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的,哪里有水井,他才能从哪里冒出地面。正因受水井限制,他一直没机会暗杀女帝,明知对方的位置,始终不敢冒险行刺。
否则,女帝早死了。
鱼莲舟不置可否,准备跳进井里,忽然一停,转头说道:“对了,我知道任真有处命门,或许能帮你们擒住他。”
萧铁伞板着脸,“说。”
“我讲故事时提过,我们在他体内做了手脚,其实是种下某种毒蛊。它平时安静蛰伏,但只要一嗅到菊花的香味,就会立即亢奋发作,令宿主当场晕厥过去。”
萧铁伞一愣,“菊花?”
鱼莲舟不再停留,遁入井底。
外面凄冷,萧铁伞推着小车,送元本溪回屋。
刚一进门,元本溪面色潮红,猝然吐出大口鲜血,瘫软下来。
太医们大惊,连忙将他抬回榻上,猛掐人中,他再次醒来时,已是奄奄一息,只剩生命最后的片刻。
他目光开始涣散,看着榻边的萧铁伞,喉结蠕动良久,才艰难说出一句话。
“你后悔过吗……”
萧铁伞表情沧桑,耷拉着头,沉默不言。
这些年,为了辅佐女帝即位,两人殚精竭虑,无所不用其极。萧铁伞的心意,在于守护爱人,而元本溪,则是想施展才学抱负,指点江山。三人同心协力,纵有千般阻挠,也从未迟疑和退缩过。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守住皇位,他们抹杀异己,残害忠良,手上沾满鲜血,到后来,他们已经麻木,渐渐忘记了初衷。
直到最近,元本溪病情加剧,回顾这一生时,最后才看清自己,其实只是个阴诡暗算的冷酷谋士,仅此而已。
那些造福社稷的宏愿,那些治国安民的良策,终究没能付诸行动。
皇图霸业转头空。
他后悔了。
所以,当女帝开口恳求他,帮忙谋划让梅琅成为储君时,他选择了沉默。人之将死,他无法挽回当年的过错,却也不能将北唐推进更大的火坑,万劫不复。
那一日,黄昏迟暮,残阳如血。
当他站在城头上,用生命承受敌人的猛攻时,他脑海里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陷害任天行,没有设计杀死高澄,没有屠戮众多忠良,那么如今的北唐,又会是何等光景。
至少,当外敌来犯,他不会这么孤独吧。
今夜,当鱼莲舟道出实情,让他知道任真的身份后,他百感交集,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懊恼,惋惜,以及痛苦,却独独没有仇恨。
自作孽,不可活,他知道,这是上天安排的报应,在他们最需要忠臣良将时,变成了孤家寡人,众叛亲离。在他们陷入绝境时,遇上了当年的苦主。
毒计屠杀满门的人,是他,他又有何颜面仇恨任真?
他的脸颊上,一滴泪珠无声滑落。
可惜,岁月无可回头。
萧铁伞背身,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是问道:“有始应有终,请你教我,如何铲除任真?”
元本溪痛苦闭眼,多少喜怒哀惧,恩怨情仇,尽皆化作一声叹息。
“罢了……”
一代国士,黯然辞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