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他跟这姑娘认识的时候并不愉快,便把话给咽了回去。
现在回头想想,那时的自己,怎么就会和这么好的姑娘故意为难呢
水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听他在那儿自言自语一般,干巴巴地说着自己都忘了的案子,微微抿了抿唇道:“大人客气。民女不敢居功,那可都是大人强迫之故。”
呃
司寇继昭一时被这话给噎得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的话听着怨气那么大呢
不过……他看着姑娘那几乎不带血色的面容,忽然又想通了。
人家好好地行着医,就从认识自己之后,就不断地改验尸了。还……还真是每次都被自己“逼迫”的。
虽然都是贱职,但到底还是医者更得体面一些,何况人家好歹也是个出了名的神医。被自己这样呼来唤去的……
若坊间日后再传出,这姑娘一边诊病,一边诊尸,怕是会吓得再不敢去药铺看病了吧而且,她还刚在宫中受到惊吓……
“你……你现在已是乡君,不再是贱籍平民……”
想到这些,他就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
水银闻言,站直身体,打断他,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双眼,轻声问道:“对大人而言,有什么区别吗”
司寇继昭顿时张口结舌。
是啊,这对自己来说,没有区别。只要有案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找这姑娘。
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没有问过她有没有空、没有考虑到她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安生过……在自己这儿,好像让她帮忙是特别理所当然似的。
她小小女子,在权贵面前,无力反抗,只得乖乖跟着自己来验尸,无论早晚。
就连自己明明看到她出宫时的模样,可自己不还是开口就让她来验尸了吗
此时,他才注意到对面的姑娘,眉眼间俱是疲软、无奈之色,眼睛里也似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心里忽而升起了一股不忿,定定地看回去,冷冷地道:
“乡君医术高明,自然该为患疾之人诊治,你那药铺的各种奇怪规定本就不妥。
没听说过大夫还挑剔病人的。医者仁心,你就该像其他的医者一样,来者不拒才是。
再者,你验尸之术精湛,本官并未找到在这方面、比你更强之人,那么,对于案情,第一个想到找你,又有何不对
否则,你为何要学学来不用或挑剔,学之何用
你一个小小女子,总这样故意拿乔,脾性还大,还真当本官缺你不可”
水银一听,立刻怼了回去。
“你拿我当专用仵作,可有问过我本人意见
我可有记录在你刑狱衙人员之册可有领过你们官府俸禄可该听你随意调遣
我医个病人,收取多少银两,还能自己说了算,到了你这儿,就是白白跑腿
只因为我会我强
那么,全延国各种冤情何其多大人身为刑狱左官长,擅查案、破案,为何不跑遍全延,揽尽所有案子
何况,你还领着朝廷的俸禄,那都是你份内之事!
你对己不要求,却随意来差遣我。
在我这小女子看来,大人也只不过是故意以权压人罢了!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心里一边瞧不起我们女子,看不上我们医者、仵作,一边又要加以利用、肆意调戏,何其鄙也!
既然大人并不是非我不可,请恕小女子实在过于疲累,麻烦您另请高明!”
司寇继昭闻言,勃然大怒,正待说什么,就见那姑娘已拂袖而去。
他气得一脚踹在墙上。
女人,嗬!
给个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不就是验个毒
那人犯就是被人下毒毒死的,离了她东方楠婴,他以前就没破过案就没医者能辨个毒
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乡君而已,空有虚衔的小小职位,也敢对自己如此说话!
他还就不信了,自己还能让个小女人给骑到头上了!以后,再不想看见她!
完全猜得到司寇继昭在跳脚发狠的水银,在跨出院门的时候,忍了又忍,终还是扔下一句:
“不管司寇大人是什么态度,但是,民女即接,则必得有首尾!那人死于元水珠之毒!大人可另行找人验证!”
说完,快速离开。
直至躺回自家马车的车榻上,盖着毛毯后,才收敛了面上所有的神色,闭目沉思。
与司寇继昭翻脸,原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原本的打算是,好好把尸验完,再哄着那家伙一点儿,明日好利用他带人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