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开啊。”韩世忠双手一摊,面露难色道:“只怕好人难做啊。”他抹不开周鼎臣的面子,正要上前,眼睛先看地上那两人厮打的情势,却是目光一寒,顿时停住了脚步。
田世珍与马库斯两人正打得稀里哗啦,田世珍的头巾被扯掉了,披头散发如同叫花子一样,马库斯的新官袍被撕烂了,索性将上衣扯成两半,仿佛摔跤手一般精赤着上身,和田世珍扭打在一起。韩世忠目光所聚,正是马库斯的胸口处,一个凶狠的狼头刺青,赫然露了出来。见到这久寻不得的记号,不管周鼎臣如何央求,韩世忠的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样,再也挪不开了,他额头上青筋冒起,脸上如同罩着万年寒冰一般。
十天之后,赵行德正在印刷工坊里查看字本印刷的进度,阴沉着脸的韩世忠找到了他。
“没有弄错么?”赵行德放下套色印版,疑惑地问道。
“不会有错,我找第五军底下几个营指挥喝过酒,确认过了,当时克烈带着一队先遣人马在那附近游荡打草谷。因为碰到了硬茬子,还折了几十个。他初来乍到,还不知道当初和他交战的就是我们,不过日子久了,就不一定了。”
“你准备怎么干?”
“第五军虽然单立一营,但明天午时大帅点卯,马库斯非到不可,他回营的路上,我已找好了埋伏地方,到时候一箭结果了他。”
“什么?”赵行德向左右看了看,低声劝阻道,“将军大好前程,为何以身犯险,效张子房博浪一击,何不徐徐图之?”他顿了一顿,迟疑道,“大帅正看重将军,或者,将马库斯打劫商队的行径揭发也未尝不可。”
“这马库斯是童大人招安的,正要倚重他,从前莫说是打劫商队,就算打家截舍,杀官造反,他也不会管。”韩世忠狠狠道,“他克烈马库斯害了我兄弟的性命,便要赔上一条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赵行德点了点头,还未答话,听韩世忠又道:“那埋伏的地方离官道有一百五十步,需得用三石硬弓才能取人性命。若只有我一个人出手,一击不中,那克烈马库斯受了惊吓,今后要取他性命,就不太容易了。”
韩世忠说到这里便住口不言,赵行德敲着字本的印版,低头沉思片刻,问道:“你来是找我和你一起出手么?”
“是的,”韩世忠点了点头,“大营之中,能开三石弓的人不多,而且没有我信得过的。”
赵先生与韩将军在谈话,周围的印坊佣工与闲杂人等都敬畏地没敢靠近,正午的阳光透过屋顶的罅隙,恰好在行德身旁的印版上投下一个个光斑,恰好在“董军使传略”这一行反刻的阳文左右跳动不止,韩世忠站在行德身旁,好像两个人在商量刊印字本的事情一般。
赵行德思虑再三,终于还是答应出手相助。
事实证明,韩世忠确实是个打埋伏的高手。无论时间地点都毫厘无差,镇北第五军指挥使克烈马库斯从童贯的帅营点卯回来,在两百余骑族人亲兵的护卫之中,从高处飞下来的两支狼牙雕翎箭,一箭正中额头,半截入脑,一箭正中咽喉,透颈而出。克烈马库斯连叫喊也没有一声便一头栽下马来。所有亲兵到处寻找,也没有找出刺客的踪迹。
“军营里面,一起杀过人,便是过命的交情了。”晚上,韩世忠让李红玉找来一个海碗,割破了腕子放先血滴到里面,赵行德推脱不过,两个人便喝了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