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用一口陕阳口音回道:“说给你,不说给你,也么甚差别,还是不说了。”
时圆明心想原来也算个老乡,便也用陕阳话回道:“莪(ě)老家也是陕阳的,你只管说与莪,管它有没有用,又不费事。”
那老汉见她也是陕阳人,这才说道:“莪叫钟喜顺,陕阳汉中人,老家闹虫灾大旱,饿得抗不住,就带上婆姨和两个女子来潭州了(陕阳当地多将媳妇儿唤作婆姨,女儿唤作女子)。”
“原想着投奔王家表亲,心思谋他们家是做钱庄大生意的,从前不行的时候又受过莪们恩惠,咋也该给个安顿。”
“哪球知道,一到王家,连门也进不磕,盘缠又用了光光接的,又么甚谋生的手段,眼看饿死呀哇,只好领上大女子去南门街上卖唱了。”
“谁想见么唱几天,就让王家的灰小子,叫个王敞贵的遛街时候看上了。给了一贯钱,就把俺大女子强强拽上走啦。”
“原本俺婆姨想,拽走就拽走哇,咋也能吃得好,穿得好了。莪也就认命算了,可么过半个月,就听人说,在福喜院里看见莪大女子做那不要脸的营生了。”
“差点把莪气死了,一打听,才晓得是那王敞贵灰疙泡(意为混球),耍完莪女子几日,就腻了,一把卖进了福喜院。”
“莪和婆姨去要人,那老鸨说,当初买时候耗了一万两银子,只要补上就把女子还给我。”
“可王敞贵原先就给了一贯钱,现在算下,差了数不清的。便是把俺们俩口折兑成骨头炖汤,风干了肉做腊肠卖掉,也凑不够零头。
“莪们老两口愁得没招没法儿,只好天天去福喜院跪着讨人。只跪了几天,俺婆姨膝盖就跪烂了。又过了几天,伤口上都混出生蛆了。”
“老鸨看得恶心,也给闹得烦了,又嫌俺们晦气生意,就叫伙计把莪们老两口狠揍了一顿,莪婆姨头上中了棍子,当日就断了气。”
“俺大女子听她娘死了,觉见自己又么脸么皮,又么甚好活头,过几天夜里也上吊跟着走了。”
“现今就剩下老汉我带着二女子,每日靠乞讨营生,饥一顿饱一顿,真叫个么活头。”
“老汉莪咽不下这口气,便告了官府。”
“哪晓得这知府也是个灰球,听俺告的是福喜院老鸨,糊弄派来两个倒霉官差,糊涂兜了一圈,专说我么证据,是诬告。揍了一顿板子算了,还叫我再不许告官。”
“今天是女子头七,莪过来烧点纸,不敢让福喜院的伙计看见,就绕在墙外面烧哇,又想见来这儿遭的罪,又心疼婆姨和女子,又是气,又是冤,眼泪疙瘩就绕着眼窝瞎转。”
“莪想死,却舍不得将二女子一个留在世上,又咽不下一口气。莪要活,但现下饭也吃不上,孤落落、臊惶惶,真叫个没个活头。”
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忙伸手擦掉。
身旁站着的那个小女孩儿听了,也是双眼通红,泪流不止,看着可怜巴巴的。
时圆明便道:“老伯你这是说得甚话?”
“你遭了这么大的罪过,莪能白眼瞧着?你就当莪是你亲闺女,今后的生计全由莪伺候你。”
南秋赐听她这么一说,胸口给法华寺大钟撞了一般,嗡嗡轰轰的,心道:“这才是有情有义的奇女子,只可惜了错入了沼泽臭泥里。”
老汉红着眼想说甚么,眼泪却串了珠地往下滚,气喘得没个整话。
半晌才道:“你个女娃子年轻轻的,带上老汉和这小女娃,不似个千里马折了腿、金凤凰背着鬼——净是拖累么?你快快走哇!”
时圆明却强拉着父女两个去吃了顿好的,又买换了身衣服。
问老汉现下哪里住,老汉道:“哪都住着了,也么个安生的。”
便将二人安顿在一家客栈。
过会儿,自个儿走了出去,气得心抖手抖,心道:“不将这几个黑心杀了,还不给我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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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里,藏着什么,有没有人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