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宇在纪家又多住了七八天,内腑之伤尚未完全痊愈。纪露露日夜侍候,席不暇暖,衣不解带。使他大为感动,觉得再耽下去,他将失去报仇的勇气。
他现在更坚定了报仇的信念。因在受伤之后,纪晓岚曾与深夜探望他几次,每一次都目蕴凶芒,想向他下手,有一次正要动手,恰巧纪露露赶到。
因此,岳家宇下了戒心,纪露露不在之时绝不入睡。因而,他相信纪晓岚与那两个女人之间,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岳家与那两个女人,也必有相当深厚的渊源。
他现在虽然仍未痊愈、但他自信已有把握杀死纪晓岚,只是一想起纪露露,就个忍下手。
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雪,寒风吹打着窗门,使这身世苍凉的游子,黯然神伤。
年关已近、家家产户都在忙着办置年货,赶制新衣,出远门者已冒大雪赶回家院,现在正围炉与家人团聚。
那钟情景,和岳家宇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情形,形成强烈的对照。
“我要报仇!必须报仇!不能为了儿女私情,消磨了志气!我之无家可归,正是这些血魔一手所赐!不然的话,我此刻也有温暖的家,也在享受天伦之乐!”
他切齿挥挥拳头,狞视着窗外的狂风卷着大雪,狠狠地道:
“我要向这酷寒的风,所到之处,使那些两手血腥的魔鬼瑟索颤栗,魂飞魄散!我要马上下手”
“蓬蓬蓬”!门外有人拍门,不用问,必是嘘寒问暖的纪露露,想起了她,刚刚充塞心头的杀机,一下子消失了一大半。
她太多情了!也太善良!她有万紫琴的纯洁,有白婉的热情,更具有二女的美惠和体贴。
若杀了纪晓岚,老夫人必定悲痛欲绝,而纪露露也必绝望,哀极而自绝,这是一场风暴,而她却是一朵娇嫩的蓓蕾,受不了狂风暴雨的摧残,必定
“宇哥快点开门嘛!人家快冻成冰棍了”
岳家宇暗暗一叹。近来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除了百般安慰无微不至外,言谈之间,总是说些幽默字句,使他发笑,使他心情开朗。
他开了门,纪露露一闪而入,那娇展上冻得红通通地,身上罩了一层雪花,他连忙为她拍掉,道:
“露露天这样冷你还跑来作什?”
纪露露温柔的白他一眼,道:
“别打官腔好不!人家为你送来一样东西”
她揭开一件包袱,里面是一个铜制的热水壶,里面装满了开水,为他放入被窝之中。
家宇暗暗一叹,心道:
“情仇缠纠,莫适莫从,苍天哪!你叫我如何下手?”纪露露握握他的手,怜惜地道:
“看你!手冻得冰冰地,快上床抱着热水壶吧”
岳家宇肃然摇头道:
“露妹,你别这样好不好?万一我们不能结合,小兄我今后如何自处?而你”纪露露目光一黯,强自忍住,道:
“不能结合,就表示小妹不能如你之意,这岂能怪你!不过小妹早已下了决心,此生此世”
岳家宇沉声道:
“露妹!表兄凌云飞任何一方面都不在少兄之下,你和他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儿!而且他也十分喜欢你——”
“快别说了!”纪露露似乎有些温怒,悲声道: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再说这些,我我可要走了”
“好我不说”他俩携着手,让那不同的痛苦噬啃着心坎。
纪露露把他推到床上,为他盖上被,把热水壶放在他的怀中,然后她也坐在床的另一头。
他们面对面坐着,腿部贴在一起,盖着一条被子,她身上的热力可以传到他的身上去。
“宇哥哥”她幽幽地说:
“有一句话,我早就想说又怕你以为小妹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岳家宇肃然道:
“小兄有那种意思,叫我不得好死”
纪露露白了他一眼,笑骂道:“谁叫你起这重誓,死呀活呀地!”
岳家宇道:
“是你逼我说出来的嘛!”
纪露露正色道:
“小妹常常与寒夜之中想到你设若小妹能终生服侍你象这等寒夜就不必再用热水壶了”
她终于羞红了脸,垂下头去:岳家宇深知她的为人,既不轻佻,也不放荡,这正是她的肺腑之言,现在他非但不会轻视她,反而感到无限的温馨,继而又感到无限的惆怅!
“我若杀死纪晓岚,将是世上心她最狠毒,最无情之人了”
“宇哥”
“嗯!”“我常常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也为我自己着想,设若我和你一样,家破人亡,失去父母之爱,我我不会象你一样坚定的”
“天哪!”岳家宇心道:
“叫我如何下手呵!”
但正因为她又触到他的痛处,立即冷冷地道:
“人生路途坎坷,未来不可预卜,处顺境,应居安思危,处困境,应逆来顺受!但人类的祸患,十九都是于有福不会享的安乐中种下的”纪露露肃然道:
“宇哥,你看家父这人如何?”
她问着话,一双美目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岳家宇,似要从他的表情上判断他的心中之事。
岳家宇吃了-惊,忖道:
“看来她确实已猜出我的企图了,我必须不露声色,小心应付”
他淡然地道:
“令尊为人如何?为晚辈的实是不便批评,况且我来此不到一月,即使有意批评,也无从”
纪露露微微一叹,幽幽地道:
“宇哥设若有人要杀家父,你准备——”
岳家宇心中猛然一跳,沉声道:
“谁要杀他?”
纪露露忧心仲仲地道:
“很难说!武林中人难免惹仇结恨!家父也不能例外!况且身为女儿,虽不便批评父亲,但说句坦白的话,一个人在年轻时,行为可能稍有不检而结下仇嫌”
岳家宇心中呼喊着,道:
“我不能再耽下去了,我必须立刻下手”
他故意打了个呵欠,谦然地道:
“这问题改日再谈如何?小兄有些倦了”
纪露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失望地叹了口气,美目中泪光闪闪,下了床故意别过头去,怕被岳家宇看到。
岳家宇心中隐隐作痛,下了床想去握她的手,她终于悲泣出声,道:
“宇哥请你可怜可怜我”
说毕,夺门而出,消失在狂风大雪中。
岳家宇天人交战,幽肠百转,突然下了决定,喃喃地道:
“暂时离开吧!让时间再考验纪晓岚一下,若他确有取死之由,再杀他不迟!我现在必须立刻离开此庄”
他不再犹豫,将衣衫穿好,留恋地望着屋中一切,掩上门向那李嬷住处掩去。
寒风刺骨,大雪扑面,人们都已入了梦乡,但他却要踏上征途,开始流浪生涯。
两个婴儿,本来可以在此享福,然而,这不是他们的家,老夫人虽然喜爱万分,却难保纪晓岚不向他们下手,因为她已知道真象。
到了李嬷的小楼之上,舔开窗纸,向内望去,不由暗暗叫苦,原来老夫人坐在摇床之旁,李嬷站在她的身边,两老正在逗着婴儿喜笑。
虽来进屋,已知屋内外的温度和外面有霄壤之别,屋中生有火炉,热气扑面,外面冷风往衣领中猛钻,忍不住瑟索颤抖。
“夫人不早了你也该去睡了”李嬷打了两个呵欠催促着,老夫人恋恋不舍地站起来,道:
“李嬷这两个孩子是老身的命根子你可要当心点”
李嬷肃然道:
“老奴知道!夫人放心好了”
老夫人下楼而去,李嬷熄了灯,上床安眠。
岳家宇心想,我若携走了婴儿,老夫人必向李嬷要人,这位老人性情虽暴,却是一个好人,我岂不害了她?
“况且婴儿一旦醒来,必定大声啼哭,我如何能使他们乖乖地跟我走?”
停了一会,李嬷发出鼾声,岳家宇心道:
“说走就走,不能再犹豫不决,为了避免麻烦,只得先制住李嬷的穴道”
他自窗中进入楼内,轻轻走到摇床旁边。不由苦笑一下,原来两个小家伙并未睡觉,正在瞪着亮晶晶的小眼睛,安静地躺着。
“万一他们的生父不收留他们,我该怎办?到那时再送回来就不可能了!”
他搓着手,又趔趄起来,因为他来时背着两个小家伙,吃尽了苦头,拉屎拉尿弄得一身还在其次,一旦叫起来,嗓门很高,令人一筹莫展。
可是无论如何必须走!因为这不是长久居留之地,未来如何?不能想得太多。
他走到李嬷床前,心中默祈着:李嬷,现在只得委屈你了。
点了李嬷的穴道,把孩子捆在身上,尚幸两个小家伙也很识趣,并未哭叫。
他留恋地出了纪家庄院,数步一回头,因为他可以猜想到明天一早,当纪露露发现他不辞而别时的心情。
想起纪露露,奔行立即慢下来,心道:
“时间拖得愈久,我愈是不忍向纪晓岚下手!今夜就是和他永别之期,大丈夫作事不可畏首畏尾,顾前怕后!难道我能舍父仇不报,而纵敌逍遥法外不成?况且,仇家多如牛毛,放过纪晓岚,也不能放过其他仇人,今后若遇上类似情形,难道我也要心软而放弃?”
风雪扑着他的脸,砭骨生寒,但他的内心,却被仇火煎熬着。良久,他毅然回头,切齿道:
“杀!”只是一个字的意念,就决定了一切,他极力避免再想纪露露和老夫人,他只能安慰自己,他没有直接伤害她们。
他尽快奔掠,唯恐中途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极软,设若遇上纪露露,一切计划必将全部推翻。
进入纪家庄院,迳奔纪晓岚的寝室,他知道近日来纪晓岚心情极坏。自己睡在另一幢寝室中。
现在三更已过,四更未到,恐怕这庄中没有一个人象他一样,正在这寒夜中计划报仇。
纪晓岚房中漆黑一片,他贴在窗上听了一会,微微传来鼻息之声,似已睡熟。
他轻轻推开窗户,飘身入内,眼观六路,耳闻八方,他丝毫不敢大意,因为身上背着两个个家伙,动手实是不便。
他绝不能惊醒纪老贼,他要暗中下手,他本可以明里报仇,但一旦动起手来,恐怕伤了婴儿。
屋中虽暗.停了一会,已可看到床上的人影,正在蒙头大睡。
岳家宇暗暗切齿,忖道:
“合该你老贼恶贯满盈,你纳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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