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中农户家住宿,给帮忙的孩子一些小钱很是自然的事情。赵行德从怀里掏出一枚芦眉的银币送给孟斌,少年却没有接过来,反而有些讷讷地看着行德。赵行德不禁有些尴尬,他抬头看着孟王氏,担心犯了什么忌讳。
孟王氏见状也笑道:“收下吧。”众军士以为那少年脸嫩,都一起笑着看看他。
熟料孟斌望着赵行德,讷讷了半天,憋住一句话来:“大人,我不要赏钱,你能教我观天定位吗?”
赵行德一愣,左右一看,王童登向他投来歉然的目光,原来适才他无事在农庄中闲逛,凑巧看见这少年在看一本星图。孟斌常年居住在乡村中,没什么心机,和王童登聊着聊着,便将自己的抱负和盘托出。他将来要走遍四海寻找矿脉,创下一份本县第一的家业。他也看过几本这方面的书,却弄得满脑子都是疑惑,一直苦于周围没有精通观天定位的师傅。王童登便谈及赵行德精擅观天定位之术,令这少年羡慕不已。
孟斌望着赵行德,眼中透出莫大的期望和恳求。赵行德心中微动,想起当初自己四处求学的艰辛,点了点头,霭声道:“好。”不等孟斌欢呼雀跃,又沉声道:“我等明日便要赶路,只能教你少许,若可堪造就,我再指点你另投名师。”
众军士明早便要离去,孟斌连连点头,当即从屋中抱出一摞书籍。印刷和纸张都远逊于关东的雕版书,字迹和图画勉强的看清楚。赵行德低头看他一页页翻开书中标记的问题,不禁大为头痛。这孟斌所说请教观天定位之术,其实他所问的问题囊括了几何、算术、天文等许多方面。不过想到这少年在这荒凉之地求学的艰难,也就释然,打起精神,一个个问题的为他讲解。
这一问一答持续了三个时辰,众军士开始开饶有兴致地在旁观看,过不了多久便哈且连天的纷纷离去。安放在畜棚的饭桌上油灯,一直点到三更,灯油也快熬干了。少年人熬不得夜,赵行德见孟斌的眼睛已经通红,犹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求学之机,不由心生怜意,提笔写下自己在敦煌的住址,又写了李蕤的住址,交给孟斌,沉声道:“求学之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贵在持之以恒,非一朝一夕之功。这位李先生,乃是学士府天机院的高足。他日若是有缘,可以来找我们。”
孟斌接过名帖,不敢相信,赵军士居然指点他能够向出身与学士府天机院的先生就教。他抬起头,满眼皆是惊喜和感激,赵行德却只微微笑了笑。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赵行德暗暗感叹:“是荒村僻壤之地,文物教化能及,国人又能如此孜孜勤勉,国家不兴,便无天理。”
思及此处,不由心潮澎湃,难以入睡,他索性伸了个懒腰,披衣起来,踱步走出畜棚,遥望东方天空,尚未黎明,但启明星已经挂在天上格外亮眼,夜风清爽,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幽州城南京留守府内,深夜仍灯火通明。耶律氏皇族为南京方面争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耶律延禧已接连斩了好几位延误发兵的统兵官,北院兵马南征迫在眉睫。
短短数月间,幽州左近已经变成了一军营,城内到处可见契丹骑兵缓缓奔驰,营帐在城外连绵成片,大小将领忙着整训一队队汇入大营的契丹部族骑兵。耶律大石在耶律皇族地支持下起兵造反,头一件大事,便不惜以广设投下军州,将汉户汉民分给部落首领为交换,得到各部族出兵相助,又千方百计将忠心于他的年轻将领安置各级统兵官的位置上,确保能够将牢牢地抓着集中起来的部落勇士。
各部契丹族的勇士在幽州被重新整编,耶律大石重新任命了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这些将领都是契丹族里年轻一辈,从前都被上层皇亲贵戚和部落首领压制着,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耶律大石以重振契丹为号召,将他们联络起来。将乌合之众的部族兵马整编成为和皮室军宫分军相抗的精锐相抗军队,非一日之功,更需要处理数不清的杂事。这些将领都逐级请示汇报,整支军队渐渐如臂使指。因此,每天来往于南京留守府务的军官,从早至暮络绎不绝。
“就在这里迎击昏君,”耶律大石指着狭长的辽西走廊西端最狭窄的咽喉,这里背山面海,丘陵起伏,形势险要,是北院兵马攻打幽州的必经之路。他对郭保义道:“用铁桶炮封锁道路,吸引昏君来攻打,铁壁营和汉军营要牢牢守住营垒。”郭保义沉声领命,却没有退下,脸上却有些不豫之色。有几个部下的远房亲眷,也被划为奴户,想要为他们说情。
“怎么,还有事禀报吗?”耶律大石抬起头来,却忽然发现郭保义的形貌与往常不同,原来是汉人的发髻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契丹人的发式,两鬓各留一绺头发,别处的头发全剃光。“哦,”耶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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