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二道:“怎么别家客栈有人满之患,这家客栈却没人住。”
龚应民涎脸赔笑道:“是敝堡主的意思,这家客栈是专为敝堡主的至友跟贵客准备的,司徒大人是敝堡主的至友,六位自然也就是雷家堡的贵宾,岂能跟他们住在一处。”
燕十二道:“雷堡主真是太抬举我们了。”
龚应民忙道:“哪里,哪里,是司徒大人赏脸,是司徒大人赏脸”
把六个人让进了上房,客栈伙计献过了茶水,龚应民小心翼翼的道:“今年来的人多,几乎-倍于往年”
燕十二道:“那是雷家堡主交游广阔。”
“哪里,哪里。”龚应民忙道:“还不都是托庇于司徒大人,要不然敝堡哪有今日这等声势,在六位面前谈声势,那是失礼,其实都是自己人,六位千万不要见怪。”
燕十二道:“好说了,雷家堡在雷堡主雄才大略的领导下,的的确确是声威远震,雄冠天下,这是有目共睹,有耳共闻的事实,要不怎说我家大人以后仰仗鼎助的地方还多。”
“您客气了,客气了。”龚应民感同身受,受宠若惊,哈着腰赔笑说道:“完全是雷家堡托庇于司徒大人,完全是雷家堡托庇于司徒大人”
顿了顿道:“我刚才说今年的贺客多,所以敝堡一时派不出那么多车来,不过六位放心,先请委曲一时半会儿,只要车到我一定安排六位进堡”
燕十二道:“也不必太急,该分个先来后到。”
龚应民道:“分什么先来后到,他们哪能跟六位比”
一顿,赔笑说道:“一路想必相当辛苦,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燕十二刚要说话,老黑那里已抢先了:“对,正好,我还真有点饿了”
“是嘛!”龚应民道:“我就料着六位一定饿了,那么,六位想吃点什么,喝什么酒?”
燕十二道:“酒免了,先随便拿点吃的来好了。”
龚应民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他们送吃的来,我这就让他们送吃的来”
目光一凝,望着燕十二道:“我还没请教,六位怎么称呼?”
燕十二道:“我几位都是我们大人的亲信,赵、李、柳、张、骆,我姓燕,总管统领府中大小事。”
龚应民哦的一声,道:“原来是燕总管跟六位护卫爷,龚应民有眼无珠,当真是太失敬,六位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我去去就来。”
鞠躬哈腰,退着行了出去。
张一飞扫了老黑一眼道:“老黑,你可真够馋的。”
老黑一咧嘴,道:“馋人不是铁,饭是钢,一顿没吃饿得慌,有人孝敬为什么不吃,吃他娘的。”
柳大龙道:“好的在后头,少吃点儿,别挡了下一顿。”
老黑摇头说道:“你放心,这难不倒我老黑,我老黑别的长处没有,这二顿吃得再饱,下一顿照吃不误,就这么点儿长处。”
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李广义道:“我长了这么大,这是头一回受人这么崇敬,三弟,记得你跟他们雷家堡的人朝过面。”
燕十二道:“不错,不过那已经有不少时日了,我当日是一个样儿,现在已是一个样儿,包管他们不认识我了,也绝不敢冒认。”
赵化龙道:“三弟,照这么看,京里的事这儿还不知道。”
“那是。”点头说道:“消息要是传到这儿,只怕雷振南就没有心情做寿了。”
李广义道:“三弟,既然司徒英没往这儿来,已知道雷振南只不过是做寿,咱们还有往那里走的必要么?”
燕十二沉吟着还没说话。
赵化龙那里摇头说道:“二弟,司徒英有勾结新疆缠回情事,雷振南既然是司徒英的人,他就不可能单单为了做寿。”
燕十二沉吟着还没说话。
张一飞点头道:“大爷说得是,雷振南是司徒英的一个爪牙,司徒英未死,留着这么个人在世上,终也是个祸害。”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一飞说得好,其实,即使是司徒英死了,雷振南怕也是不甘雌伏的。”
李广义道:“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既来之则安之。”
燕十二道:“我正是这意思”
步履响动,老远的便听见了龚应民扯着嗓子叫道:“端好了,端好了,别洒了。”
吃的来了,老黑精神为之一振,道:“吃吧,喝吧,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好大闹他一场。”
柳大龙笑笑说道:“且任他们殷勤去,把几个煞星招进了雷家堡,看雷振南到时候怎么整他。”
大伙儿都笑了。
笑声中,龚应民当先走了进来,一欠身道:“燕总管,吃的来了,小镇上没什么好东西,几位请随便吃点,也请多包涵。”
话是客气话,东西还真不赖,热腾腾的包子馒头,六七样菜,一大碗汤,真难为他这么快就办来了。
人既然分三六九等,这吃的定然也分三六九等。
六个人心里明白,眼前这顿吃的准是头等的。
龚应民迎宾做的不赖,真尽职守,不但周到圆满,而且是十分周到圆满。
吃过饭沏上一大壶好茶。茶能去油腻,助消化,吃饱了饭菜来杯清香可口的好茶,是人生一大享受。
剩下的撤走了,龚应民硬是倒退着出去的。
天刚黑,龚应民又来了,说堡里派出来的车到了,六人是头一批进堡的贵客。
六个人没客气,在龚应民的前导下,大摇大摆的出了客栈。
出客栈一看,天爷,两匹双套马车停在客栈门口,牲口身上的也好,车身上的也好,无一不名贵异常,擦得发亮,连那赶车的都穿着一身华服。
六个人上了两辆车,燕十二、赵化龙、李广义一辆,张一飞、柳大龙、老黑一辆,不知道招来了多少嫉妒目光。
车赶动了,疾驰,但不颠不晃,足见赶车的是好手。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直奔太行山里,鞭梢声破夜空,呼啸着,清脆的叭叭声传出老远。
车进太行山口,路两旁马上就看见了灯,一盏盏的气死风灯,隔十几步便是一盏,跟条龙似的,蜿蜒着,把条平素不大有人走的太行山山路,照耀得光同白昼。
雷振南抬出了排场,而且是大排场。
车行极速,半个时辰之后,抵达了雷家堡前,天爷,张灯结彩,平素阴沉的雷家堡,如今成了不夜之城。
两扇巨大铁门敞开着,站门的一十六名抱刀华服大汉,一个个怀抱雁翎刀,雄赳赳,气昂昂,怪慑人的。
两辆马车直驰堡中,在雷家堡那大广场里停下。
龚应民自头一辆马车辕上跳下,掀开车帘,恭迎贵宾下车。
燕十二等先后下了车,广场上一前四后站着五个人。
最前头的是雷振南,他今儿晚上穿一袭锦袍,身后四个人依次是少堡主雷玉龙,总护法蒙东扬,左护法蒲昆,右护法韩克用。
龚应民急步超前,低声两句,雷振南带笑迎了上来,老远便拱起双手:“燕总管跟六位护卫,雷振南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燕十二抱拳说道:“岂敢,燕某奉我家大人之命,特来为雷堡主祝嘏。”
“不敢当,不敢当。”雷振南道:“司徒大人跟燕总管岂不是折煞雷振南,前两天雷振南还正在作难”
燕十二道:“雷堡主不必客气了,燕某此次趁祝嘏之便,另有要事面奉。”
雷振南上前一步,低低说道:“莫非是为了大事?”
燕十二心里一跳,道:“正是。”
雷振南-笑说道:“有司徒大人在上,雷振南岂敢言寿,前些日子接到大人手谕,命雷振南早点做准备,所以才藉这个名儿邀得武林至交好友来面议大事,共襄盛举。”
赵化龙等果然没料错,这一诈可抖出来了。
燕十二心里已是一跳,倏然而笑道:“雷堡主毕竟是我家大人的热心朋友,到时候,还要仰仗贵堡鼎助,我家大人不会忘了热心朋友的。”
雷振南哈哈大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来,来,燕总管,这是我的几个兄弟跟犬子,彼此见见。”
龚应民过来介绍,彼此寒暄了一阵。
寒暄中,韩克用一双眼却盯上了燕十二,迟疑着道:“兄弟以前好像见过燕总管。”
燕十二镇定的淡然笑道:“乾兄以前到京里去过么?”
韩克用道:“没去过,福薄缘浅”
燕十二道:“燕某一向待在京里,很少到外面来走动,给雷堡主祝嘏是大事,要不然,燕某也分不开身。”
雷振南接口笑道:“燕总管抬举,雷振南天大面子,许是我这位韩三弟认错了”
燕十二淡然一句:“可能。”
雷振南何等人,他没敢让韩克用再说什么,当即热络的拉着燕十二往那布置得美轮美奂的雷家堡大厅行去。
进了大厅落了座,韩克用仍不时的盯着燕十二看。
燕十二淡然笑道:“乾兄可是仍觉得燕某人面善么?”
韩克用不安的一笑说道:“燕总管原谅,兄弟委实是”
雷振南递过个眼色,哈哈一笑道:“面善便是有缘,面生也不要紧,燕总管几位要在咱们这儿待些日子,过两天还怕不成了熟朋友,三弟,让他们预备酒菜去。”
他是有意支开韩克用,免得韩克用话说多了使贵宾不高兴。
韩克用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当即退出了厅,出厅他便皱了眉,他纳闷,他认定自己的确见过这位京里来的燕总管。
他找个人把马武、马威兄弟召了来,站得远远的,指着厅里的燕十二,问马武马威兄弟道:“你两个见过这个人么?”
马武、马威兄弟双双往厅里瞅了一眼,摇头齐声说道:“没见过。”
韩克用一怔道:“难不成真是自己弄错了”
心念一转,又道:“再多想想,当日在十里铺”
马武的一部络腮胡当日被燕十二那雕玉小刀削得精光,他对燕十二的印象比较深刻些,两眼一睁道:“我想起来了,这小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韩克用道:“你想起来,是当日十里铺横里伸手,救鲍家丫头那小子,是不?”
马武点头说道:“没错,韩爷,就是他,他怎么跑到咱们这儿来了,看样子居然还是咱们雷家堡的上宾?”
韩克用道:“这你就不用管了”
转望马威道:“马威,你怎么说,你不记得这小子了?”
马威道:“脸像,只是当日十里铺那小子,没这个人这么气派。”
韩克用笑了,是阴笑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他现在混好了,没你们两个的事儿了,你们俩忙去吧。”
马武、马威兄弟答应一声,双双施礼而去。
马武、马威兄弟走后,韩克用站在那儿沉吟上了,他人称邪煞,自不愁想不出坏主意,一转眼工夫之后,只见他双眉一扬,迈步向大厅走去。
进厅冲雷振南一躬身,道:“禀堡主,厨房已经招呼过了。”
雷振南直点头,道:“好,好,三弟坐吧。”
韩克用没坐,道:“堡主,西边贵客到了,您是不是出去接迎。”
他的意思是想把雷振南调出去好说话。
谁料雷振南一摆手道:“蒙大弟代我出去招呼招呼吧。”
韩克用自然跟着行了出去。
出了厅,他一把把蒙东扬拉到了暗处,道:“总座,西边贵客到了是假,我有急要大事禀知堡主是真。”
蒙东扬道:“你有什么急要大事?”
韩克用道:“总座如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当日十里铺那回事。”
蒙东扬道:“十里铺那回字,哪回事?”
韩克用道:“总座怎么忘得连影儿都没有了,就是有人横里伸手,救鲍家那丫头,坏少堡主大事的那回事啊。”
蒙东扬哦的一声道:“我想起来了,只是你现在突然提这个干什么?”
韩克用道:“厅里坐的这位燕总管,就是当日十里铺横里伸手,坏少堡主大事那小子。”
蒙东扬一怔,道:“怎么说,这位燕总管你刚才说看着他面善,就是指这回事么?”
韩克用点头说道:“是的,总座。”
蒙东扬道:“你没有弄错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韩克用阴阴一笑道:“不会的,总座,我没别的长处,可是我能瞧过-个人一眼就许久不会忘,别说那小子跟咱们结过梁,刚才我还把马武马威兄弟叫了来,让他俩认认,他俩一眼就认出来了。”
蒙东扬脸色一变,道:“慢着,咱们先弄清楚了再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也许他混好了”
“可以。”韩克用一点头道:“将相本无种,谁都能混好,只是总座别忘了,当日那姓燕的小子跟玉观音主人有关系,今天他在这节骨眼来了咱们雷家堡,用心可是”
蒙东扬脸上又变了色,道:“把龚应民叫来,快去。”
韩克用答应一声,飞步而去,转眼工夫带着龚应民来到,龚应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冲蒙东杨一躬身,道:“总座,您有什么吩咐?”
蒙东扬冷冷说道:“我问你,京里来的这位燕总管,是什么时候抵达小镇的?”
龚应民道:“今天晌午,怎么?”
蒙东扬道:“是你迎他们进镇的?”
龚应民道:“不是属下,是阿六”
蒙东扬道:“阿六告诉你他们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
龚应民道:“是啊,阿六说这六位是打京里来的,您想,京里来的不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还会有哪儿?”
蒙东扬望着天说道:“你跟阿六倒是挺聪明的啊,他们可有证明?”
“证明?”龚应民怔了一怔道:“怎么了,总座,莫非”
蒙东扬冷然说道:“我问你,他们可有证明?”
龚应民道:“总座,你想,只听说他们是京里司徒大人那儿来的,巴结都来不及,谁还敢跟他们要证明啊。”
这倒也是实话。
蒙东扬冷哼一声道:“会办事,你跟阿六都会办事,迎客倒把对头迎上门来了,而且是恭恭敬敬,唯恐不周、头一批接进堡来的,给我滚。”
龚应民一怔,旋即机伶一颤,匆匆忙忙的躬了身,如逢大赦,飞步而去。
龚应民跑了,韩克用上前一步道:“总座您看”
蒙东扬阴着脸微一摇头,道:“别动声色,我自有主意,你去准备准备去。”
韩克用答应一声,匆匆而去。
蒙东扬则一个人回了大厅,冲雷振南一欠身,道:“堡主,西边的贵客都已经安置妥当了。”
雷振南一摆手道:“辛苦蒙大弟了,坐吧。”
蒙东扬答应一声坐了下去,他真沉得住气,-点儿声色不动。
雷振南陪燕十二等聊天,没多大工夫,有人进来禀报,酒菜预备好了,雷振南立即吩咐摆上。
雷家堡人多好办事,一转眼工夫,一桌酒席就摆在大厅里,全是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人都有私心,也鲜有不趋炎附势,雷振南为怕冷落别的朋友,却在这大厅里宴开一桌招待京里来的贵宾。
入座的时候,雷振南硬要把燕十二让在上位,燕十二懂规矩不肯坐,好推让了一阵结果还是雷振南坐上主位,燕十二跟他坐了个并肩。
蒙东扬更支走了下人,一把抓起酒壶道:“来,让我给各位斟酒。”
雷家堡总护法持壶,这几位京里来的贵宾的确面子不小。
他那里要给燕十二斟酒,燕十二伸手一拦道:“不敢当,还是让我们自己来吧。”
蒙东扬道:“燕总管说这话就是见外了,我们堡主跟司徒大人怎么个交情,我能为几位斟斟酒,这是我的荣幸,往后要燕总管照顾的地方还很多,难道燕总管连这个面子都不赏给。”
雷振南那里开了口:“蒙大弟是一番诚心,我看就让他为诸位斟上这头一杯吧。”
人家好意巴结,这么客气,燕十二等乐得受了。
头一杯刚斟上,雷振南便举起了面前杯,道:“来,来,来,让我先敬诸位一杯,略表寸心。”
一杯,一杯,又一杯,酒过三巡,老黑头一个先趴在了桌子上,接着就是张一飞跟柳大龙。
雷振南刚一怔:“这三位怎么”
李广义霍然站了起来,道:“兄弟,他们在酒里下了药。”
燕十二道:“我知道了。”
一把抓向了雷振南。
两个人并肩而坐,雷振南又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一点防备也没有,自然让燕十二抓个正着。
雷振南只觉腕脉上一紧,忙道:“燕总管,这是误会”
李广义站立不稳,一晃砰然坐了下去,没坐稳,栽倒了,整个人掉在地上,要往起爬,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旋即他也睡着了。
燕十二冷冷一笑道:“雷堡主,这能叫误会么?”
雷振南霍然里望蒙东扬,道:“蒙大弟,这是”
蒙东扬阴阴一笑道:“回堡主,小弟在他们几个的酒里,下了您那独门的玩意儿”
雷振南神情一振,沉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蒙东扬一指燕十二,嘿嘿笑道;“堡主,韩三弟认出来了,这位燕总管就是当日十里铺那个卖玉观音的姓燕小子
雷振南为之一怔,当即转望燕十二道:“你是”
燕十二淡然说道:“邪煞韩克用那双贼眼相当厉害,事隔这么多日子,如今我又改头换面换了装束,他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只听赵化龙道;“兄弟,我支持不住了。”
只见他身躯一晃,也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去。
燕十二心神震动道;“雷振南,我拿你换取解药”
蒙东扬嘿嘿一笑,道:“姓燕的,好教你知道,我们堡主这种独门玩意儿没有解药。”
燕十二道:“那好办,我拿雷振南的命”
蒙东扬笑道:“姓燕的,别充壳子了,你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当真,燕十二只觉一阵阵困意往上涌,眼皮越来越重,能马上倒头睡一觉那才舒服。
可是他也明白,眼皮只一闭上,那就糟了。
在这万般无奈的情形下,他右手一抬,就要以独门手法制住雷振南的穴道。
这主意好,只一用独门手法制住雷振南的穴道,雷家堡绝不敢伤他几个,否则雷振南的穴道永远别想解开。
可是他这里刚一拍手,十足老江湖的雷振南,便又惊觉,沉腕猛力一挣,连人带椅子往后翻去。
燕十二一只左手虽然扣在他腕脉上,这时候却用不上劲儿,被雷振南一挣便挣开了。
雷振南连人带椅子翻了出去。
燕十二情知危急,站起来便要往外闯。
蒙东扬冷笑一声,翻身过来,兜胸就是一掌。
燕十二暗一咬牙,挺掌硬接,砰然一声,蒙东扬没动,燕十二他却被震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了下去。
刚摔倒,陡觉腰眼上一麻,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敢情雷振南从后头出手闭上了他的穴道!
蒙东扬笑了,笑得阴沉:“没想到这么容易一下子制住了六个,看来是力敌不如智取,你小子当日的威风哪里去了。”
雷振南皱着眉道:“这人真是当日十里铺卖玉观音的那小子么?”
蒙东扬道:“错不了的,堡主,您没听听,他自己都承认了。”
雷振南道:“最好别错。”
顿了顿,道:“虽然一下子擒住了六个,恐怕没什么用。”
蒙东扬道“怎么没用,这小子跟玉观音主人必然有很深的渊源,尽管苗小蛮带着那妞儿投了鲍家,可是咱们弄着这一个,应该胜似十个那小妞儿”
雷振南道:“我知道,只是你忘了我那独门的药物没解药”
蒙东扬道:“堡主是怕他长睡不醒,难以问话?”
雷振南点了点头,没说话。
蒙东扬道:“那还不容易么,老夫人有解药,堡主只消到老夫人那儿跑一趟,当面去求老夫人。我想老夫人她”
雷振南两眼一睁,厉芒外射,道:“我说过不下十次,不许提,不许提,你怎么还”
蒙东扬急躬下身去,道;“是,属下不提就是。”
雷振南威态一敛,半晌始道:“也只好去求求老夫人了,不,过,老夫人肯不肯给一-”
话锋忽转,道:“鲍天和一家至今似没消息了。”
蒙东扬道:“回堡主,以我看,鲍天和那老儿准是带着苗小蛮跟那妞儿躲起来了。”
雷振南道:“丢了那一个,我不能再丢这一个了,要是再把这个丢了,我就跟那张藏宝图绝缘了,先把他们囚禁起来,等夜深人静之后,我再硬着头皮去求老夫人,传话下去,这件事任何人不许轻泄。”
蒙东扬恭应一声,转脸向外,喝道:“来人。”
厅外大步走进两个人来,不是黑衣壮汉,却是韩克用陪着一个俊美潇洒的中年小胡子。
雷振南先是一怔,继而神情猛震,脱口一声:“司徒大人。”
忙举步迎上,抱拳躬下身去。
来人可不正是司徒英,他也到了雷家堡,却比燕十二等迟到了一步。
司徒英表现得毫无官架子,答一礼便抓住了雷振南的一双手含笑说道;“雷老,我特意放下了京里琐事,来给雷者祝嘏。”
雷振南受宠若惊,忙道:“大人这是折煞草民,草民怎么敢当,草民怎么敢当。”
司徒英拉着雷振南走向座位,道:“我到这儿是客,咱们朋友相敬平起平坐,最好也别说什么大人、草民。”
拉着雷振南往上头一坐,抬眼扫向燕十二等六人,道:“我刚听韩三哥说了,在京里正愁拿这几个东西不着,不想到这儿来一进大厅便瞧见他们个个委顿如泥,这是哪位的杰作?”
蒙东扬上前赔笑,道:“回大人,是蒙东扬”
司徒英一翘拇指,道:“原来是蒙大哥的杰作,好,日后我要重谢蒙哥。”
蒙东扬乐得心花怒放,又上前一步道:“禀大人,托大人洪福,人是拿着了,只是还不知道派得上派不上用场。”
司徒英目光一凝,道:“蒙大哥这话”
雷振南干咳-声道:“蒙大弟用的是草民的独门药物,那药物的解药握在家母手中,大人不知道,自家父过世以后,家母-直跟草民不合,草民怕要不到解药-一”
司徒英道;“要解药干什么?”
雷振南道:“没有解药如何能问他的口供。”
司徒英道:“不用问他的口供,我对他知道得很清楚,他们在京里闹了好一阵子了,姓燕的已得到了三份藏宝图中的两份,那两份藏宝图怕就在他身上,搜搜他的身就行了。”
雷振南猛然-喜,站起来就要走过去,可是马上他又坐了下去道:“蒙大弟偏劳一下。”
蒙东扬忙答应-声走了过去,果如司徒英所说,他在燕十二身上翻没两翻便翻着了燕十二绘制的那三份之二的藏宝图,打开来看了看,脸上浮现一丝异样神情,道:“这大概就是吧。”
走过来双手递向了司徒英。
司徒英接过来看了看,微一点头,逼:“不错,这就是那三份之二的藏宝图。”
把那张三份之二的藏宝图随手一折,抬手送向了雷振南,道:“请雷老代我收着吧。”
雷振南一怔,忙抬双手挡住,道:“大人辛劳多年为的就是它,如今已然得着了它,怎么把它交给草民-一”
司徒英含笑说道:“雷老,你我结盟多年,相待以诚,是推心置腹的朋友,这张藏宝图交给谁不都一样,雷老先代我保管,等找齐另一份,合全整张之后咱们再联袂去找宝藏。”
雷振南还待推辞。
司徒英硬把那张图塞进了他怀里,道:“雷老要再推辞那就是见外了。”
雷振南没奈何,只得接下,满脸激动之色的道:“大人这么垂信,草民敢不粉身碎骨以报。”
司徒英淡然一笑道:“你我是朋友,彼此以诚相待,说什么垂信,说什么粉身碎骨以报,如今三份之二的藏宝图已然到手,姓燕的他们可另加囚禁,我还有用他之处-一”
雷振南道:“大人要用他一一”
司徒英笑道:“用他换取那尚未到手的一份藏宝图啊。”
雷振南明白了,哦了一声,当即命韩克用召人进来把燕十二等抬了出去。
望着韩克用带着人把燕十二等抬出了大厅,司徒英忽然收回目光道:“有件事我该让雷老知道一下,鲍天和暗生私心,不但救走了董淑媛,而且还把那大女儿跟苗小蛮藏在京里,这件事使我很生气,我派人抄了鲍天和的家,把董淑嫒母女押在京里,结果董淑嫒母女仍被姓燕的他们救了出去,如今也不知道逃往何处,还请雷者派几个得力弟兄四下里查访查访,那另-份藏宝图就在她身上,现在咱们已经掌握了姓燕的,只要能找着董淑媛,那另一份藏宝图就可得到手中,事关咱们的共同利益,还请雷老多偏劳。”
这一番话听得雷振南心神连震暗地里直冒冷汗,司徒英把话说完,他马上连声唯唯的道:“是,是,是,这个不劳大人操心,草民这就派出人去,蒙大弟,你去挑几个人,马上派他们出去。”
蒙东扬答应-声,领命而去。
司徒英笑道:“只等找到董淑嫒,拿到那另-份藏宝图,觅得藏宝,这天下武林,就是咱们掌中之物了,我立即回京准备接应,京中禁军都在我掌握之中,举事应属轻而易举,只我登上九五,雷老要什么就有什么,到那时雷老所有就不只这一座石堡了。”
雷振南不但心花怒放,还由衷的感激,除了连声唯唯,不住致谢之外,并且说道:“大人文武双绝,雄才大略,本世之真主,国之真君,就跟那宋太祖赵匡胤一样,真龙暗蛰委曲一时,一朝风云起,还不是马上黄袍加身-一”
司徒英哈哈大笑道:“雷老比得不差,只是我不会跟赵匡胤-样,-朝得势便来个杯酒摘兵权,我要跟诸位出掌军政,同享荣华富贵。”
笑归笑,笑得多少带点勉强,他现在的处境只有他自己清楚,好在燕十二等个个被困,一时不会拆穿他。
雷振南那里不但心里感激,而且嘴里不住的谢恩,就跟司徒英已经当了皇上一样。
蒙东扬进来回话,说人已经派出去了,共派出去十拨,查访的范围遍及各处,只要董淑媛没有升天遁地之能,短时间内必能找到线索。
司徒英满脸欣慰之色的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赶了好几天的路够累的,雷老寿诞之期在即,贺客都到了,别为我一人冷落别人,如今咱们需要朋友,绝不能得罪任何一个,请雷老派个人给我找个住地儿,雷老跟蒙大弟尽管去招呼别人吧。”
尽管雷振南在这时候可以不要朋友,可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是不愿舍弃朋友,雷家堡今天的声威,全是朋友们抬起来的,让湖道上走路,没朋友还行。
司徒英这番话,听得雷振南暗暗又是一阵感激。
虽然司徒英是让他派个人给安置住处,但雷振南仍是亲自带着蒙东扬为司徒英安置了最豪华、最舒适的住处。
安置好了司徒英,雷振南、蒙东扬双双退出了屋。
听听雷振南跟蒙东扬走远了,司徒英马上就抽笔摊纸,伏案挥毫,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幅山川形势图。
他在屋里画他的,雷振南却在远处边走边摇头。
“想不到司徒英竟是这么一个以肝胆对人的人,我以前竟对他存有私心,想想真令人愧煞。”
蒙东扬倏然一笑道:“堡主是指他把那张藏宝图交由咱们保管”
雷振南点点头道:“他肯把那张藏宝图交我保管,足见对我的信任,他对我仁,我岂能对他不义。”
蒙东扬嘿嘿一笑,摇头说道:“堡主,我可不这么想。”
雷振南目光一凝,道:“蒙大弟不这么想?”
蒙东扬摇摇头道:“我认为司徒英会做人,也更见所作。”
雷振南双眉一扬,道:“蒙大弟这话”
蒙东扬道:“堡主,他交给您的,只是三份之二的藏宝图,并不是一整张的藏宝图,可是?”
雷振南道:“不错。”
蒙东扬道:“三份之二的藏宝图不能藉以找寻藏宝,必须要得整张藏宝图才能找到藏宝,可是”
雷振南道:“本来就是”
蒙东扬道:“这就是了,他有什么不能信任堡主的。”
雷振南怔了一怔,旋即说道:“他把三分之二的藏宝图交我代为保管,不怕我到时候不还他,这也是信任。”
蒙东扬扬了扬眉,嘿嘿一笑道:“司徒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刚才他不是打开那张藏宝图看了看么,恐怕那三分之二的藏宝图已给他装进脑子里了,他找到那另一份后只跟脑子里的这三分之二拼合就是一整张,还要堡主手里的三分之二何用。”
雷振南面泛疑色,凝视他道“是这样么,蒙大弟?”
蒙东扬道:“堡主啊,司徒英刚才不是告诉堡主,鲍天和暗生私心已被他抄家了么,鲍天和不是省袖的灯,他不会不做任何辩解,司徒英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物,鲍天和只一有辩解,他不会不对咱们雷家堡动疑三分,他那大女儿虽然人在昏睡中不会说话,苗小蛮可是清醒的人一个,她-定会实话实说,狠狠咬咱们一口,她这一口,再加之鲍天和的辩解,司徒英焉能猜不透苗小蛮跟他那大女儿是从哪儿出来的,他抄了鲍天和的家,对您却仍这么客气,面且亲自前来祝嘏,用心叵测,您可不能不提防。”
蒙东扬毕竟老奸巨猾,他的一双眼确比雷振南明亮几分。
雷振南脸上变了色,道:“蒙大弟,要真让你不幸言中”
蒙东扬道:“堡主不可不防,但不必担心,他只一个人来,即使突然闹将起来,也闹不起多大风波,堡主且别动声色,心里有个谱儿,表面上虚与委蛇,看他能施出什么花招来,燕十二不是在咱们手中么,只等弟兄们回报找到了董淑嫒,咱们就偷偷的拿他去换取那另一份藏宝图,只换得另一份藏宝图,那批藏宝就是咱们的了,到那时候,咱们还用看他司徒英的脸色,听他那一套么?”
雷振南忍不住笑了,笑得得意,笑得狰狞,伸手抚上蒙东扬肩头,道:“蒙大弟,还是你行,你好比老哥哥我的诸葛军师,事要能成,少不了你一份,老哥哥我身旁那张椅子,你是坐定了。”
蒙东扬也笑了,笑得有点阴,道:“受堡主知遇之恩,敢不竭智殚忠以报,别的我不求,只求永远追随堡主左右于愿已足。”
雷振南又笑了,一只手紧紧的抓在蒙东扬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