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倒是个真君子。”他哑然笑了笑,施施然离去。“两国交兵,不就是你抢我,我抢你。钱财,钱粮,女人,土地。赵校尉去学士府教书尚可,这种心肠,从军打仗可算是有趣之极了。”
一片阴影笼罩在头顶,李四海抬起头来,只见一道凹字形的土墙耸起。这土墙高一丈,长百二十丈,将开州城的东南角半包在里面。土山距离开州城墙大约六十步左右,虽然土墙比不上城墙坚固,而且比城墙要矮两丈。然而,汉军的弓箭手站在土墙后面的阶梯上放箭,不但不容易被城头箭矢射中,还能凭借人数上的优势,向城头放箭的契丹兵还击。而夏国营的火炮则架在离城池里许的炮垒上,摆明了集中轰击开州城东南这一角。自从攻城进入僵持拉锯以来,仅仅在这开州城池东南一角,死伤的契丹军兵已经超过千人。开州东南这一角的垛堞和战棚早被火炮摧毁得不成样子。城池只要被击破了一点,便是震动全线的的局面。所以,契丹守将虽然心疼部属的损失,却不能放弃这不断吞噬着守军性命的东南城角。
开州城下的汉军虽号称有三万精兵,但真正的老卒不过四千多人而已。汉军一开始用蚁附攻城的法子死伤惨重,爱惜士卒的各寨寨主就开始互相推诿起来。而自从为汉军设计苏州关城以来,赵行德渐渐对筑城之道产生了极大兴趣。他见数万汉军在开州城外也无所事事,便大力建议以构筑工事的法子来减少士卒的伤亡。作为惩罚措施,每天完成的土方跟不上进度要求的汉军营伍则编成攻城的陷阵营。这个办法再公道不过,于是乎,怕死的汉军顶着炎炎烈日,开始争分夺秒的在城外构筑各种土木工事。
没有轮到攻城的丁壮每天主要的军务就是挖壕沟和筑胸墙。如今开州城外这片平原,不但被挖得沟壑纵横,还间以各种各样的矮墙,堡垒。汉军士卒尚且可以在他们亲手营造的这些无聊工事中间钻来跳去,对惯于驰骋奔突的契丹骑兵而言,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四通八达的壕沟在城外纵横交错,使得契丹骑兵难以出城反击。矮矮的胸墙遮蔽着壕沟里面猫着腰行动的汉军士卒,再加上些枯枝树叶的遮掩,城头契丹瞭望城外汉军的动向再不是一目了然。这座凹字形的土墙最是费工,但建成以后成效也最大。守御开州城池这一角契丹兵只能躲在各种临时加固的垛堞和城洞里面。每当汉军擂鼓攻城之际,才硬着头皮从藏身处钻出来。每一次攻城,守城的辽兵反而被攻城的一方炮轰箭射得死伤惨重。若不是汉军各部不愿自身损伤过重,王亨直攻城的决心也不够坚决,这开州城恐怕早就攻下来了。
就在离李四海不远处,千余汉军士卒正扛着云梯,向开州城的东南角靠拢。最开始距离遥远,城头的契丹军也懒得搭理他们。当汉军士卒靠近了城墙百步以内,准备架起云梯攻城的时候,契丹军兵才万分不情愿地从垛堞后面探出身来朝城下射箭,投放檑木,滚石,金汁一类东西。攻城的汉军人数既不多,又贪生怕死得紧,一个个慢吞吞地朝着城墙靠拢过去,没有被伤着多少便把云梯一丢,一哄而散。后面的军官赶忙又是擂鼓,又是派亲兵队挥舞着腰刀不准他们退下来。这些汉军才又不得不重新一步一挪地朝着城墙靠过去。然而,就是他们这种不即不离的攻城行动,连累得城头防守的契丹军兵也无法撤下城墙,只能咬牙瞪眼地缩在城墙垛堞后面。
只听“轰——轰轰——”数声火炮鸣响,这是炮手百夫长用千里镜发现契丹军兵齐集登城防御,指挥夏军炮组集中朝着城池的东南角开火。这时,土山上头的汉军弓箭手也开弓射箭,三万汉军中顶用的弓箭手不过两千余人而已,王亨直根本舍不得用他们攻城。这些弓箭手也极其惜命,每放一箭,都要小心地蹲在土墙后面观察良久,待契丹人箭雨稀疏下来,这才猛地探身而出,朝着城头射去。不少弓箭手就是在这样的对射中丢了性命。然而,开州城外各种工事的构筑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汉军弓箭手脚下的土墙高度每天都在增加。丁壮们在城外取土,夯成长一尺,宽度半尺,厚度为三寸的泥砖,用来加厚这道土墙的根基,堆砌它的高度。只要辽国朝廷一直忍着不来解开州之围,终有一日,这道土墙的高度会超过城墙,汉军反过来居高临下,城头上的契丹军兵更无处藏身了。
“简直是劳民伤财嘛,用这种笨办法攻城,到底是聪明呢,还是个傻子。”李四海望着那座越来越显得宏伟的土墙,若有所思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