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注意,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看着眼前的男孩言道:“阿尘回来啦?”
男孩认得这妇人,很是心善的一位老人,这些年并没有少接济他们母子。他微微一笑,便从怀里掏出了些许银两递到了妇人手中,嘴里言道:“罗婆婆,我回来了。”
被塞入一道沉甸甸的银两的妇人一愣,有些不解,但更有些慌神。男孩不觉有他,只以为对方惊讶于那数量丰厚的钱财,毕竟当他那道这份钱财时,也曾陷入这样的惊骇。故而他微微一笑,言道:“这些年谢谢婆婆的帮助,这些钱算是阿尘孝敬你的,这几日我估摸着就得带着阿娘去到天斗城了,婆婆要保重身体,若是得空阿尘一定回来看你。”
男孩被选入了天斗城的消息在邻里之间并算不得什么秘密,而他此刻说这话的意识显然是通过了天斗城的测试,成为天斗军预备役的成员,而这样的成就对于这些寻常老百姓来说已经算得是一步登天了。老妇人也在那时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她感叹道:“那就好,阿尘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这话起初还很是激动与欣喜,但到了末尾却化作了一声叹息。她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似乎有泪珠在那浑浊的眸子中打转。
男孩迟钝了一些,并未察觉到老人的异状,只当是在为自己感到高兴,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但老妇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呆立在了原地。
“这样一来,阿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
阿莲是他母亲的名字,他的母亲死了。
事实在他去往天斗城的第八天她的母亲便撒手人寰了,这其实也并不是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长久的积劳早已在她母亲的体内成疾,只是她将之对其儿子隐瞒,她一直苦苦支撑着,直到他的儿子被招入了天斗城,一直憋在她心底的那口气忽然松懈了下来,整个人也就在那时跨了下去。
但她在弥留之际却拉着老妇人的人苦苦哀求她不要将这事告诉自己的儿子,她知道自己挨不住多久了,而自己的儿子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需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否则她无法安心放任自己还有几个月才能成年的儿子独自活在这个世上。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妇人自己也有儿孙,她理解女人的心情,也就只能应下了她的要求,用自己不多的银钱买了一副不算太好的棺材,将女人安葬在她那早死的男人的墓旁。
男孩用了一夜的时间接受了这忽然而来的噩耗,第二天他独自出门先是跪在老妇人的门前连磕十六个响头,毕竟是她帮着他料理了母亲的后事,在男孩看来,老妇人的善举值得这样的回馈。然后他掏出了自己得来的安置费用,将其中的一半偷偷放在了老妇人的家中,又去到城中寻到最好的工匠为自己的母亲以及早死的父亲雕刻好了墓碑,又做了些安抚亡魂应做过场。
这些,他挑选的都是城里最好的东西,虽然他并不太相信阴间之说,但母亲生前未有享受过一天的清福,不做些什么,他的心底着实不安。
他就这样在父母的墓前耗去了天斗城给他的五日假期,然后他便辞别了父母再次回到了天斗城。他知道母亲想要他好好的活下去,他得对得起母亲的意愿,也得对得起母亲那十六年来的不辞辛劳。
所以在回到天斗城的一年时间里他更加努力,他相信如果真的有灵魂存在的话,他的母亲一定看得到。而他也确实得到了应有的回报,天斗城的剑仙岳扶摇看重了他,将他收为了关门弟子,一时间风头无二,在第二年的同一天,他得到了师父的允许,回到小镇,祭拜父母。
而在出发前,他去到了天斗城最好的糕点铺,买了一份桂花糕。
......
“他说他觉得他或许还能再遇见我,所以那是一份特意为我准备的礼物。”
营帐中的篝火燃烧,鬼菩提停下了嘴里的故事,她转头看向徐寒问道:“这就是我与你那混蛋师伯的第二次相遇时,递给我桂花糕后他给我讲的故事。”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笨蛋吗?偷偷的看着一个女孩吃桂花糕,一看便是十年...”
面对鬼菩提的提问,徐寒耸了耸肩膀言道:“我觉得师伯不像是能编出这样故事的人。”
“是吗?”鬼菩提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寒一眼,又同样意味深长的言道:“但人不可貌相,说不定你家师伯就是这样一个表面老实,心里却满肚子怀心思的混蛋呢?”
徐寒又耸了耸肩膀,随口言道:“但我想那时的师娘应该是信了。”
鬼菩提狠狠的白了徐寒一眼:“废话,不然我怎么可能看上那个混蛋。”
徐寒倒也习惯了自己这位师娘提及墨尘子时满口不离混蛋二字,他正要再说些什么。
但忽然鬼菩提脸上的神色一滞,又叹了口气:“可我终究不知道那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所以...”
“我想再见到他,听他给我个答案...你说,可能吗?”
鬼菩提的语调在那时变得幽深了起来,一股阴冷的气息忽的弥漫开来,盘旋在这营帐之中。
徐寒警觉的抬起头,而鬼菩提目光此刻也正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目光之中裹挟着阴冷与狰狞的味道,而在这样的东西之下还隐藏着一抹果决如铁的坚定——她大抵已经猜到了徐寒的来意,她要告诉他,没用的,她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只有这样走下去,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她也只能走下去...
徐寒同样读出了她眸中的决意,他亦深深的叹了口气。
“师娘的心思,徒儿明白...”
“天上人的许诺并不可信,师娘想来也知道,只是不愿意放弃那最后的希望...”
“师娘为了昨日而战,我为了明天而战。”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输,但我却明白,活在昨日的人,永远不可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