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骑汉军都和辽军骑兵交上了手,简骋仗着马上功夫不凡,连挑了数名辽兵下马。统兵辽军将领见他一杆马槊十分厉害,立刻放出鸣嘀,随着几声尖利的哨音,辽军骑兵纷纷前赴后继地杀来。简骋见势不妙,不敢托大,拨马便走,专向人马稀疏的地方左冲右突。忽然后背被“啪”“啪”的几下,传来阵阵剧痛。
简骋暗道不好,因为盔甲阻隔,辽军的箭矢入肉不深,只不知有没有涂毒药。他无暇查看伤势,只能催马疾奔。这时战场上的辽兵越来越多,金兵苦战许久,也开始向辽阳败退。若是再耽搁一阵,等辽军完全控制了战场,落单的汉军只怕是插翅难飞。
连折断箭杆功夫都没有,简骋只顾着催马躲开辽军的围追堵截,他坐骑河西健马脚力极快,眼看离战场越来越远,身后的辽军不再追赶,简骋方才徐徐放缓速度。战马已经跑得大汗淋漓,口鼻喷着白气,简骋爱惜地揉了揉坐骑的鬃毛,这时才感到背上一阵灼痛,仿佛要裂开一样。他反手试探了几次,居然有八根箭杆插在背甲上,五支拗动时没有感觉,想必是没有入肉,只是卡在铠甲的缝隙里,简骋立时便把箭杆折了。三支刚刚碰到便牵动伤口疼痛。因为伤处是在背上,一个人没有办法处理。简骋暗叫晦气,背着三支箭,徐徐策马前往积翠山。
就在战场另一边缘,赵行德也护着韩凝霜冲出了重围。因为沿途辽兵的堵截追赶,二人所处位置已偏向西南,与汉军大队人马突围而去的积翠山之间,还隔着大群的辽军骑兵。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完颜斜也带着残余的金兵退守辽阳。好些女真猛安没有接到退军的命令,还在据守营垒中做最后的抵抗。北院枢密使耶律铁哥一边派人攻打这些残渣余孽,一边派出千人队骑兵四处搜索战场周围的零星金兵。
赵行德坐骑这匹河西战马来回奔突数趟,已有些摇摇欲坠。此时若再遇上一群敌军骑兵,恐怕二人都是凶多吉少。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罩在盔甲外的军袍已不知去向,铁兜鏊也跌落了,满头满脸满身的尘土血迹。
“李校尉海船已停泊在辰州接应,不必冒风险再折回积翠山。”
“好吧。”韩凝霜答应了一声。她推开了铁面,脸庞微感清凉。汗水将几绺头发凝结在了一起,韩凝霜一边把发丝扎入抹额,一边看向赵行德,见他双眼通红,嘴唇干裂,脸色仿佛喝醉酒了一样,不禁失声道:“赵先生,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赵行德奇道,他看不到自己。正在这时,疼痛和灼烧的感觉仿佛潮水一样袭来,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他用手扶住了额头,“我怎么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忽然眼前一黑,便歪倒在马上。肩后露出短短箭杆,适才护着韩凝霜奋力突围,他中了几支箭,既感觉不到疼痛,便随手掰断。此刻突出了重围,心头一口气松下,毒性和伤痛都一起发作出来。
“赵先生!”韩凝霜惊呼道,伸手扶住了他。幸好夏国的骑兵出战冲阵,事先都用革带将人马绑在一起,就算战死也不会落马。故而赵行德晕厥过去,却只软倒在马上,没有落马受伤。但如此时间长了,被革带所缚紧的地方气血不通,则可能遗下身体残疾。
“赵先生,赵先生。”韩凝霜低声呼唤了几声,伸手摸他脸颊和额头,都烫得厉害。
这里虽然脱离了战场,却没有远离,随时都可能碰上辽金骑兵。韩凝霜把赵行德从战马上解下来,简单查看了伤势,有两处箭伤,其中一处伤口已经浮肿,显然是中了毒箭。她眼中流露浓浓的忧色。行德穿着全副的甲胄,身躯十分沉重,韩凝霜好容易将他扶稳,低声喝道:“踏燕,躺下!”踏燕是她的坐骑良驹,生性驯顺,极通人意,听了主人的吩咐,前腿先曲跪在地,接着又跪倒了后腿,身躯侧在地上,眼睛则一眨不眨地望着主人扶着这个人走近。
韩凝霜将赵行德扶上马背,让踏燕先站起来,把另一匹坐骑缰绳系在马鞍后面,把食水囊都挂在赵行德坐骑背上,她自己才翻鞍上马,扶住了赵行德摇摇欲坠的身体,轻轻催马前行,按照赵行德事先指示的方向,徐徐向辰州海岸驰去。
这一路上,韩凝霜都是忧心如焚。到了正午时分,侥幸没有遇上敌军,前面出现一座长满了矮树乱草的山丘,韩凝霜这才找了一处可以隐蔽行迹的山坳,将赵行德从马上解下来,为他清理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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