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那一“剑”的封架,郭怀看似平淡无奇的那一“剑”简直滴水难进。玉贝勒心头震动,沉腕收“剑”:“没想到你用起剑来也不错!”
郭怀道:“贝勒爷夸奖,只敢说还差强人意,要不然怎么敢跟贝勒爷这当世顶尖儿的高手谈比论剑?”玉贝勒脸色陡一变,目射威棱,煞气逼人,一声:“好了!”
五度振腕出“剑”
这五度出手发招,情形跟前四“剑”又自不同;前四“剑”尽管威力无匹,毕竟多少带点试探性质,如果郭怀真在躲了三刻之后知己知彼,那么他也在四“剑”之后试出了郭怀的剑术造诣深浅,他绝不敢有一点大意,他知道,不尽全力,或者是有任何一点大意,不但不能挣回颜面,保全声威,甚至很可能败上加败,一个跟头栽到了底,这,绝不是他能够受得了的。
尽管如此,但是,他多少还是有点不信这个邪。
第五度振腕出“剑”格式快捷如电,剑势矫若游龙,而且是连绵不断的威猛攻势。
郭怀没再笑,他收敛了笑容,神情一肃,挺“剑”迎了上去。
立即,又是劲气疾风四溢,又难分出谁是谁了。
只知道高手过招,迅捷如电,却难知两个人已经互换了多少“剑”过了多少招。
突然,一声震天长啸划空响起,一条人影一飞冲天,拔上半空,半空中突然一顿,藉这一顿之势看出,那是玉贝勒傅玉翎。他藉这一顿之势,半空里折腰拧身,头下脚上,掌中一根芦苇幻起一片影网,疾泻而下,凌空下击。另一条人影也跟着冲天飞起,掌中芦苇抖出“剑”花十朵,由下而上,疾迎那面当头罩下的影网。任谁都知道,任谁也看得出,这是关系重大的一击,前面的无数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击。只等十朵“剑”花迎上那片影网,便是胜负立判,不但关系着声名,甚至可能关系着生死。百丈外,那些个,正自看得目瞪口呆,此刻却一下子把心提到了腔口。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剑”花跟影网只差一发便要碰上的刹那间,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噗”地一声暴响,紧接着那十朵“剑”花的疾升之势为之一顿。
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一声惊急娇喝划空传到:“住手!”
与此同时,一条无限美好的人影像一缕轻烟随风飘到,硬往那十朵“剑”花跟那片影网之间扑去。三条人影一合乍分,飞射落地。
郭怀,站立在原地,手中芦苇梢断了一截,但是他气定神闲。
玉贝勒,飘落在丈余外,混身上下没有一点伤,手里的芦苇也好好的,只是脸色有点苍白。在两个人的身旁丈余处,卓立着一位风华绝代,清丽如仙的姑娘,赫然竟是胡凤楼!-姑娘胡凤楼永远够镇定,但是为了刚才那一击,她竟然惊急娇喝,由此可知,刚才那一击关系多么重大,后果是多么不堪设想。
一瞬间的静寂之后,只听玉贝勒道:“凤楼,你怎么会----”
姑娘冰冷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来了,是不是?你带着人满街跑,更下令这一带百丈内禁绝行人,城里都传遍了,我还能不知道,还能不来?”
玉贝勒道:“凤楼,你或许不能不来,但是你不该阻拦!”
“怎么说?我不该阻拦?”
“你知道不知道我这是干什么?我跟他,这无关私人间的怨隙,我跟他也扯不上私人怨隙,我这是缉拿罪犯!”“缉拿罪犯?他犯了什么罪了?”
“他海威堂阻挠我缉拿杀害‘巡捕营’官差的叛徒,又图吞没康亲王十几万两的存银。”
姑娘一怔:“怎么说,他”
霍地转脸,两道清澈、深邃目光直逼郭怀:“是么?”
郭怀迟疑了一下:“我不能不承认。”
姑娘脸色一变:“我不是官家人,你阻挠拿什么叛逆的事,我不便过问,但是我要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吞没康亲王的存银?”
郭怀道:“姑娘,这似乎也是”
“不!”姑娘道:“和硕康亲王虽是位皇族亲贵,但他的银子是存在了你通记,而且这件事也一定跟我义父有关,因为他派人找过我义父,义父又不敢去见他。”
玉贝勒忙道:“风楼”
姑娘道:“你先别插嘴。”
玉贝勒又道:“凤楼”
姑娘转过脸去,道:“你能不能先听我的?”
玉贝勒没再说话。
郭怀道:“康亲王跟韩老镖头之间的事,我不清楚”
姑娘道:“你总该清楚为什么要吞没他的存银?”
郭怀道:“因为他那十几万两银子来路不正。”
姑娘道:.“来路不正那是他的事,朝廷自有王法,掌管皇族事也自有‘宗人府’,难道你这算黑吃黑?”郭怀又迟疑了一下:“这么说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跟你跟我义父间的事,一点也没有关系?”
“没有。”
“你会是这样的人?”
“姑娘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我不能相信。”
“谢谢姑娘”
玉贝勒道:“凤楼,明摆的事实,他也承认了。”
姑娘望郭怀:“为什么?你应该有别的理由。”
玉贝勒叫道:“凤楼”
郭怀说了话:“我还是谢谢姑娘。”
姑娘道:“是没有别的理由,还是不能说?”
郭怀道:“随姑娘怎么想吧!”
玉贝勒叫道:“还要怎么想,他来得神秘,没多久一变而成海威堂的主人,为叛逆欧阳家,他能阻挠漕运在先。接着又吞没康亲王十几万两存银,阻挠我缉拿杀害‘巡捕营’官差的叛逆于后,凤楼,他不止居心叵测,根本就是个叛逆。”
姑娘一双美目之中忽现幽怨神色,道:“我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
玉贝勒道:“你现在想到了也不迟。”
一挺掌中芦苇,就要动只听姑娘轻喝道:“玉翎,站住”
玉贝勒霍地转睑:“凤楼,你”
姑娘道:“你抓不了他,因为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不是他的对手?”玉贝勒冷然而笑:“你看看他手里的芦苇!”
姑娘道:“我看见了,可是我知道,胜的是他而不是你,因为他在即将伤你的刹那间,手上顿了一顿,所以你才能震断他手里的芦苇,但是他的芦苇稍儿已点破了你的衣裳,就在你的胸口”
玉贝勒忙低头,这一低头、只见他身躯猛然震动,再抬头时,玉面上已一片煞白,脚下也不由微退半步,手一松,他的那根芦苇落了地。
姑娘转望郭怀,娇靥上已趋平静,平静得像一浴池水:“没想到你会使‘大罗剑’,据我所知,‘大罗剑’无匹无敌,当世之中,只有一个人会,那位,他也姓郭”
郭怀道:“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使的是‘大罗剑法’。”
姑娘道:“承认不承认在你,不过我更能确定你是”
一顿改口:“你自己明白,我不愿意再多说了,但是我义妹韩如兰找你来了,她现在人呢?”郭怀道:“韩姑娘已经回去了。”
姑娘道:“她什么时候回去的?”
郭怀道.:“早在我到四方客栈去之前,她就回去了。”
姑娘目光一凝,道:“我不愿意问她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又对她说了些什么。我只要知道,她是在什么情形下离开你海威堂的?”
郭怀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不愿瞒姑娘,也没有必要瞒姑娘,韩姑娘是哭着跑离海成堂的。”玉贝勒脸色一变,瞠目道:“郭怀,是你”
姑娘胡凤楼道:“玉翎,这件事你不要管,咱们可以走了。”
玉贝勒叫道:“凤楼,你怎么能任他”
姑娘脸色微寒,道:“玉翎,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玉贝勒立即住口不言,姑娘胡凤楼没有再看郭怀一眼,转身袅袅行去,玉贝勒他却深深看了郭怀一眼,转身大步跟了去。
玉贝勒这一眼里,包含得太多,别人难以意会,但是郭怀能清晰的感受出那是什么,他站在那儿没动,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他知道,对玉贝勒的那两阵,他是在手下留情,拼着受伤,甚至于后果更严重的情形下胜了。前一阵,玉贝勒自己知道,后一阵,得到了姑娘胡凤楼的认定。
但是,在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另一阵里,他却是输了。而别人,不但没手下留情,甚至于还狠狠的伤了他,这个伤,恐怕要随他一生,跟随他一辈子。
他心里痛,从没有这么痛过,但是他并不怨,没有怨尤,秉承两位老人家的教诲,心存仁厚,即使是对山海大仇,这,绝不会错,也一生一世能活得顶天立地。
再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远从南海来到北京城,毕竟他为的不是这件事,不是在情场上跟人决雌雄,也不是在任何一个地方跟人竞长论短。
郭怀,就这么面无表情的卓立着,他也没往胡凤楼跟玉贝勒行去的方向看,一任“南下洼”的风,吹动他的衣换。那边在出了百丈之后,胡凤楼只跟玉贝勒说了这么一句话,话声不大,郭怀没听见,似乎她也有心不让郭怀听见:“把你的人派出去,另外再多派些,不惜踏遍九城,务必要在日落以前找到如兰。”
玉贝勒猛一怔,姑娘接着又道:“不要多问。”
玉贝勒很听话,他没再问一句,立即下了令。
诚如姑娘胡凤楼所说“陶然亭”的事,已经传遍了内外两城。
人都好事,谁都想知道结果是个什么局面,尤其关心的,则是康亲王。
他掩不住心里的高兴,在书房里踱着步,不由自主的都会笑,他认为玉贝勒外冷内热,说不管,还是管了,心里直夸,甚至还感激。
而,派出来听信儿,匆忙赶回来的荣奇,却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
荣奇的禀报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郭怀还是郭怀,玉贝勒不但没奈何他,甚至没把他抓走。康亲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荣奇的禀报,毕竟听得字字真切,像被晴天霹雳打了一下,颓然坐在椅子上,脸发白,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做奴才的都有这个眼色,荣奇身为总管,理应为主子分忧,他趋前献计,这件事,恐怕还得三格格,除了她,那个郭怀只怕不会买任何人的帐。
是顾爱女,还是顾十几万两的银子?这,就得康亲王自己拿主意了。
做奴才的哪能不知道主子的心意?荣奇又献了计,前者,现在不做任何许诺,即便做了许诺,将来也可以来个不承认。
堂堂的和硕亲王,一个江湖百姓,真还敢怎么样?即便真敢怎么样,到那个时候,康亲王府至少也理直气壮好说话了,银子拿了回来,那时候把这笔帐一赖,那是一点也找不出痕迹的。
至于后者,白花花的银子没了,可是再也找不回来了,再弄十几万两,那得等什么时候?况且,这是可一而不可再的事,皇上还能容个二回么?
不知道康亲王听了荣奇的那一计,拿的是什么主意,只见他从椅子上霍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