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出去。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我一人,我猛地站起来,模模糊糊地想:我可以设法发现一些线索,看看我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幸而我还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一抬头就看到那年纪大的人站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行了,梅拉斯先生,’他说道,‘你看我们没有拿你当外人,才请你参与了私事。我们有位讲希腊语的朋友,是他开头帮助我们进行谈判的;但他已因急事回东方去了,否则我们是不会麻烦你的。
我们很需要找个人代替他,听说你的翻译水平很高,我们感到很幸运。’“我点了点头。“‘这里有五英镑,’他向我走过来,说道,‘我希望这足够作为谢仪了。不过请记住,’他轻轻地柏了拍我的胸膛,笑声格格地说道,‘假若你把这事对别人讲出去--当心.只要对一个活人讲了--那就让上帝怜悯你的亡灵吧!’“我无法向你们形容这个面容委琐的人是何等地使我厌恶和惊骇不已。现在灯光照在他身上,我对他看得更清楚了。他面色憔悴而枯槁,一小撮胡须又细又稀,说话时把脸伸向前面,嘴唇和眼脸颤动不止,活象个舞蹈病患者。我不禁想到他接二连三的怪诞笑声也是一种神经病的症状。然而,他面目可怖之处还在于那双眼睛,铁青发灰,闪烁着冷酷、恶毒、凶残的光。“‘如果你把这事宣扬出去,我们会知道的,’他说道“‘我们有办法得到消息。现在有辆马车在外面等你,我的伙伴送你上路。’“我急忙穿过前厅坐上马车,又看了一眼树木和花园,拉蒂默先生紧跟着我,一言不发地坐在我对面。我们又是默不作声地行驶了一段漫长的路程,车窗依然挡着,最后,直到半夜,车才停住。”“‘请你在这里下丰,梅拉斯先生,’我的同车人说道,‘很抱歉,这里离你家很远,可是没有别的办法啊。你如果企图跟踪我们的马车,那只能对你自己有害。’“他边说边打开车门,我刚刚跳下车,车夫便扬鞭策马疾驶而去。我惊惜地环顾四周。
原来我置身荒野,四下是黑乎乎的灌木丛。远处一排房屋,窗户闪着灯光;另一边是铁路的红色信号灯。
“载我来到此地的那辆马车已经无影无踪了。我站在那里向四下呆呆地望着.想弄清究竟身在何地,这时我看到有人摸黑向我走来。等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看出他是铁路搬运工。
“‘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我问道。
“‘这是旺兹沃思荒地。’他说道。
“‘这里有火车进城吗?’“‘如果你步行一英里左右到克拉彭枢纽站,’他说道,
正好可以赶上去维多利亚车站的未班车。’“我这段惊险经历就到此为止。福尔摩斯先生,除了刚才对你讲的事情之外,我既不知所到何地,也不知和我谈话的是何人,其它情况也一概不知。不过我知道那里正进行着肮脏的勾当。如果可能,我就要帮助那个不幸的人。第二天早最,我把全部情况告诉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随后就向警察报了案。”听完了这一段离奇曲折的故事,我们一言不发地静坐了一会儿。后来歇洛克望望他哥哥。
“采取什么措施了吗?”歇洛克问道。
迈克罗夫特拿起桌上的一张每日新闻,上载:今有希腊绅土保罗.文莱蒂特者,自雅典来此,不通英语;另有一希腊女子名叫索菲
者;两人均告失踪,若有人告知其下落,当予重酬。x二四七三号。
“今天各家报纸都登载了这条广告。但毫无回音。”迈克罗夫特说道。”“希腊使馆知道了吗?”“我问过了,他们一点不知道。”“那么,向雅典警察总部发个电报吧。”迈克罗夫特转身向我说道:“歇洛克在我们家精力最充沛,好,你要千方百计地把这案子查清。
加果有什么好消息,请告诉我。”“一定,”我的朋友站起身来,答道“我一定让你知道,也要通知梅拉斯先生。梅拉斯先生,如果我要是你的话,在此期间,我一定要特别戒备,因为他们看过这些广告,一定知道是你出卖了他们。”我们一起步行回家,福尔摩斯在一家电报局发了几封电报。
“你看,华生,”福尔摩斯说道“我们今晚可算不虚此行。我经办过的许多重大案子就是这样通过迈克罗夫特转到我手中来的。我们刚刚听到的问题,虽然只能有一种解答,但仍具有一些特色。”“你有解决它的希望吗?”“啊,我们既巳知道了这么多情况,若再不能查明其余的问题,那倒确实是件怪事呢。
你自己一定也有一些能解答我们刚才听到的情况的设想。”“对,不过是模模糊糊的。”“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在我看来,很明显,那个叫哈罗德,拉蒂默的英国青年拐骗了那位希腊姑娘。”“从什么地方拐骗来的?”“或许是从雅典。”歇洛克,福尔摩斯摇摇头,说道:“那个青年连一句希腊话也不会讲。那个女子却能讲很好的英语。推断起来--她已经在英国呆了一段时间,而那青年却没有到过希腊。”“好,那么,我们假定她是来访问英国,是那个哈罗德劝她和自己一起逃走。”“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后来她哥哥--因为,我想他们一定是亲属--从希腊前来干涉。他冒冒失失地落到那青年和他的老同伙手中。这二人捉住他,对他使用武力,强迫他在一些文件上签字,以便把那姑娘的财产转让给这二人。她哥哥可能是这笔财产的受托管理人.他拒绝签宇转让。为了和他进行谈判,那青年和他的老同伙只好去找一个译员,从而选中了梅拉斯先生,以前或许还用过另一个译员。他们并没有告诉那姑娘他哥哥到来的事,姑娘是纯粹出于偶然才得知哥哥到来了。”“对极了,华生,”福尔摩斯大声说道“我确实认为你所说的距事实不远了。你看,我们已经稳操胜券,只担心他们突然使用暴力。只要他们让我们来得及动手,我们肯定能把他们捉拿归案。”“可是我们怎样才能查明那住宅的地点呢?”“啊,如果我们推测得正确,而那个姑娘的现在或过去的名字叫索菲,克莱蒂特,那我们就不难找到她。这是我们的主要希望,因为她哥哥当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很明显,哈罗德与那姑娘搭上关系已经好长时间--至少几星期了,因此她哥哥在希腊听到消息并赶到了这里。在这段时间里,加果他们住在那地方没动过,那就可能有人对迈克罗夫特的广告给予回答。”我们一路说着,不觉回到贝克街寓所。福尔摩斯首先上搂,他打开房门,不觉吃了一惊。
我从他肩上望过去,也觉得很奇怪,原来他哥哥迈克罗夫特正坐在扶手椅中吸烟呢。
“进来,歇洛克。请进,先生,”迈克罗夫特看到我们惊异的面容,和蔼可亲地笑着说道“你没有想到我有这样的精力,是不是?歇洛克。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件案子吸引了我。”
“你是怎么来的?”“我坐双轮马车赶过了你们。”“有什么新进展吗?”“我的广告有回音了。”“啊!”“是的,你们刚离开几分钟回音就来了。”“结果怎么样?”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取出一张纸来。“在这里,”他说道“信是一个中年人用宽尖钢笔,写在淡黄色印刷纸上的,写信人身体虚弱。‘先生:读悉今日贵处广告,观复如下。对此女情况,予知之甚详,若枉驾来舍,当详告彼女之惨史。彼现寓于贝纳姆之默特尔兹。
你忠实的j.达文波特’
“他是从下布里克斯顿发的信,”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道“歇洛克,我们现在何不乘车到他那里去把详情了解一番?”“我亲爱的迈克罗夫特,救那哥哥的性命比了解他妹妹的情况要重要得多。我想我们应当到苏格兰场会同警长葛莱森直接到贝兑纳姆去。我们知道,那人的性命正危在旦夕,真是一发千钧啊!”“最好顺路把梅拉斯先生也请去,”我提议道“我们可能需要一个翻译。”“此言甚妙,”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吩咐下人快去找辆四轮马车,我们立刻前往。”他说话时,打开桌子的抽屉,我看到他把手枪塞到衣袋虽。“不错,”他见我正在看他,便说道“我应当说,从我们听到的情况看,我们正在和一个非常危险的匪帮打交道。”我们到蓓尔美尔街梅拉斯先生家中时,天已完全黑了。一位绅士刚来过他家并把他请走了。
“你能告诉我们他到哪里去了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问道。
“我不知道,先生,”给我们开门的妇女答道“我只知道他和那位绅士坐一辆马车走了。”“那位绅士通报过姓名吗?”“没有,先生。”“他是不是一个年轻、英俊的黑大个?”“啊,不是的,先生。他个子不大,戴着眼镜,面容削瘦,不过性情爽朗,因为他说活时一直在笑。”“快随我来!”歇洛克,福尔摩斯突然喊道“事已危急了,”我们向苏格兰场赶去时,他说道“那几个人又把梅拉斯搞走了。他们前天夜晚就发现梅拉斯没有勇气,那恶棍一出现在他面前,就把他吓坏了。那几个人无疑是要他做翻译,不过,翻译完了,他可能会因走漏了消息而被杀害。”我们希望乘火车可以尽快地赶到贝克纳姆,比马车到得早点。然而,我们到苏格兰场后,又用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警长葛莱森,办完允许进入私宅的法律手续。我们九点三刻来到伦敦桥,十点半钟我们四个人到了贝克纳姆火车站,又驱车行驶半英里,才来到默特尔兹--这是一所阴沉沉的大宅院,背靠公路。我们把马车打发走,沿车道一起向前走去。
“窗户都是黑的”警长说道“这所宅院似乎无人居住。”“我们的鸟儿已经飞出,鸟巢已经空空如也,”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你为什么这样说呢?”“一辆四轮马车满载着行李刚开走还不到一小时。”警长笑了笑,说道:“我在门灯照耀下看到了车辙,可这行李是从哪儿说起呢?”“你看到的可能是同一车子向另一方向去的车辙。可是这向外驶去的车辙却非常深--因此我们肯定地说,车上所载相当沉重。”“你比我看得仔细,”警长耸了耸双肩,说道“我们很难破门而入,不过我们可以试一试,加果我们叫门没有人答应的话。”警长用力捶打门环,又拼命按铃,可是毫无效果。歇洛克.福尔摩斯走开了,过了几分钟又返回来。
“我已经打开了一扇窗户,”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幸好你是赞成破门而入,而不是反对这样做,福尔摩斯先生,”警长看见我的朋友这么机灵地把窗闩拉开,说道“好,我想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不邀而入了。”我们从窗户鱼贯而入,来到一间大屋子,这显然就是梅拉斯先生上次来过的地方。警长把提灯点上,我们借助灯光看到了梅拉斯对我们说过的两个门、窗帘、灯和一副日本铬甲。桌上有两个玻璃杯,一个空白兰地酒瓶和一些残肴剩饭。
“什么声音?”歇洛克,福尔摩斯突然问道。
我们都静静地站在那里仔细倾听。从我们头顶上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低微的呻吟声。歇洛克,福尔摩斯急忙冲向门口,跑进前厅。这凄凉的声音是从搂上传来的。他跑上楼去,警长和我紧跟在后,他哥哥迈兑罗夫特虽然块头很大,也尽快赶上。出来,有时低如呓语,有时高声哀号。门是锁着的,可是钥匙留在外面。歇洛兑,福尔摩斩很快打开门冲了进去,不过马上又用手按着喉咙,退了出来。
“里面正烧炭,”歇洛克.福尔摩斯喊道“稍等一等,毒气就会散的。”我们向里面张望,只见房间正中一个小铜鼎冒出暗蓝色的火烙,它在地板上投射出一圈青灰色的光芒,我们在暗影中看到两个模糊不清的人蜷缩在墙边,门一打开,冒出一股可怕的毒气,使得我们透不过气来,咳嗽不止。歇洛克,福尔摩斯奔到楼顶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冲进室内,打开窗户,把铜鼎扔到花园里。
“再等一下,我们就可以进去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又飞快地跑出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蜡烛在哪里?我看在这样的空气里未必能划得着火柴。迈克罗夫特,现在你站在门口拿着灯,我们去把他们救出来!”我们冲到那两个中毒的人身旁,把他们拖到灯光明亮的前厅。他们都已失去知觉,嘴唇发青,面部肿胀.充血,双目凸出。他们的容貌的确变得很厉害,若不是那黑胡子和肥胖的身形,我们就很难认出其中一个是那位希腊译员,就是几个小时前才在第欧根尼俱乐部和我们分手的那一位。他连手带脚被人绑得结结实实,一只眼睛上有受人毒打的伤痕。
另一个人,和他一样手足被绑,身材高大,已经枯槁得不象样子,脸上奇形怪状地贴着一些橡皮膏。我们把他放下时,他已经停止了呻吟,我一眼看出,对他来说,我们救得太迟了。然而,梅拉斯先生还活着,我们使用了阿摩尼亚和白兰地,不到一小时,我很满意地见他睁开了眼睛,知道我已把他从死亡的深渊中救回来了。
梅拉斯只能向我们简单讲了一下过程,这证实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个去找他的人,进屋以后“从衣袖中抽出一支护身棒,并用立即处死进行威胁,梅拉斯只好再次被人绑架出去。确实,那个奸笑的暴徒在这位通晓几国语言的可怜人身上产生的威力几乎是难以抗拒的,因为那位译员吓得面如土色、双手颤抖,一句活也说不出来。他很快被绑架到贝克纳姆,在第二次会谈中充当译员,这次会谈甚至比第一次更富有戏剧性,那两个英国人威胁那个被囚的人,如果他不照他们的命令去办,他们就立即杀死他。后来见他始终威武不屈,他们只好把他推回去囚禁起来。然后,他们对梅拉斯大加责难,斥责他在报上登广告出卖了他们,他们用棒子把他打昏过去,梅拉斯一直不省人事,直到发现我们俯身救他为止。
这就是那件希腊译员奇案,至今依然有些未解之谜。我们只能从答复我们广告的那位绅士处查明,那位年轻女子出身希腊富家,到英国来访友。在英国和一个叫哈罗德,技蒂默的年轻人相遇,这个人掌握了她,终于说服她一同逃走。她的朋友惊悉此事,便急忙通知她住在雅典的哥哥,以便洗清干系。她哥哥来到英国,冒失地落到拉蒂默和他那个叫威尔逊,肯普的同伙手中。肯普是一个声名狼籍的家伙。那两个人发现他语言不通,举目无亲,便把他囚禁起来,用毒打和饥饿迫使他签字,以夺得他和他妹妹的财产。他们把他关在宅内,姑娘并不知情,为了使姑娘即使见到哥哥一时也认不出来,便在他脸上贴了许多橡皮膏。然而,由于女性的敏感,正当译员来访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哥哥,便一眼看破了伪装。不过,这可怜的姑娘自己也是被囚禁的人,因为在这所宅院里,除了那马车夫夫妇之外别无他人。而马车夫夫妇都是这两个阴谋家的爪牙。两个恶棍见秘密已被揭穿,囚徒又威武不屈,便携带姑娘逃离了那所宅院。原来这所家具齐全的宅院是他们花钱租赁的。他们首先要报复那个公然反抗他们的人和那个出卖他们的人。
几个月后,我们收到从布达佩斯报上剪下来的一段奇闻,上载两个英国人携一妇女同行,忽遭凶祸,两个男人皆被刺死。匈牙利警署认为他们因争风吃醋,互相残杀身亡。然而,看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却不以为然,他一直到今天还认为,如果能找到那位希腊姑娘,那就会弄清楚她是怎样为自己和哥哥报仇雪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