者是“天地会”的太上护法,看样子对方是必得自己而甘心,这么一来,真是要寸步难行了。
心念未已,两名黑衣武上,从乱石中现身出来,襟上有“天地会”的标志。
武同春迅快地闪了开去,借着石林掩护,转到另一个方位,无疑地,这附近全是对方的人,他不愿惹事。
两名武土搜了一阵之后,下峰而去。
武同春松了口大气。
突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起自身后,道:“好小子,看你能飞上天去。”
武同春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登时收紧,拔剑回身,一张阴沉可怖的面孔映人眼帘,是个黑衫中年,一脸残相,使人一看便打从心里泛出寒气。
鹰眼一翻,黑衫中年阴阴地道:“武同春,相好的,你自己说,要不要本人出手。”
武同春沉住气道:“阁下什么身份?”
“告诉你无妨,副巡监黄有道。”
“司马一夫的副手?”
“完全正确。”
“看来我俩之中,有一个要栽在此地”
“嘿嘿嘿嘿你的意思是非要本人出手。好吧!我们节省时间”话声中,长剑出鞘,耀眼的寒芒一闪,罩向武同春。
武同春举剑相迎。
又是一场搏命之争,惊险的场面,叠了出来。
身为“天地会”的副巡监,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武同春仗着手持的是柄宝剑,堪堪与对方打成了平手。
剑气纵横,金刀交击之声传得很远。
武同春心里知道,如果不速战速决,对方高手闻声而至的话,后果就难说了。招式一变全力施展杀手,形同拚命,实际上他也是在拚命,不拼命就无以保命。
无双堡的剑法,自成一家,玄奥凌厉,可惜武同春功候不足,主要原因是他父亲“无敌剑”过世得早,再方面,八年来为了家庭变故,使他心灰意冷,辍了苦练,否则的话,仍可做视剑林的,饶是如此,黑衫人在他的猛攻下,节节后败。
武同春占了上风,豪气大盛,着着进迫,他立意要除去对方。
进退转折之间,不觉到了绝省边缘。
黑衫人也开始搏命,变招狂攻,场面惨烈惊人。
暴喝声中,两条人影掠到现场,是那两名武士,去而复返。
武同春心头大凛,三对一的话,他将处于劣势。
剑芒打闪,两名武土出手助攻,剑术也相当不俗。
腹背受敌,武同春竭力厮拼,这一来,情况大变,黑衫人得了臂助,攻势又趋凌厉,两武土乘虚觅隙,配合黑衫人的攻击,使武同春险象环生。他是名家之后,而且资禀天生,尽量沉住气,不使心浮。
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双方剑锋接实,黑衫人暴退数尺,检视手中剑,业已崩了半寸长一道口。
高手,讲究的是捕捉那瞬间的有利时机,武同春当然不能放过,几乎是黑衫人弹退的同时,回剑猛袭侧身的两名武土。
惨号破空而起,一名武土栽了下去,打了个翻滚,坠入绝谷。
另一名兵刃齐腰而折,略不稍停。武同春假其余威,展出家传绝技,摇剑直刺,那名武士丧胆亡魂,急向后门,武同春如影附形,剑势中途一连三变,惨号再传,那名武土也步了同伴后尘,翻落绝谷。
金刃破风,黑衫人挺剑急攻,想救那名手下,但已迟了半步。
武同春回剑迎上,双方又狠斗在一起,高潮再现。
压力解除,武同春威力倍增,剑势更见凌厉。
黑衫人也进入了疯狂状态,不顾门户,一派进手招式,只攻不守。
惨烈的搏斗,泣鬼惊神。
“锵”地一声振鸣,黑衫人氏剑变成了短剑,齐腰而折,接着是一声闷曝,武同春雪亮的长剑,插入了黑衫人右胸。
场面静止了刹那。
武同春拔剑后退。
黑衫人戾气不散,脱手掷出半载断剑。
武同春横剑去格。
黑衫人狂吼一声,弹身扑撞,这是临死的反噬。
武同春被对方的暴戾之气所慑,略感一窒。
黑衫人的身已扑到,长剑本能地刺出,又是一声闷曝,长剑没及柄,透过黑衫人的后心,黑衫人双臂环抱,武同春被那奇猛的冲力撞得倒退跟跄,后脚一空,身一轻,双坠泻而下。
两个身躯绞在一起,如殒星股朋绝谷下泻,加速武同春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一沉,腾起,再次殒坠,猛然剧震,失去了知觉。
阴沉潮湿的谷地,武同春仰天平躺着,不远处躺着的是黑衫人。
静,死一般的静。
不知过了多久,武同春的意识逐渐回复,首先感觉到的是接近麻木的剧痛,全身似已被肢解,破撕裂。
眸子张开,景物由模糊而逐渐清晰,神志复苏,峰头的一幕,浮现脑海,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我没有死么?”声音出口,他吓了一跳,那简直就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全变了调。
他想起身,才一翻动,哎哟一声,又躺了回去,骨节似乎全断了。
喘息了一阵,向上望,峰顶高入云天,壁峭如斧削,从这么高的峰头坠落,不死真是奇迹。
剧痛有增无减,他用手抹抹脸,才一触及,如针扎般的剧痛使他收回下,颈旁有些异样,用手一摸,粘湿湿,全是血,有的已凝结变硬,把颈子皮绷得老紧,到底伤成什么样子,现在还无法想象。
喘息了一阵,他用手撑地,咬牙忍住痛楚,徐缓地坐了起来。
身侧约莫八尺之处,是黑衫人的尸体,脑袋已被撞碰成稀烂,他的剑,还留在对方身上,令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正面,峰脚,是一大片藤萝,攀附石壁约莫五六丈高,他想,是这片藤萝救了自己,如果不是藤萝缓冲了坠力,必已粉身碎骨无疑。
现在,他还没虑到出困,只想到伤,也许就此残废也不一定。
休息了很久,他开始检视伤势,除了脸看不见,身上不少擦伤与裂伤,挂碎的衣衫,已被血紧紧胶在身上,慢慢伸动四肢,幸好,只是皮肉伤,骨头没有断,这未始不是不幸中的大幸。
日到中天,阳光从上洒落谷底,谷道幽森,连阳光也走了样,没有热度,是冷的,看来正午是谷底唯一有阳光的时辰。
他重新躺了回去,闭目,徐徐运动心法。
半个时辰不到,谷底回复阴暗,太阳已移到另一边,仅只数十丈高以上的一段峰壁,还留有些许残阳。
在痛苦中,他为求生而努力,直到天空黑下来,由于内功心法之助,痛苦减轻了,他能挣扎着起身,像久病初愈,一身都是虚飘的。
他从黑衫人身上拔回剑,入鞘,扫了一眼那丑恶的尸体,移到另一边的峰脚,寻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下来,重行运功疗伤。
渡过了漫长而死寂的一夜,谷顶天空再现天光,内腑骨骼已没有痛感,剩下皮肉外伤是他所能忍受的。
饥渴袭来,头晕目眩,于是,他的心力移转到觅食充饥上。这绝谷长约半里,宽不及十丈,四面峭壁,是个天生绝地。
他慢慢移动脚步,寻觅,终于发现一丛野果,红绿相间,大如拳头。
饿死不如饱死,他已无法计及这野果是否可吃,拣那红透了的大口啃食,略嫌酸涩,没有别的异味。
肚子一饱,力气随之增加,他又回到原处。
仔细观察之下,一颗心顿往下沉,天生绝地,想要脱困除非胁下长出翅膀,飞出去,不然,比登天还难。
绝望,使他脑海成了一片空白。
望着那悬岩绝壁,他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困死在此地么?本立了很久,他再次挪步细察每一个地方,结果仍是失望,根本无法攀登,那超过了人力所能的极限,又回到原处,颓然坐下。
绝望变成一条毒虫,在啃噬着他的心。
峰上,峰下,百丈距离,成了两个世界。
想,想,想得似要发狂,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静,只要留得命在,总会有办法的。
百般无聊之中,他忽然想到了怀中“无我大师”遗赠的东西,他一直没有机会打开来看,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伸手取了出来,打开,是本绢册、封面书签上写了三个篆字:“玄黄经”
“玄黄经”是什么东西?翻开来,首先人目的是一些各种姿势的人形,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解。
他的心乱跳起来,这是本武功秘笈。
意念一转,他脱手把“玄黄经”丢在地上,身处绝境,这东西对他已失去了应有的价值,难道练就了上乘武功之后去阴司地府表演。
毕竟,练武的人有个共同的癖好,对这一类东西,视同无价之宝,极具诱惑力,他又把它捡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翻阅。
看着看着,他被其中的玄奥武功吸引了,浑忘了一切,沉醉在经里。
天底下竟有这样奇妙的武功?他由震惊而着迷,思想随之起了变化,他想,身为武士,即使是注定了要葬身此地,能在生前练就经上奇妙武功,未始不是一种安慰,这是旁人梦寐难求的。
于是,他开始钻研。
天象运转,永不休止,日头每天有半个时辰行经上空,而月亮露出的次数减半,武同春没记时间,他完全沉浸在“玄黄经”里。
与他同时坠谷的尸体变成骨头。
他身上脸上的伤痕早已结痴脱落。
半年,一年,他不知道,谷里的野果似乎没有时序,花,结实,成熟似乎齐头并进。
一部”玄黄经”参修完毕,他自己也不知道功力高到几许,反正是结束了。
从一个境界出来,又进入另一个境界现实的绝望境界。
豪雨之后,谷里积满了水,但水在流动,而且消失得很快。
水会消退,必有出口。
灵机一触,兴起了求生的欲念,于是,他顺水流方向行去。不久,来到尽头,只见水流在壁脚成漩、漩涡绕着一方径丈的巨石打转。
他欣喜欲狂,这就是出口。
一阵激动过后,他又冷静下来,天知道这水是消到什么地方,如果是地穴,仍然是死路一条。
第二天,当阳光再照临谷地,只见水已消尽,剩下冲刷的痕迹。
他又到那消水的地方,巨石旁,有两道空隙,他决心一看究竟,人在绝境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生望的。
相了相形势,双掌平推而出。
“隆”然巨响声中,石屑纷飞,径丈巨石,七分八裂,成了碎块。他惊呆了,这一推的力道,远超出他想象之外。
一个人高的石窟孔道,呈现眼前,原来先前被巨石封堵,是以无法发觉,如果不是这场豪雨,也许永远不会发觉。
这窟道通向何处?他不再犹豫了,不管通不通,总要加以探测,于是,他把那本“玄黄经”藏在谷内一个不受风雨侵袭的地方,做了记号,他怕带在身上不慎失落,甚或落入不屑者之手,对武林的影响是无法估计的。
进人窟道,起初还有光亮,最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摸壁而行,所幸洞径一分平滑,这是不知多少世代以来,山水冲刷的结果。
艰辛的行程,有的地方,必须伏下爬行,有的地方得侧身挤过。
黑暗中不知远近,也不知道时辰,更拿不准是否通到谷外,不过、他不能回头,如果此路不通,这辈子可能就注定葬身绝地了。
朦胧的光晕,远远透人,他精神大振,加速前进。一个转折,骤见天光,那一份生之喜悦,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
一头冲了出去,眼前是另一个山谷,林木苍翠,藤蔓牵缠,是个人迹不到的幽谷,但两侧峰势不陡,以他目前的功力,尽可升登。
喜极,他张口发出一声长啸,回声久久不绝。
泪水夺眶而去,这是喜极之泪。
再世为人,谁也会这样的。
他顺谷势向外奔去,身轻如燕,遇到阻碍,轻轻一越就飘过。
从未有过的感受,似乎现在头顶上的天,不是谷顶的那块天。
出了谷,越岭而驰。
远远看出炊烟,是一户山居人家,他像是一百年没见过自己的同类。加速地朝那人家奔去。
巨木为栅,围着一间木屋,屋顶冒着缕缕青烟。
他的身形跃起,想越栅而入,忽然发觉不对,硬生生半空折回地面,他几乎忘了人与人之间的礼貌。
一条山狗,从屋内扑出,趴着木栅门狂吠。
“外面是谁?”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子从屋里跑出来,隔着木栅向外一望,惊叫一声,回头跑了进去。
那只狗又扑又跳,吠得更起劲了。
武同春呆站着,不知道那山童为什么见了自己就跑。
一个猪户打扮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喝住狂吠的狗。
武同春凑近木栅门,抱拳道:“这位大哥,在下”一眼看见那汉子像见了鬼似的脸色大变,他的话说不下去了。
双方隔着木栅对视着。
久久,那汉子才期期地开口道:“朋友想要什么?”
武同春看了看身上槛搂不堪的衣服,喘口气,道:“在下想买套旧衣服那汉子摇摇头,道:“对不起,朋友可以到集上去买,此地出山不到十里。”
武同春期期地道:“这位大哥行个方便吧!你看在下这身穿着如何见人。”说着,从身上摸出块碎银,扔了进去。
那汉子无可奈何地道:“等着吧!”转身走了进去。
那只狗蹲坐着,一双狗眼瞪着武同春,口里不断地低声叫吠。
工夫不大,那汉子入而复出,手里拿着一卷衣物,捡起地上那块银子,从木栅门顶上递了出来,口里道:“朋友,旧衣服不值钱,算送你穿吧!银子你拿回去,不敢收。这件青袍是镇上一位亲戚留下的,山里人根本穿不上。”
武同春接过来,道了声谢,一看,是件半新的青袍,山里人的确是穿不着,对自己倒是挺合适。
他把那块银子又扔了进去,道:“给孩子买糖吃吧!”说完,转身便走。
那原先惊走的孩子又奔了出来,大声道:“爹,那个人的样子好可怕”
那汉子急忙阻止道:“不许乱说!”
武同春倒是全听到了,猛省自己脸上的疤痕,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顾盼间,来到山溪边,临流一照,像突然被人勒住脖子,呼吸全停止了。
溪水里映出的,是一个埂分可怖的面影,疤痕堆叠。须髯虬结,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自己,连自己看了都会吃惊。
两腿一软,他坐了下去,狂叫道:“这就是我,这就是我,不,不是我,是另外一个人,不是我!”像是对命运的抗议,然而,事实是改变不了的。
狂叫之后,跟着是狂笑。
这样子能见人么?恨,开始迅快地萌动“天地会”这是“天地会”的厚赠。
“魔音女”是始作涌者。
恨火,在心头熊熊燃烧,升华成一股可怖的杀机。
狂激慢慢平复下来,他想:“这样也好,这是另一个我,武同春算是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谁也认不出来,行动将完全不受阻。先杀许中和,再杀那丑八怪,还有,非斗斗那伟岸老者不可。”
于是,他净了脸,换上那袭青袍,佩好剑,起身出山。
到了方大娘开店的小镇,废墟依旧,他在瓦砾边徘徊了一阵,然后逞直走向街角那家酒店。
两名黑衣人擦身而过,对他扫一眼,皱皱眉头,走了。
非但没人认识他,那副尊容还叫人不愿多看他。
进人酒店,坐下,招来了许多骇怪的目光,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唯一的应付之道,就是不看别人。
小二走了过来,先皱了下眉头,才道:“客官用点什么?”
武同春随便叫了几样莱,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他不再看别人一眼,当然也就看不到那难堪的眼光。
突地,一个女人的轻笑传人耳鼓。
武同春抬头一看,脸色大变,心里像被扎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