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身着白袍的妖君正凭空而立,目光阴狠的扫视着此处。
而徐寒这一望,便与那妖君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徐寒顿觉亡魂大冒,但那妖君岂能就此放过他,只见他长袍鼓动,身子便要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徐寒杀来,可就在那时,那九尊之前矗立不动宛如雕塑一般的昆仑劫们却纷纷在那时身子一顿,竟然直直的朝着那妖君杀去。
双方于半空中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那些被称为昆仑劫的男子,根本没有与这妖君对话半句的兴致,一出手便是凌冽的杀招,每一拳的轰出都牵动这天上翻涌的雷电,带着铺天盖地的浩然威势。
而在这样的攻势之下,那妖君不得不收起追杀徐寒的心思,在愤恨的盯了徐寒一眼后,便全力抵御其那九尊昆仑劫的进攻。
见双方一时间打得是难解难分,徐寒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他侧头在四周又望了望,便见不远处躺着一道身影,却是那之前行为古怪的广林鬼。
徐寒想了想,快步走到了那小和尚所在之处,将他的身子从废墟中提起,扶在肩上,便想着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之所以带上这小和尚,倒并非忽然大发善心,而是这小和尚身上藏着些许古怪,而这妖君与这昆仑劫的大战胜负之数,徐寒可看不准,要是这妖君活了下来,之后寻他报复,他带上这小和尚或许能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届时至少不会毫无准备。
“贼老天,你屠我百万族人,诛我九千门徒,我苟且如此多年,忍辱负重,却不想今日却招来这般祸端,我倒要看看今日你没了那凶剑,如何杀得了我!”就在徐寒准备逃离此处之时,那半空中却忽的响起一声怒吼。
只见那妖君周身的衣衫尽碎,修长的身子在那时猛然膨胀起来,脸上紫色的纹路不断的朝着裸露的上身蔓延,很快便侵染了他的全身,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啸,头顶上竟生出一只独角。
此刻的他宛如换了一副皮囊一般。
周身的肌肉高高鼓起,一头雪白的长发无风自动,漂亮的脸蛋也在那之色纹路的侵染下变得有些狰狞,而狂暴无比的气势也随即自他体内奔涌而出,席卷全场,那九尊昆仑劫便在这狂暴气势所掀起的气浪之下被生生震退。
“昆仑劫不过如此!”那妖君发出一声冷哼,如此言道。
只是这话音方落,那跌倒在地的昆仑劫们却再次站起了身子,义无反顾的朝着对方杀来。
这一次,这些昆仑劫的攻势愈发的猛烈,甚至每一拳都能牵引下手臂粗细的天雷,不断的轰击在那后卿身躯之上。
他很快便为之前的嘲弄与轻视付出了代价。
昆仑劫的战力强大,不惧死亡,甚至当他秉承着伤其十指不若断其一指的念头斩断了一位昆仑劫的右臂,可那昆仑劫双眸一亮,那支断臂伸出,天际便有雷霆落下,雷电汇集于他的断臂之上,很快便化为了新肢,再次冲入了搏杀之中。
后卿毕竟方才苏醒,他的战力本就是不存一,加之这些昆仑劫几乎都是不死之身,在这样以伤换伤的打法下,很快后卿便露出疲态,开始节节败退。
徐寒自然不敢在看下去,这样的战斗已经远超出他所能理解的层次。
他迈开步子扶着小和尚不知死活的身子,艰难的爬出了这深坑——他本就受了重伤,而此地又被笼罩在一股奇怪的威压下,他难以驱动其自己本来的力量,故而只能艰难的爬行。
可这好不容易爬出了深坑,眼看着下一步便可逃出升天,可这时那在天际打斗的后卿一个不慎终是被昆仑劫寻到了机会,狠狠的拍出一掌,将后卿的身子击飞。
而好死不死,这后卿的身子竟然直直的落在了徐寒的跟前。
徐寒脸色一变,暗道一声不好,便要转身拔腿就跑。
可着脚步还未来得及迈开,穹顶之上一道一丈粗细的雷霆便轰然而至,直直的劈向那位倒地不起的妖君身上。
......
龙隐山巅,雷光大作,镇魔塔轰然倒塌。
这算得上是横皇城数百年来少有的大事,即使是寻常百姓也从这样的异状中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更何况这被称为大夏宗门之首的龙隐寺?
龙隐山被封了山,大批的僧人与执剑人将山门围住,不允许任何进入其中。
一大批闻讯而来的百姓与江湖人士围在山门外,想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人群外,一位背负木箱的老人迈步而来,他的步履缓慢,速度却极快,转瞬便来到了拥挤的人群。
人群推攘,乱成了一锅粥,可迈步而入的老人却步履轻盈,行走间并未受到任何的阻碍,好似他每一步踏出,拥挤的人群便会莫名为他让出一条通道,而人群中的百姓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很快,他便穿过了密密麻麻的人 流,来到了山门前。
他微微一笑,继续迈出步子。
对于任何人都严防死守的执剑人们,却对于这位老人视若无睹,任由他走入了山门,而拥挤的人群将这些看在眼里,竟没有任何人察觉出这其中的不妥。
他们还在喧哗,还在争论,还在担忧。
而老人却已佝偻这腰身走在了山路上。
黑云压下,龙隐山上那些郁郁葱葱的草木好似也问道了某种末日将至的味道,耷拉着枝叶,于这风暴中摇摇欲坠。
可奇怪的是,这老人迈步而行过之处,草木的枝叶再次挺直了腰身。
大难将至,有人束手就擒,有人抱头鼠窜,但却总有那么一小撮人,虽然佝偻着身子,虽然两鬓生满了霜雪,却昂着头固执的攀爬。
一如那些草木,也一如那个老人。
......
龙隐寺的山路上空无一人。
老人转瞬便行至了山腰,而自那山巅之上溢下的威压也随即变得浓郁。
老人抬头看了看穹顶,那团不断汇集的乌云,压在山巅,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毁灭这世间的一切一般。
一道白色的雾气自他背后的木箱中溢出,一尊人影于那时凝结于他的身侧。
“你可以不去的。”那身影皱着眉头言道:“你应该明白,他们做这些都是为了引你出现...”
“这么多年的隐忍与苟且,你们还经得起一位再失去一位妖君的损失吗?”老人笑着反问道。
“他们没有凶剑,他们杀不死妖君的!”那白色身影言道,不知为何他的语调在那时变得高亢了几分。
“妖君都敢下手了,你觉得凶剑在剑陵还放得安稳吗?”老人又问道。
这个问题让那身影顿时陷入了沉默,他不知当如何回应。
过了好一会的光景他方才说道:“可你若是死了,等待着我们的同样也是...”
“我若是不去,他们便会一直杀下去,你知道的,他们早已容不下我。”老人打断了他的话,神情轻松的言道。
那身影闻言再次沉默。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
“你有几成把握?”
“一成不到。”
“我懂了。”
那身影说罢此言,身子一顿,便于那时遁入了那木箱之中消失不见。
老人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身侧,忽的想起了许多年前。
他在那大渊山上结束了与妖君那场漫长的对话。
“背上去,就放不下了。”素来将人族视为仇寇的妖君在那时脸色复杂。
“嗯。”年轻的道人点了点头,却并无任何犹豫,便将那放在一旁,硕大的木箱背在了身上。
道人的坚定,让妖君有些困惑,他又问道:“你得背很多年,直到你死,又或者你做到了那事...”
道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这妖君,他挪动着这扣着木箱的布条,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位置,能让勒着他的布条不那么膈应他的肩膀。
他不得不承认,这木箱比他想象中要重许多。
“我知道。”而在做完了这些之后,他方才再次回应妖君的话,答案依然简单无比,语气也同样轻松至极。
“为什么?”
面对妖君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已经年过百岁的道人脸上却露出了犹如孩童一般的思索之色。
“天下只有我背得动这东西,我不背,谁来背?”
道人的回答远远超出了妖君的预料,他微微一愣还要发问。
可道人的声音却在那时响起。
......
“阿言说过。”
“人与妖其实并无区别,她喜欢这世间的人,也喜欢这世间的妖。”
“但我想她喜欢的不知是这些,她喜欢的是这个世界。”
“我也如此,所以我想护住这个她喜欢的世界,才对得起她这份喜欢。”
站在山路上的老人重复着当年的话,他的嘴角忽的上扬。
一抹笑意于此刻龙隐山上呼啸的风暴中,也于千年前那大渊山终年不化的积雪之中,一同亮起。
那笑如春风乍起于山林,拂过万里河山。
于是寒消日暖,云散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