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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女郎分发的并不是普通的鸡尾酒杯,而是富有古意的刻花玻璃杯,仿佛蕴含着陈年历史,感觉更应该称作“酒盅”虽说接过来也没什么,不过我不太想在这个十分诡异的明亮的魔窟里吃喝什么东西,于是摆手谢绝。兔女郎没有把杯子收回去,伸着手说:“我给你的杯子也敢不要,好大的胆子!”
声音不大,在我耳边却不啻于雷鸣。我这才抬头正视兔女郎的脸——秀丽而毫无瑕疵,洋溢生机和锐气,而且是我很熟悉的容貌——我的上司。
“我可没下毒哦,给!”
与其说是递杯子,我觉得更像用枪指着我
“为、为什么您在这里”
“一看就明白嘛。”
“我可不明白。这是什么,嗯,那个,这个打扮啊?”
“为了潜入内部搜查做的变装嘛。不然是什么?”
真的?说不定只是为喜欢cosplay哪
我从凉子手中接过杯子,当然并没有打算马上就喝。
“这有认识您的人吧?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问题。你也知道了吧,参加今天聚会的男人都是偏爱人偶的变态,对活的女人没兴趣啦。脸也好身材也好都没人仔细看的。刚才就没露馅吧!”
“这个嘛”
多可惜——我正要这么说的危险关头还是没说出口,把酒杯靠近嘴边掩盖表情。杯子里的是上等香槟,可我也没心思品尝。
“这里有很多重要人士啊。”
“在这个馆里扔个中子弹的话,能一举解决掉全亚洲一半以上的变态otaku吧不过日本的社会机能也就要停滞了呢。”
我往四下看看,那两位相识都不在附近。
“其实我刚才遇上岸本和jackie若林了。”
“我知道。本来就是jackie告诉我这个地方的。”
jackie若林是凉子足可信任的盟友,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效犬马之劳,是个让人敬佩的怪人,不,忠义之人。
“jackie兄为什么会参加这种集会呢?”
“负责金融问题的大臣的傻瓜儿子是全偶联的干部。怕他走火入魔惹出乱子,据说jackie是来监视他的。”
又是傻瓜儿子啊以这个国家上流社会存在的这些人来说,怕很难维持长久的繁荣吧。
“哎呀,凉子,准一郎,没想到遇上你们,真太好了呀!”
这一句话就像用锤子砸在我心脏上一样,一位西装革履的伟岸男子朝我们走过来了。
“jackie,不用守着那位大少爷了?”
“呆会等退场了只要不让他绕道,直接送回家就行了,先让他在他的天堂里好好玩会儿吧。不过,只要他不会有性骚扰啊流氓行为什么的,也不会被未婚妻发现就行了。”
金融大臣的儿子已经定下来明年和九州的财界要人的孙女政治联姻了。据说是为了在和活人结婚、失去清纯前,作为“doller”不想留下遗憾而参加今夜的集会的。“那真是”除此之外叫人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台上立着一扇看来价值不菲的金屏风,有个手执酒杯的男人靠近麦克风,他身旁立着一个整个包在绸缎里的庞然大物
“各位同道!今晚真是济济一堂啊,各位能够不顾心胸狭窄、不能理解我们爱好的众人的白眼,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到这里,我作为干事在此非常感激!首先,让大家看看期待已久的”
他一把揭下蒙住的绸缎——
“请看!这是蓝色紧身衣战士雁立真冬小姐的等身大小的人偶!”
哇!——满场响起感叹和赞美的声音。
“当然,这并不是跟市面上贩卖的普通人偶。看,这头发、这皮肤的质感请慢慢欣赏。当然,请不要触摸哦!”接下来是关于技术、艺术层面的种种说明介绍,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土星人演讲。就算他们说的是要跟水星人联手侵略地球,大爷我也关心不来。
我看看凉子。她一副兔女郎的打扮,在这些变态绅士中间穿花蝴蝶一样招呼着。虽然有着别的兔女郎望尘莫及的美貌和身材,凉子并没有特别招眼。要是寻常的色狼男肯定会垂涎三尺吧,而在这里,只要是活着的女人就不存在于他们视野之内。
拥有极致美貌,以及超越美貌的邪恶的上司内心活动到底是怎么样的,我尽量努力去了解。她敏锐地观察着doller们的脸,显然是用她头脑里的高性能监视录像记录着他们每个人。抓住他们这个弱点——不能被家人和同事知道的弱点,日后总能加以利用。这正是她异于常人的权力的源泉。
但是,只是这样而已吗?
我想探测上司大人的真实意图。凉子邪恶归邪恶,以行动力而言要超过我这个小小差官的一万倍以上,破坏力则是一百万倍了。她来玩玩cosplay,肯定也别有图谋。
突然掌声四起——走到麦克风前的,正是防卫厅长大人。本来就红光满面的脸被聚光灯一照,更显得星光万丈。
作主持的干事声音夸张地说:“接下来,我们请全偶联会员编号0001的前辈出场!请热烈鼓掌!”
主持人的介绍词里不使用固有名词而用编号代替,是因为防卫厅长是名人呢,还是因为不敢公开姓名呢,还是以这个秘密结社的身份为荣呢?
“全都是啦,肯定!”
好像看透了我心里的想法似的,凉子露出讽刺的笑容。她那幅兔女郎的打扮交叉着双手的样子很特别,一本正经的口气更是奇妙。
“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不过厅长果然资格老,竟然是一号啊。”
“那个编号本来是岸本的哟。”
“啊,这样吗?”
“岸本这家伙把自己的编号让给厅长的,卖个人情呗。”
不愧是career官僚,岸本在doller的世界里也不是等闲之辈,凭着这种兴趣和处世之道高度统一内外大同的境界,真不是我辈可以比肩的——此刻,岸本的娃娃脸上也是一脸真诚,用力鼓着掌。
“嗯各位同好们!”
防卫厅长肯定准备好了一套了不起的寒暄台词,然而,他所有的期待都落空了——在他伸开双手拥抱紧身衣战士的等身大人偶的瞬间——
“哇!”
一声怪叫的同时,防卫厅长的身体在空中漂浮起来。脚离开地面一两米,身体晃来晃去,而且还在一直往上升,一直升向三层楼左右高的天花板,那样子像被吊起来的彼得潘似的。
我知道防卫厅长阁下恨不得自己就是紧身衣战士,想不到他老人还会飞啊不,等等,这怎么可能?肯定是什么人把厅长吊起来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做的。
“是钢丝吊线吧。”凉子评论说“香港的武侠动作电影里很常见,在这也算看个新鲜了。要是把吕芳春带来就好了哦。”
吕芳春是贝塚聪美巡查的别称,因为她是个彻底的香港迷。现在跟父母住在一起,工资的大半都用在去香港的休假旅行上了。尽管她是警视厅的勤务,听说对香港的地理比东京要熟悉得多。
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厅长叫着:“喂!救我啊!”
听起来像是拼命求救,但他手里还抱着那个等身大紧身衣战士人偶那样子十分诡异,怎么看都是绑架了美少女正要逃走的色狼大叔嘛!
台下的变态男们屁都放不出来一个就东奔西逃了,美貌的兔女郎挤过人群冲上去,随着高跟鞋的脆响一声断喝:
“第一大屁,给我站住!”
顺着指向天花板的手,我也注意到,在飞起来的厅长正上方,天花板的一角有个窟窿,有个人影正趴在那里往下看。黑色衣服、黑色面罩,只有双眼的部分开着洞——这就是“怪人第一大屁”吗?
2
“第一大屁,给我站住!”
黑影对这一声高呼置之不理,钢丝线还是吊着厅长往天花板上的洞口深处拉。
“好小子,竟敢不听我的命令!混蛋第一大屁,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他不知道是在叫他吧?”我提醒凉子。倒不是为第一大屁辩护,不过随便给人家起名字,对方没反应就发怒,也只有凉子这么专断独行才做得出来。
“那叫什么嘛?”凉子把这个毫无道理的难问题扔给我,我忙不迭地躲闪开,指着空中的防卫厅长说:“不说这个,再不管他可就逃走了啊!”厅长已经快从天花板的洞里消失了。他那张红光满面的宽脸朝下狂吼一声:“啊!我死了doller也要跟我同去!”
如果肯放开那个紧身衣战士等身大的人偶空出双手,防卫厅长大人没准还有戏逃命。可是厅长还是紧紧抱着人偶,被吸进天花板的洞窟深处。腰部消失了腿消失了最后终于鞋子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洞口。这也不过五六秒的时间,紧接着天花板上的洞就无声无息地闭合了,又变成一色纯白的平板。
“竟敢无视我的命令!第一大屁,你可别后悔啊!”尽管没必要,凉子还是撞倒了五六个她觉得碍手碍脚的男人。她正要冲出去的时候被一个高大男子抓住手腕:
“不能去呀凉子,很危险的哟!”
是jackie若林,一副拼死也要制止的样子。堂堂一个穿西装的伟丈夫用女性用语(译者注:日文口语分女性和男性用语,通常不会混用。jackie在这里用的是女性感叹词),听起来还真奇怪。不过这会场所有人都奇怪,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的。
凉子的高跟鞋停下来,深深呼吸一口气,微笑着说:“谢谢啦,jackie,怕危险不让我去。这么关心我,跟某人可不一样哪!”
被那样刺刺的目光一扫“某人”心里很是别扭。阻止了也没用——我是这么想的,反而被当成不忠之臣了。
并不是为了收复失地讨回欢心,我在混乱之中盯上了一个人。他跟其他的客人一样,也不知道何去何从,迷惑了一会儿之后大概想起了兵法的精妙奥义,偷偷摸摸地要溜掉了。
“别想逃跑!”
我大喝一声抓住岸本的衣领。岸本哀叫着:“没、没逃跑啊,这、是误解啊!”
“是误解吗?那好,你留在这里没问题吧?”
岸本目光幽怨地看着我的脸,最后还是碍于情面,用歌剧演员咏叹调似的声音夸张地悲叹道:
“啊!悲剧呀!全偶联的最后竟然是以这种形式到来的,真是无天无日没有神佛保佑的惨景啊!”“还想靠神佛保佑吗?没出息也要有个限度吧!”
踏响着高跟鞋,凉子走近前来。
“哎呀,不要打我!”
“谁要打你了,白痴!”
凉子狠命地用手凿岸本的头——凿头大概不用通知吧。这时候周围骚动起来,各种叫声四处响起:
“警、叫警察来!”
“胡说,怎么能叫警察?!”
“那怎么解释这件事啊?”
凉子对他们一起嘲讽地笑着:“可不是不能声张嘛!连防卫厅长这样的人物,还抱着等身大人偶被抓走了。他至少像个奉公职的样子,想要承担自己的责任吧!”
“话虽这么说,厅长要是被杀害了怎么办?对您来说也会有麻烦吧?”
“没关系。既然抓他当人质,第一大屁就不会马上杀他的吧。”
“这倒也是”
“反正让他在这两三天里感受一下痛苦啊恐怖的滋味再救出来就行了呗。这样卖的人情更大,也更显出我的手段嘛,哦呵呵呵呵”凉子高声大笑。
真是让怪人第一大屁都为之逊色的邪恶毒辣我自己也没有拚上性命搭救防卫厅长的想法,不过还是有点小小不然:
“事态会按照您的想法发展吗?”
“我说了他不会被杀嘛。想干掉他的不是早就干掉了!把他强行带走,当然是为了留着活口做人质的吧?”
的确,这么想也没错。
“要是这样的话,马上就会有恐吓信或者声明之类的送给首相吧?”
“这种东西首相看了也没用。关键问题是会不会给我看到”
凉子说到一半停住了,视线盯住某一点。我追随着她的视线——全偶联的同道们,不,已经应该叫做“残党”了,潮水一般四散退去了。
“看,那不是警视厅的公安部长吗?”(译者说:田中是说所有权力高层都是otaku么——b)
那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瘦长的男人,摘下墨镜放到西装内袋里,装作毫不相干的样子正要离开。他双耳和下巴都尖尖的,脸颊瘦如刀削,好像追丢了猎物的狐狸的脸。的确是公安部长——连这等人物都是全偶联的一员啊凉子叫他,声音里分明别有用意。
“哎呀,真是奇遇呀!竟然在这里遇上您了!”
“啊,驱魔娘娘!”
公安部长的声音和表情好像见到地狱里的魔女一样,不,这并不是比喻而是陈述事实。
美丽的魔女挡在狼狈的公安部长面前。公安部长徒劳地张口欲言又闭上了,转身想要后撤,但是驱魔娘娘的部下就站在他背后——不幸那正是在下。
当然公安部长这样的大人物不可能认识我这样的区区警部补,只当一个闲散人等,想从我旁边绕过去。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动动脚,一脚绊住公安部长——这是从十年的警察生活中获得的宝贵技巧。除此之外,在必要的时候还有“以妨害执行公务为名加以逮捕”这种更恶劣的技巧。我扶住摇摇欲坠的公安部长:
“真对不起,您没受伤吧?”
我一边说着伪善的台词,一边把公安部长转过去正对着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凉子拿了个紧身衣战士的人偶在手里——不是等身大小的,只有五分之一左右的比例。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反正紧身衣是绿色的。
“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老实交代的话,这个紧身衣战士会受伤哦!”“真、真是惨无人道!你,你是人类吗?”
“什么惨无人道?一见别人的面就要逃,分明是做贼心虚!老老实实坦白吧,不然的话”其实我上司的话听起来才是恶人的言语。
被逼无奈的公安部长更像狐狸了,不过是被猎犬追的狐狸。他近乎疯狂地瞪着紧身衣战士,突然大声说:“好吧,我就是doller有什么不对!”
他挥开我的手,悲鸣似的叫嚷着:“我,我对现实中的女人绝望了!不是失望,是绝望啊!我老婆背着我解约定期存款,用来跟韩国的美男演员幽会。大女儿跟希望当作家的男人同居了三年,那家伙除了花言巧语骗女人什么本事都没有,光从我女儿手里骗钱吃喝玩乐。二女儿又”
问都不用问,我就对公安部长的家务事一清二楚了。他二女儿成天化着晒伤妆逛涉谷(译者注:脸涂得很黑的前卫妆。其实是好几年前流行的,见那时候的滨崎步——b),一天到晚翘课,还从家里偷钱。别看公安部长是阴险的秘密警察大boss,其实还是深感家庭生活里的孤独感,悲哀而无奈的父亲。
看穿了公安部长跟事件没什么背后关系,美貌魔女故做温柔亲切地说:“真可怜啊,想不到您这么辛苦呢。”
“我、我的辛苦谁都不理解啊!”“哎呀,我能理解呀。不过不能绝望哟。绝望是愚者的结论,您可是将来的警察厅头脑。一定要擦干泪水重整羽翼”
“这、这样啊”公安部长就这样被魔女欺骗着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最深处,我望着他重重叹口气。真是日本精英的典型——从超一流的大学毕业,打倒对手,靠着媚上欺下一步一步往上爬,好不容易接近官僚组织的顶峰了,却又总是家宅不安,只能在动画里的美少女形象上寻找心灵的救赎和寄托。与此相比还是我正常得多等等,我也正常不到哪去。日日伴君如伴虎,对公安部长来说只是不时的灾难,对我而言却是日常生活。
“嗯嗯,小泉,只有你才能体谅我”
“哎呀,您喜欢金色紧身衣战士吗?”
“不对!小泉是绿色紧身衣战士,金色的是福富香苗嘛!”
公安部长一瞬间忘记了悲痛的泪水,发挥出fans的热忱——不过更像是色情狂发作了。什么“福”啊“富”啊“香苗”的,不愧是金色战士,名字就这么喜气洋洋嘛。
“好吧好吧,是绿色的对吧。不过不说这个,部长,防卫厅长可是在您的眼前被抓走的哟!作为对付恐怖分子的负责人,您打算怎么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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