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温存。他自站平台之旁,低头往下看去,只见下头云雾缭绕,瓦刺军士的面目已然看不清楚。看来自己这阵攀爬,已到百丈之高,这悬崖陡峭非常,寻常士卒无法爬上,一时间应当是安全了。念及此,田海旺略感放心,便也坐倒在地闭目养神。
却说阴魔在火焰山里收束败军,总算召集了三千人马,命人在山坳中设伏。原本八千士卒,此刻死的死,逃的逃,只余下三千,但剩下的人大多是真正精锐,不比之前良莠不齐。阴魔代替田海旺发号施令,众士卒依令防守,反倒威力倍增,一时间站稳了阵脚。
已近正午,太阳越来越毒,火焰山便如同焚炉一般,炽热烘烤,两边人都是睁不开眼睛。明军躲在山坳、石缝里,不断放箭,白花花的日光下,瓦刺军实不知敌人何在。这些人都是精锐骑兵,但在酷热煎熬、艰难山路下,也一个个人困马乏,疲惫不已。也先及十数名高级将领死在田海旺手上,此刻的进攻只是凭着一股锐气,并无什么精谋巧计。阴魔连用计谋,引得瓦刺军连连入彀,三千人马不损一卒,却杀得对方五万大军人仰马翻。孔齐在一旁看着,对阴魔又平添了几分敬畏。
阴魔见瓦刺军少了指挥,在落石、箭雨、地刺等陷阱下,已经方寸大乱,沉声道:“硬弩准备!”这些人都是阴魔身边的精锐死士,闻听号令,立即开始发射弩箭。他们所携弓弩,是阴魔命人特质的,名曰“开山弩”,质地精良,威力无穷。弩手也是阴魔特训而出,一个个百步穿杨,只霎那间,前头几百瓦刺兵士已经惨死。而埋伏在后头的明军弓箭手也趁机放箭,威力虽不及开山弩,但瓦刺军方寸大乱,只觉前后尽是敌人,哪里还有心抵挡?阴魔趁势命人用番话大叫:“吐蕃援军到了!”更是震慑瓦刺军心。
时机成熟,所有机关也已用尽,阴魔低喝道:“每一营留下十人,用树枝拍打灰尘,同时高声喊叫,其余人冲上去!”这一命令,立即也由传令兵迅速传递了出去。
顿时,三千兵马齐声怒喝,从山石里杀了出来。瓦刺军本就如同惊弓之鸟,再看见一彪人马从山头狂冲下来,背后烟尘滚滚,也不知有多少埋伏。加上众兵卒相信吐蕃大军已到,无心恋战,面对明军攻势,心惊肉跳,气势已经馁了。两方人马才一交锋,瓦刺军尸身乱飞,战马悲鸣,已有败退迹象。
明军占了上风,人人奋勇冲杀,攻势更见猛烈。瓦刺军的临时统帅一来威信不足,二来不善用兵,连连犯错,队形瞬间被人冲破。
有的瓦刺军士见阵形被破,慌忙间惊道:“大家快走啊!”也先身亡,指挥者也无甚才干,大军后撤,却未派人断后,后方顿成空城。明军见对方溃退,更是全力猛冲,攻势一阵阵如潮水扑来。瓦刺军后方无人指挥,大军登遭冲破,一时局面溃乱,后方败军立时涌向前来,撞上前方部队。霎时,两厢人马相互推挤,践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胜利在望,明军无不精神大振,人人奋勇而前。忽见瓦刺军中一人跃出,衣甲上看来,只是个普通士兵。只见那人口中连连呼喝,也不知叽里呱啦说的是什么,冲出人群,只一刀,便砍倒了数名明军士卒。乱军从中,那人当真有万夫不当之勇,所到之处,明军无不披靡。眨眼功夫,竟然穿透阵营,从三千明军中杀出一条口子。不少人上去阻拦,但那人单刀一挥,手下竟无一合之将,转眼已杀了上百明军,当真勇武至极。瓦刺军本已溃败,在那人呼喝声中,居然重又整顿,掉头杀了过来。
孔齐吓得肝胆俱裂,惊叫道:“田将军呢?快让田将军去杀了这个人!”但兵慌马乱,全没人理睬他。
阴魔皱眉道:“那人什么来头?他嘴里说的是什么?”
一名通译者附耳过来,道:“他说的都是些粗话,脏话,不是统军命令。”
阴魔沉吟道:“这人如此勇武,武功未必就输于中原顶尖人物,按理说应该是个将军之类。可他既然满口脏话,并不发号施令,当真奇了。”
正自商议,却看见那人仰天狂吼道:“唔哩歪哩!”这声音直若雷震,远远地传了出去,瓦刺战马听了这声巨吼,都吓得人立起来。看这一声暴喝,威势犹在田海旺先前吼声之上,当真有天威一般的气势。此时一喊,声闻数里,掩住了无数厮杀之声。
却看瓦刺军本是以他为首,听了这一声,却都呆立不动,茫然不已,有的人则已掉头后退了。阴魔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人答道:“这是退兵的意思。不过按照瓦刺里的粗话,这话还可以理解为……软蛋。”
阴魔舒了口气,叹道:“瓦刺军十倍于我,若是反冲过来,咱们非败不可。好在这人不谙兵法,下令后退,给了我们一线生机。但愿那人是当真要求后退,并非只是随口怒骂。”
只听那人连呼“唔哩歪哩”,瓦刺军便渐渐后退。明军大多不知形势,还沉浸在适才获胜的喜悦中,眼看瓦刺退军,仍然一意追杀,几乎要追出山谷去。阴魔连发号令,但他毕竟不是军队统帅,不少人争功心切,哪里理睬他,坚持追下去。
眼看传令兵无功而返,阴魔心中震动,长叹道:“瓦刺军随时都可能反击,三千对三万,何来胜算?这些将军,为何都看不清局势呢?”
瓦刺军退到一个狭窄的谷口,这些人许多还骑着马,狭隘山路更是难行,一时间退得甚慢。只见那名勇士又越众而出,右手长矛,左手军刀,一人堵住了谷口。明军不断涌上,但那一人竟然凭借一己之力,死死守住谷口,不放半个人过去。片刻功夫,那士兵全没带伤,身边却已是尸积如山。明军见这人如此勇猛,肝胆俱裂,吓得退了回去。
山谷中,也先一名老部下图里,清点了人马。此刻军队中,以此人资历最高,也最善用兵。图里暂时接任了将军一职,见己方还有两万多人,想到五万大军入山,如今竟损失过半,心头伤痛。他分析形势,料得明军已无后招,当下命令所有人下马,亲率三军,反倒直往山内杀去。万军奔腾中,只见图里手执长枪,排兵布阵,军队一出山谷便井井有条地布下阵势,看来这人真是久历战场的老将。
阴魔见明军总算缩回山坳,一时间较为安全,便吩咐道:“弓箭手准备!”石缝里登时现出数百名箭手,全都回来埋伏好的。只听脚步声隆隆,沙尘飞扬,无数敌军杀向前来,数百名弓箭手待前锋兵马接近,立即一起放箭。只听“唰唰”之声不绝于耳,瓦刺军的前锋兵马转瞬间便给射倒小半,只是余下人仗着人多,数量远胜明军,仍是不绝冲进山里。
阴魔却不惊惶,传令道:“弓箭手伏倒,长枪手准备!”山坳里登时爬出千名枪手,手上举着一丈多长的长矛,待敌军马兵逼近,戮力向前。长矛寒光闪闪,霎时戳中不少前军的肚腹,让对方一阵大乱。
阴魔见己方埋伏用尽,瓦刺军前锋也折损了不少,当即喝道:“全军冲锋!”
其余埋伏的兵士一齐抽出兵刃,齐声答应,举刀冲下乱杀。三千兵马都知是背水一战,个个拼死出手,奋不顾身,无不以一敌众,可说应了那句“哀兵必胜”的道理。
鲜血横流,人头乱滚之中,只见那名神秘的瓦刺士兵又虎入羊群般地冲杀了出来。他见人就砍,毫不手软,神色却淡漠至极。不少明军围过去,却转眼都变成了尸体。眼见那人半边盔甲都给染成血红,死在他手上的明军士兵,当真数不胜数。明军见他武功实在太高,田海旺又不在此地,无人敢挡,竟让出一大片空地来。
眼看对方一名普通士卒,却如此厉害,阴魔知道此战已经必败,叹道:“撤退吧。”明军在阴魔指挥下迅速退守进入火焰山内。
火焰山炽热无比,明军总算能找些山石树木遮阴,但瓦刺军几万人,却往哪里躲去?没了也先,也没人能震慑军心,众兵卒乱糟糟嚷了一阵,还是退了出去,只不过仗着人数众多,封堵了明军的路线,不留下半点可趁之机,看来是要等夜晚凉快些再进攻。
深夜之中,田海旺站在平台旁。他白天远远地看见两军交战,知道阴魔领兵有方,一时当不至落了下风,便放下心来。月颖见他兀自凝立不动,便问道:“到底为了何事,那些人却要追杀我们?”
田海旺低声道:“瓦刺知道我们想借和亲拉拢吐蕃,专门派兵来捣乱。”
月颖面带怜悯,摇头道:“要是我们的军队厉害些,也不至于弄到和亲。”说着叹息不已。
田海旺见她甚是疲累,道:“你小憩片刻,等会儿咱们再攀上峰顶。”说着凑头过去,在月颖脸上香了一下。
月颖却也真累得很了。这日她黎明便起,一路挨得辛苦,此时满脸羞红,但也听了田海旺的话,斜倚在石壁上,沉沉睡去。田海旺见她睡得香甜,当即解下外袍,披在她身上,跟着持刀把守一旁。
满天星光照耀大地,夜凉如水,火焰山全没了白天的酷热。山间远远传来厮杀声,但也瞧不见究竟战况如何了。
田海旺看着熟睡中的月颖,心中略感温暖,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月颖睡得香甜,也往他身上靠了靠。困意袭来,但田海旺怕夜半有人偷袭,只是挺刀直直坐着,睁大双眼时时提防。
约莫挨到天明,远远照来初升阳光。田海旺眯着眼,只觉疲累不堪,正想歇息一阵。忽听下头人声嘈杂,竟有几名番僧攀爬纵跃,正往崖上爬来。
田海旺心中一惊,暗道:“这些番僧来得好快!说不得,咱们得快些走了。”他俯下身去,叫道:“月颖,你醒醒,番人又攻来了!”
昨夜心烦意乱,月颖深夜方得阖眼。此时好梦方酣,又被田海旺叫醒。她睡眼惺忪中,张头往下一看,只见几名面目凶恶的番僧正往上爬来,手脚迅捷之至,转眼便爬上十来丈,登时吓得清醒了八分,忍不住惊道:“他们又来了!”
田海旺趁着曙光望去,只见崖顶已然不远。他心下暗自盘算,料来只要没人阻扰,应可一次攀缘而上,当下道:“来,我抱着你上去。要赶紧些,否则到了正午,太阳烈了,我们又没有清水,撑不住的。”跟着解下腰带,将她绑在自己怀中。两人四目相对,田海旺一时情动,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月颖“嘤咛”一声,双颊羞得火红。这已不是第一次给田海旺抱在怀里,娇羞却不减反增,霎时只觉全身发烧,心跳加快。
抬头望向田海旺,只见他双目如火如炬,正自往下探看。阳光照来,他脸上一改往日随和,现出十分刚毅的神情。月颖心中一动,忽想和他说话,却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欲言又止。
田海旺低头看去,见公主的脸蛋红扑扑地,似乎不甚舒坦,忙问道:“可是绑得太紧了?”说着便要松开腰带。
月颖急忙摇头道:“没事的,咱们快上去吧!别让贼子追来了!”
田海旺手脚用力,急往岩上攀去。每遇石子溜滑,他便运起内力,以掌中的一股黏劲吸住岩石,如壁虎般地往上攀去。这等“壁虎游墙功”,十年前田海旺便已用得纯熟,全盛时候,即便光滑如城墙,也是片刻便即上去。然而此刻,连上这小小崖壁也费尽了体力。
月颖低头看下,此时攀爬已高,崖下的物事全然瞧不清楚。要是田海旺手脚一个不灵光,不慎失足坠下,两人便要跌成一团烂泥,死于非命。此刻虽然凶险之至,但她想到倚在田海旺的怀中,心中却觉得安详宁定,说不出的平安喜乐,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也是一夜未得好眠,此时便枕在田海旺肩上,沉沉睡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