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兴顾家的重担,娘没办法给你分担,有些事情,娘能做的,一定会为你办到。念儿,不论成功与否,你在哪儿,娘就在哪儿。”
这一年的游历,让顾念经历了很多,也使得她更加沉稳,顾念面色不改,沉吟良久,才朝着顾清月喊了一句:“娘……”所有未尽的话,都包含在这一声亲切地问候声中。
顾念绷直着脊梁,她就像一粒砂砾,被顾清月柔软的斧足包裹着,直到打磨成一颗温润泛着光泽的珍珠。
她跟着安了大师,跨过江河,登过高山,越过雪峰,也穿过丛林。
见过辽阔壮丽的边陲,领略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壮。
见过蝗虫过境,植被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田里颗粒无收,然而朝政腐败,活不下去的百姓易子而食。
见过滔滔洪水从天而降,水没平野,水退过后,徒留泥沙遍地,一片狼藉,牲畜在炎热的天气里腐烂发臭,瘟疫四起,她和安了大师,在艰苦的条件下,拯救了数万名百姓。
见过残暴酷吏下的屈打成招,官商相互,百姓们的反抗最终敌不过倾巢而出的官兵,伤亡惨重。
也见过人性光辉的闪耀,一贫如洗,两袖清风的父母官,十几年如一日的苦修道士,不求酬劳的替百姓救死扶伤。
见过最美的夕阳,也见过日出东方的万丈霞光,喝过露水,也咽过泥浆,见过他人生死,自己也从死里逃过生。
谁,不都是在这人世间苦苦挣扎吗?
顾念在家休整一天后,将自己这一年里做出的文章拿给夫子去看,路上偶遇同门,乃沧州有名的商户之子程文。
对方看见顾念走过来,跨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似笑非笑,带着讽刺的意味说道:“这不是咱们沧州赫赫有名的大才子吗?怎样,功名几何?哦,对了,这金榜上,好像没看到你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大才子,你不是很傲吗?”
程文嘲笑着,眉尾一挑,斜眼看见顾念夹在腋下的文章,趁她不留意,迅速地抽了出来,随意的翻了几下,讥讽道:“我看呀,你也不过是徒有虚表,哪里值得夫子这般上心,何必这样“辛劳”呢?你说是吧。”手一松,厚厚一叠的宣纸,洋洋洒洒地飘在了地上。
他尤不甘心,云纹黑金翘头靴踩在纸上,使劲的碾了几下。
顾念再也忍耐不住,言语上的侮辱,对她起不了任何作用,但这宣纸上,记录了她这一年来的辛苦,如何能让人这样轻贱。
她厉声暴喝道:“程文,我知你此次金榜三甲,同进士出身,但你如此小人行径,注定你走不了多远,程文,群雄逐鹿,不到最后一刻,谁敢说就一定是你盛我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顾念乌黑的眼眸中,暗藏波涛,程文感觉,自己就是她眼中追逐的野鹿,最后被一箭穿心,钉死在树桩上。
程文心中惊惧,仍镇定自若地叫嚷着:“顾楚河,那我们就看看,究竟是谁,会是那条尸骨无存的畜牲!”
狠话撂下,还想再寻顾念的麻烦,被循声找来的夫子看到,对着两人严厉斥责着:“进学时,一再表示,禁止门内学子自相残杀,你们是抛到脑后了吗?程文,虽然你如今已是同进士出身,然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品行不端者,如何为天下苍生谋福利?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还有你,顾楚河,同室操戈,相煎何急?光阴转逝,尔等不进学,家国关系可交尔等?路漫漫其修远兮,汝该上下而求索,方为正道!学而知意,耻为无知小儿尤不如也。”
两人弯腰领训,顾念还额外得了一份处罚,将《诫子书》誊抄二十遍。
程文在夫子的调解下,扬长而去。
至于内心如何做想,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