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拉住了他道:“行了,云山,上了年纪的人,别再生气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里头歇歇去吧。”
连拖带推把冯云山劝走了。
冯天鹏道:“小五,把小七儿扶到偏殿去。”
他自己则跟着冯云山往后头去了。
冯天雕把冯天风抱往了偏殿,燕十二这才向董淑嫒欠身一礼,叫了声:“姑姑。”
董淑嫒忙道:“桑大侠呢,没找着他么?”
燕十二抬眼四下望去。
董淑媛道:“你凤妹妹在后头,不要紧,你说吧。”
燕十二两眼涌泪,当即把桑布衣殉妻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董淑媛那么坚强个人也哭了,连连说道:“桑大哥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刹时间一片悲惨气氛,大伙儿低着头,没一个吭气儿。
苗小蛮从后头匆匆走了过来,道:“桑大侠呢,没找着”
她看得气氛不对了,一怔忙道:“桑大侠他怎么了,难不成”
董淑嫒流着泪告诉了她。
这一听,连当年杀人不眨眼的素手罗刹,也哭了个满头白发竖起,良久良久才敛去,感叹的说了一句道:“桑大侠怎么这么痴情”
琼姑娘哭得更厉害,简直泣不成声。
按说,她跟桑布衣不过才见面,才认识,她不该这么伤心,可是姑娘家毕竟心肠软,也基于人本有的-颗同情心。
半晌过后,燕十二突然抬起了头,道:“姑姑,您说要不要告诉桑姑娘?”
董淑嫒摇头说道:“现在别,她哭老半天了,经不起这刺激,看样子大侠是把她留给我了,以后我再告诉她吧。”
燕十二道:“我只怕万一她问起来”
董淑媛道:“或许她不会问,桑大侠没回来,她还能不明白么?”
脂粉花三郎走了进来,脸色煞白。
董淑媛道:“凤姑娘呢?”
“睡了。”脂粉花三郎道:“我闭了她的穴道。”
董淑媛道:“我该让你知道一下,你爹他”
脂粉花三郎头一低道:“前辈,我听见了。”
只见冯天雕从偏殿急步奔了过来。
苗小蛮一惊,忙问道:“小五,什么事?”
冯天雕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其实偏殿近在咫尺,何至于累成这个样子,他不是累,是急、是惊喜,只听他道:“大姑,有件不得了的大事”
苗小蛮道:“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值得你跑得这样儿。”
冯天雕道:“小七儿说司徒英那家伙想当皇上。”
苗小蛮一怔:“小五,你怎么说?”
冯天雕咽了口唾沫,道:“小七儿说,司徒英那家伙勾结了外人,有心谋叛,想当皇上”
燕十二道:“五少,这外人两个字指的是”
冯天雕道:“小七儿不知道哪是些什么人,只听见司徒英提过新疆,司徒英让那些人从新疆起往这边儿打,他掌握着禁军来个里应外合”
苗小蛮道:“小七儿是怎么知道的?”
冯天雕道:“司徒英把小七儿囚禁在他那密室隔壁,小七儿听不怎么真切,可也听进了六七分。”
苗小蛮面泛惊容,道:“小七儿要是没听错的话,司徒英的胆子和野心可是不小啊。”
董淑嫒道:“在江湖上他掌握着雷家堡、齐家、鲍家三大家,在京里他掌握着官家精锐,他要是生心谋叛的话,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冯天雕道:“他要是当了皇上,咱们就成了瘪十了。”
苗小蛮瞪了他一眼道:“这是个什么事儿,你还在这儿耍贫嘴。”
冯天雕道:“大姑,我说的是真话,您跟董前辈在这儿我怎么敢耍贫嘴,您想想看,现在他只是个禁军统领就那么横行霸道,神气活现的,若让他当了皇上,还有咱们活的份儿么?”
董淑嫒点了点头道:“五少说的是实情实话,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要让他当了皇上,操天下人之生杀予夺大权,不但武林中人无法继续生存,就连百姓万民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苗小蛮沉吟了一下道:“这倒也是,要让他当了皇上,恐怕是个前所未见的暴君。秦始皇焚书坑儒,建阿房,修长城,百姓怨,万民哭,他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阴谋得逞,咱们得拦拦他,坏坏他的事。”
董淑嫒摇头说道:“他有火枪为恃,掌握宫里禁军,咱们的力量恐怕不够。”
苗小蛮道;“即是明知力量不够,咱们也得想想办法,固然,现在满洲入主,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可是要让司徒英得了天下,百姓的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
燕十二突然说道:“姑姑以为新疆有哪些人会和司徒英勾结?”
董淑媛道:“你是从新疆来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燕十二沉吟着道:“据我所知,新疆除了回民之外,没有人值得司徒英去勾结-一”
苗小蛮道:“新疆当年不是闹过回乱么?”
董淑嫒道:“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准噶尔跟回部都有叛乱,尤其乾隆时平乱打得更有声有色,不但平了大小和卓木,定了天山南北路,而且还为乾隆带回了一桩最佳战利品香妃,自那一战,准部跟回部元气大伤,似乎无力再叛”
燕十二摇头说道:“姑姑,准回二部隔几年便有一次叛乱,他们是屡叛屡平,屡平屡叛,根据这一点看,他们很可能东山再起,何况这-次又有强而有力的内应。”
董淑媛道:“这么说你认准了是回部?”
燕十二摇头说道:“事关重大,不敢轻易猜言,捉贼拿赃,咱们必须先行确定那所谓外人是何许人,咱们再下第二步棋。”
董淑嫒道:“还有第二步棋,你似乎已经成竹在胸,智珠在握”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只是想出一个对付司徒英的办法”
董淑嫒道:“什么办法,愿听高明。”
燕十二道:“您这么说,我怎么敢当,我只是想先找到证据然后把证据往官家手里-交,让官家去对付他。”
董淑嫒笑了。
苗小蛮-点头,道:“对,好办法,这叫做以官制官,有他受的。”
董淑媛道:“办法好是好,只是怕的是官家也奈何不了他。”
燕十二道:“咱们现在所以无可奈何,是因为他以官家为恃。掌握京师精锐,必要时往内城一躲,谁也奈何不了他,若是由官家对付他那就不同了,官家纵然无奈何他,但却可以去他的官,削他的权,他一旦丢官去权,内城无法容身,咱们可就好对付他了,您说是不是?”
董淑嫒含笑点头,道:“对,对极了,野兽一旦去了爪牙,任谁都可以打他,这办法高明,天作孽犹可逭,自作孽不可活,司徒英现在正应了这句话。”
苗小蛮道:“现在头一步是先抓他的证据,只抓着了他的证据,他就算倒了霉了。”
董淑嫒望着燕十二道:“怎么抓他的证据,你说?”
燕十二道:“我见见七少去,再听听他怎么说。”
苗小蛮道:“对,弄清楚了再说不迟,别捕风捉影,打草惊蛇,到头来弄巧成拙。”
几个人到了偏殿,冯天风还在那儿哼哼的,这一顿打挨得不轻,坐也不能坐,站也不能站,只有在地上趴着。
天鹏跟天鹗在那儿陪着他,一见几个人进入偏殿,两个人-起站了起来,冲着董淑嫒跟苗小蛮见了个礼。
苗小蛮道:“怎么样,小七儿好点儿了么?”
冯天风苦笑道:“好?大姑,我恐怕十天半月不能动”
苗小蛮道:“谁叫你,这是自作自受,听你五哥说,你听见司徒英在密室里跟人计划着谋叛是么?”
冯天风道:“我只听见了六七分,隔着-堵墙,我听不真切。”
苗小蛮道:“瞧见跟他说话的人是谁了么?”
冯天风摇头说道:“没瞧见,我被他囚在一间黑屋里,哪能瞧得见,不过我听出跟他说话的人不只一个。”
苗小蛮道:“哪儿的口音,听出来了吧?”
冯天风道:“话说的跟司徒英一样,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不过我听见司徒英说几位从新疆远来辛苦,这句话说了有好几遍。”
苗小蛮哼的一声道:“他倒是挺知道体恤人的。”
燕十二道:“七少可曾听见,他们打算怎么个谋叛法?”
冯天风摇头说道:“没听真切,反正是里应外合。”
苗小蛮道:“可曾听见那几个人住哪儿?”
冯天风道:“没听司徒英说,不过司徒英说了这么一句,几位先请回吧,一两天之内我自有答复,从这句话看,那几个人还可能住在司徒英那儿”
燕十二点头说道:“七少分析得是,回人长得跟汉人不一样,一看就能看出来,司徒英断不会让他们住在内城之中。”
苗小蛮道:“不在内城就应该在外城。”
燕十二道:“或许”
苗小蛮道:“事不宜迟,咱们何不这就”
冯天雕道:“三更半夜的,上哪儿找人去?”
燕十二道:“司徒英既然跟他们勾结上了,必然经常跟他们有联络,咱们可以派人在几处城门口监视着,只要他派人出来便暗中跟踪,不愁找不到那些人的住处。”
董淑嫒道:“司徒英不是等闲之辈,这种事是极秘密的,既然是极秘密,他断不会经常派人去联络,那样容易走漏风声,即或联络一次,他也会在极秘密的情形下进行,我并不是说这办法不可行,而是说不能单靠这办法,应该另外再派出人在城里各处暗中查访,分头并进,双管齐下。”
燕十二道:“您说得是”
忽听赵化龙在身后接口说道:“三弟,要不要我几个这就出去?”
燕十二转过身去一看,赵化龙、李广义跟毛胡子几个都在,他当即说道:“咱们这就走。”
冯天雕道:“我也去。”
燕十二道:“不,大少、二少跟五少陪令尊、董、苗二位前辈留在这儿以防万一。”
他是说走就走,说完了话,辞别董淑嫒跟苗小蛮,偕同赵化龙、李广义等几个出东岳庙直奔齐化门。
燕十二、赵化龙、李广义、张一飞、柳大龙、老黑、毛胡子、计老二、查老五、樊老六一行十条好汉翻过城墙进了城里。
在城墙垛口,燕十二分配了任务,赵化龙、李广义带着张一飞、柳大龙跟老黑,负责监视内城几处城门。他自己跟毛胡子几弟兄负责查访外城各处。
这任务分配得很恰当,毛胡子几兄弟城里熟得不得了,由他们到处查访,那是再适合也不过的了。任务分配好,两方面立即分了手,临分手时燕十二还提醒各自留神提防司徒英那禁军中的好手。
望着赵化龙一行五人消失在夜色中,计老二立即说道:“燕爷,咱们也行动吧。”
燕十二皱着眉摇摇头,道:“不忙,半夜三更的,上哪儿去找”
计老二-咧嘴,道:“燕爷,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用得着满城去找么,只找几个地方也就够了。”
燕十二两眼-睁,笑了:“还是二爷脑筋动得快,多谢指点。”
毛胡子道:“怎么回事儿?老二。”
计老二道:“大哥怎么也糊涂了,回人是不吃猪肉的,他们能到处乱住么?”
毛胡子一怔,旋即也笑了。
计老二道:“咱们只找那些回回开的饭庄子,找回回开的客栈就行了,城里那有几处,屈指可数,走吧,咱们先到白回回开的那家清真馆瞧瞧去。”
计老二带路,东拐西转没多久就到了一处。抬眼看,招牌上五个字:“白记清真馆”
几扇门户关得紧紧的,里头连一点灯光都没有,静悄悄的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本来是,这时候哪有灯光,哪有人声。
毛胡子道:“怎么办,咱们是敲门还是翻墙。”
计老二道:“别翻墙,白回回这人为人不错,惊了他的家小不好,咱们敲门吧。”
毛胡子道:“一家人没有不帮一家人的,像咱们这样敲开门问,人家会说么?”
计老二道:“我自然有主意,白回回没见过燕爷,咱们躲在暗处,让燕爷上前敲门,冒充六扇门里的唬他一唬。”
燕十二含笑点头道:“我懂了,几位请暗处去吧。”
毛胡子几个立即退到了暗处。
看看毛胡子几个躲好了,燕十二上前敲了白记清真馆的门儿。
敲了老半天,才听见里头有动静,有个年轻口音含含混混的问道:“谁呀,三更半夜的吵人。”
燕十二立即说道:“查店的,开门。”
这一句把里头那位的睡意全吓没了,门很快的开了一扇,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当门而立,只披着衣裳,裤腰带都没扎,赔着笑冲燕十二哈腰道:“您这位爷是”
燕十二道:“我是九门提督衙门里来的,听说有几个新疆来的客人住在你们这儿,我来查查看。”
那年轻伙计赔笑说道:“您这位爷怕是弄错了,我们这儿是饭馆儿,可不是客栈,怎么会有客人住在我们这儿。”
燕十二道:“你可知道,新疆来的那几个人是回人。”
那年轻伙计道:“是,是,可是我们这儿没有”
燕十二道:“你们这儿真的没留客人么?”
那年轻伙计忙道:“您要不信可以进来查查看,家里要有-个外人,我们情愿吃官司。”
燕十二心念动了一动,道:“那么,你们这儿是城里首屈一指的清真馆儿,总有人从你们这儿叫菜的吧。”
那年轻伙计道:“这倒是有,只是那都是几个熟地儿”
燕十二道:“都哪几个熟地儿?”
那年轻伙计道:“那就多了,您是知道的,小店的老主顾不少,大都是天天从我们这儿叫菜的”
燕十二道:“可有新主顾?”
年轻伙计刚-摇头,燕十二已然说道:“想想看再说。”
年轻伙计哪敢说个不字,忙道:“是,是,让小的想想看,让小的想想看。”
他皱着眉偏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小的想起来了,有这么一家”
燕十二道:“什么地方?”
年轻伙计道:“前门大街有家老京华客栈,今天晚上叫了个菜,几碗羊肉汤,几十个牛肉蒸饺,还有几个菜,菜是老华的伙计来叫的,也是他们带回去的。”
燕十二道:“你没记错么?”
年轻伙计忙道:“您放心,错不了的,是老京华客栈。”
燕十二一点头,道:“那好,关上门,睡你的吧,要是有错我拐回来找你。”
他走了,年轻伙计怔了一阵,连忙关上了门,心里直祷告,菩萨保佑,千万别出错,出了错要拐回来找他,到那时候麻烦就大了。
冲着燕十二那句话,这后半夜他就别想再睡了。
燕十二害人不浅。
毛胡子等从暗处窜出来走近了燕十二。
毛胡子道:“燕爷,那小子不会说瞎话吧?”
燕十二摇摇头道:“谅他也没那个胆。”
樊老六道:“燕爷,您看老京华那几个叫菜的是么?”
燕十二道:“谁知道,碰碰运气,碰对了司徒英倒霉,碰不对咱们再找,只要那几个没回去,不在内城里,总会有找到他们的时候,除非他们会升天遁地。”
樊老六没再说话。
拐过几个弯,前门大街到了,一出小胡同,眼前就是老京华客栈,半掩着门儿,还有灯光。
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关门,唯有这开客栈的不能熄灯关门,要是开客栈的也跟别人一样熄灯关门,那是把客人往门外推,还哪来的生意。
燕十二伸手拦住了毛胡子几个,道:“咱们不能都进去,毛老大跟五爷六爷,绕到后头把守三边,我跟二爷从前门进去查问去。”
毛胡子一点头道:“您说得是。”
带着查老五跟樊老六窜了出去,转眼工夫消失在夜色里。
只听梆子声动,敲出了四更,这时候正是好睡的时候。
约莫着毛胡子已经带着查者五跟樊老六绕到后头,把守住了,燕十二带着计老二出胡同直奔对街。
推开老京华那半掩着的门儿,惊醒了一个正在柜台那儿打盹的年轻伙计,他揉揉眼,定定神,忙迎了上来。
“二位住店,后头有清静上房”
计老二两眼一翻,冷冷说道:“我们是九门提督衙门里来的。”
伙计一惊,连忙赔笑哈腰:“原来是两位公爷,小的有眼无珠,请爷恕罪,二位爷请坐,容小的倒杯茶”
计老二大刺剌的一摆手道:“不用了,我们是来查件事的,听说今儿晚上你们这儿有人到白记清真馆儿叫了几个菜,有这回事儿么?”
那伙计一怔道:“有啊,是小的去叫的,怎么了?”
计老二道:“不怎么,我们来查查,是谁这么阔?跑老远从白记清真馆儿叫菜吃。”
照理说:大爷有钱,爱往哪儿叫菜吃,就从哪儿叫菜吃,管得着么。
可是那年头儿话不能这么说,官里的就管得着,你就得受着。
只听伙计道:“是几位客人,人家是回回,小号的饭菜人家不能吃”
计老二两道眉毛动了一动道:“客人一共有几位?”
伙计忙道:“三位,共是三位。”
计老二道:“住在哪间屋,带我们看看去。”
伙计道:“是,是,小的这就带路,小的这就带路。”
连声唯唯着,唯恐稍迟的转身往后而去。
燕十二跟计老二紧跟在他身后,计老二道:“燕爷,大概不会错了。”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希望如此。”
这家老京华客栈一共有三进院子,伙计带路进了最后-进,老京华不愧是老京华,挺幽静的院子里有树,也有花。
伙计直趋北上房,这间上房不小,还透着灯光,不过灯光挑得很小,只能说有点儿亮。
计老二没等伙计说话就便拍了拍他道:“你叫门去。”
伙计应了两声,上前拍了门,刚拍两声,里头便有人粗声粗气的喝问道:“谁呀?”
“我。”伙计忙应道:“伙计”
计老二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两句,-松手,伙计马上说道:“内城里有两位爷要见您三位。”
听得房里有人哦了一声,接着是一阵悉悉卒卒的穿衣声,随即灯也挑亮了。
计老二在伙计耳边低低说道:“没你的事了,你回柜台去吧。”
伙计巴不得走开,答应一声拔腿走了。
两扇门开了,灯光外泄,开门的是个身穿长袍的白胖汉子,年纪在四十上下,浓浓的眉,两手寒毛老长,络腮胡,里头还站着两个。
白胖汉子看了二人一眼道:“二位是”
计老二道:“我们是司徒大人那儿来的,有封信要面交贵白胖汉子向计老二伸出了手。
计老二笑笑说道:“我刚说过,信要面交贵上。”
白胖汉子道:“内城住的人都有腰脾,是么?”
计老二转脸望向燕十二笑道:“这位朋友倒是挺小心的。”
嘴说手不闲,他快如电,一把扣住白胖汉子腕脉,人跟着冲了过去,一下硬把白胖汉子撞了进去。
燕十二一步跟了进去,里头那两个转身要往炕上扑,炕上有三具革囊。
燕十二向来占个快字,一指点出放倒了一个,人跟着过去,右手往前一递,那柄雕玉小刀向上挺在另-个心窝上,道:“朋友,识相点,别让我扎得你前后透窟窿。”
这个人四十多年纪,个子高高的,长眉细目,隆准薄唇,唇上还留着一撮子胡子,他没再动,可也挺镇定,望了燕十二一眼道:“你们不是内城来的。”
燕十二道:“不是,我们是从外城来的。”
这时候计老二已放倒了那白胖汉子,退一步掩上了门。
那小胡子怒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劫财么,炕上的东西你们尽管拿去。”
计老二笑道:“朋友,我们已经进了屋子你不该再从门缝儿里瞧人了,我们不要钱财,要的是你几句话。”
燕十二抬手指了指炕,道:“请坐。”
小胡子客迟疑了-下,退-步坐在炕沿儿上。
燕十二翻腕收起雕玉小刀。
小胡子客看的清楚,趁这机会便要翻身抓炕上的革囊,可是他刚一动,燕十二那把雕玉小刀又抵在了他心窝上,他一震,收势说道:“阁下好快的手法。”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夸奖了,阁下要自信能快过我去,尽管再动,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便宜事有一有再,不会有三。”
他翻腕又收起了那把雕玉小刀。
小胡子客知机识相,没再动,两眼一扫道:“二位是”
计老二道:“这不关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问你话,你据实作答。”
小胡子客道:“我跟二位素昧平生,二位有什么话要问我?”
计老二道:“自然是有”
转眼望向燕十二。
燕十二当即问道:“三位是远从新疆来的客人,是么?”
小胡子客微一摇头道:“不是。”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不瞒你阁下说,我是从和阗来的,自小在和阗长大,新疆的一切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
小胡子客道:“我没有瞒你什么。”
燕十二目光往炕上扫了一下,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三位该是从山南(天山)来的缠回(喀什噶尔人),对不?”
小胡子客脸色-变,道:“缠回说的是突厥语。”
燕十二道:“可也有会说汉语的,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几度用兵回疆,缠回还能没有会说汉语的么!”
小胡子客深深地看了燕十二一眼道:“你对新疆的一切,的确很熟。”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那当然,谁叫我是新疆土生土长的”
顿了顿道:“请容我问话,三位到京里来干什么?”
小胡子客道:“做生意。”
燕十二笑笑道:“什么生意,入侵中原争夺天下的生意么?”
小胡子客脸色一变,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燕十二笑笑说道:“你阁下或许不懂,可是汉清官家自有人懂,我这话阁下信不信?”
小胡手客道:“我不信!”
燕十二道:“那就试试看吧,二爷,带人。”
计老二答应,伸手就要去抓那白胖汉子!
小胡子客伸手一拦道:“慢着,两位究竟是干什么的?”
计老二道:“刚才不跟你说了么,这无关重要”
燕十二抬了抬手,道:“告诉阁下也无妨,我们是江湖上的。”
小胡子客神色微微一松,道:“原来二位是中原武林豪客,二位应该是汉人?”
燕十二道:“不错,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小胡子客道:“那么二位不该管这件事,满清入关,山河变色,江山易帜,陷生民于水火,置百姓于铁蹄之下,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有志忠义之士时刻悲愤填膺,为匡复大计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牺牲,不遗余力”
燕十二笑道:“听阁下这么一说,好像我二人是弃宗忘祖的汉奸一样,其实阁下错了。”
小胡子客道:“我怎么错了?”
燕十二道:“阁下可知道司徒英是何许人?”
小胡子道:“禁军统领,汉人中的杰出人才!”
燕十二道:“他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他才是个道道地地的汉奸。”
小胡子客道:“可是现在他要起义举事。”
燕十二摇头说道:“阁下,那不叫起义,他为的不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亿万百姓,他为的是他自己,他想席卷天下,据为已有。”
小胡子客道:“即便是,毕竟他是个汉人。”
燕十二道:“这种汉人远比满清来得残暴,来得可怕!”
小胡子客摇头说道:“我看不出,也不这么想!”
计老二道:“你当然看不出,你才跟他接触过几次,而我们却知他最深,也跟他争斗了不少时日。”
小胡子客道:“你们跟他争斗了不少时日,就为这件事么?”
计老二道:“不,他是武林中的败类,跟我们有仇!”
小胡子客道:“原来如此,那么是私仇,对不对?”
燕十二道:“不错,是私仇,可是为天下武林,其实,司徒英他要是个正人君子,是为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及天下亿万百姓举事,就是不共戴天的亲仇我们也可以舍弃,甚至还会追随他左右,竭尽绵薄。”
小胡子客摇头说道:“我认为你阁下还是轻重未分。”
燕十二淡然笑道:“别以大义责我,你们为的是什么,是为普天之下的亿万百姓么?”
小胡子客似乎理直气壮,一点头道:“当然!”
燕十二道:“恐怕你们为的也是私仇吧。”
小胡子客道:“我们跟满清朝廷之间没什么私仇!”
燕十二笑笑说道:“满清朝廷康熙、雍正、乾隆三代对回疆用兵,乾隆大将军兆惠除了平定天山南北路,杀了大小和卓木之外,还给乾隆把香妃带了回来,你们回疆之人视为奇耻大辱,这不是仇是什么?”
小胡子客脸色变了变,道:“你们既然知道这情形,知道这血仇,为什么还横里伸手管这个闲事!”
燕十二道:“要冲着满清朝廷这件事我们绝不会管,我们为的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跟亿万百姓。”
小胡子客冷笑一声道:“好冠冕堂皇的一番话,何不说你们弃宗忘祖,自甘亡国灭种。”
计老二双眉一竖,道:“放你娘的屁”
燕十二伸手一拦,淡笑道:“随你怎么说吧,但得仰不愧,俯不作,我们不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
小胡子客道:“那么,你们究竟打算怎么样?”
燕十二道:“我们要杀司徒英,你二个就是司徒英的最佳罪证!”
小胡子客脸色大变,冷哼一声,抬手要动。
世上挑不出一个能快过燕十二的,燕十二一指点出,正中小胡子客的黑甜睡穴,小胡子客两眼一闭,往后便倒,四平八稳的倒在了炕上。
计老二道:“行了,一下逮三个,没想到这么顺利。”
燕十二道:“多亏了二爷你,要不是你脑筋动得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着他们,要论功行赏,二爷你该拿头一个!”
计老二道:“行了,燕爷,您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去叫大哥他们进来一个帮帮忙。”
说着他出了屋,跃身掠上瓦面,叭!叭!叭!弹了三声指甲,三声过后,人影闪动,毛胡子等全掠飞上来。
毛胡子道:“怎么样,老二,找着了么?”
计老二道:“得手了,他们有三个,我跟燕爷弄不了,叫你们进来帮帮忙。”
转身跃了下去,带着毛胡子等进了屋。
毛胡子一打量那三个,道:“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这三个确然长得跟咱们不一样,燕爷,他们是新疆来的么?”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新疆回部共分两种,住在天山以北的叫汉回,又叫东干,务农商,说汉语,住在山南的是喀什噶尔人,俗称缠回,务农牧,说突厥语,这三个是来自山南的缠回!”
毛胡子道:“不管他们是什么回回,反正是回不去了,燕爷,咱们把他们弄到哪儿去,您吩咐。”
燕十二道:“恐怕得暂时弄回东岳庙去。”
毛胡子道“那就走吧,别耗了,赵大哥跟李二哥他们还在五处城门口瞅着呢。”
燕十二道:“我去知会他们一声,你几个带着这三个先走。”
樊老六道:“您别跑了,让我去吧。”
燕十二摇头说道:“还是我去吧,我去比较合适点儿,万一让他们发觉,我跑得也比你快点。”
其实他是怕万一让人发觉,樊老六无力断后,大伙儿撤不回去。
他不便明说,好在樊老六一点就透,比起燕十二来,他明知道自己差得远,也就没再说什么。
几个人在老京华客栈分手,毛胡子等带着三个缠回回了东岳庙,燕十二独自一个人走了前门!
离前门没多远,忽听身左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步履声,燕十二停步仔细一听,立即听出步履声竟有三人之多,而且步履轻捷稳健,一听就知道是练家子。
这时候在前门外大摇大摆的练家了,不会有别人。
燕十二连忙闪身隐入了一处暗隅中。
他刚藏好身形,一条小胡同里转出一前二后三个人来,二个人俱是一身长袍,穿着相当气派讲究。
前面-个是个卅多岁的中年人,长眉凤目白净脸,有一种雍容高华的气度及自然慑人之威,顾盼之间威仪自生,令人不敢仰视。
他背着手洒脱迈步,走得不徐不疾,四平八稳。
后面是两个五十上下的老者,一胖一瘦,两个人-般的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锐利,-看就知道是两个内外双修的好手。
两个老者腰里鼓鼓的,脸上没有表情,肃穆而恭谨,并肩迈步,紧跟在那中年人身后。
燕十二何等人,一看就知道这中年人大有来头,纵不是亲王,郡王、也必是贝子、贝勒一流。
天这么晚了才回城,八成儿是逍遥去了。
燕十二没惊动他们,躲在暗处一动没动。
那三个从他身前丈余外行过,也没发觉暗隅中躲的有人。可是这三位刚从燕十二身前丈余外过去没多远,忽听前门方向传来一声叱喝:“什么人躲躲藏藏的?站出来!”
两个老者好机警,那瘦老头儿一步窜到了中年人前面,伸手拦住了中年人。
那胖老者没动,镇定的站在中年人身后,一前一后护住了中年人。
随听前门方向又传来叱喝:“大胆贼徒,还不站住。”
随着这声叱喝,衣袂飘风声响起由远而近,显然是有夜行人扑了过来。
只见瘦老者往后一抬手道:“护着主子退到暗处去!”
有他这一句,那胖老者立即护着中年人往燕十二藏身处暗隅退了过来。
燕十二皱了眉,这一下可怎么好,那胖老者跟中年人再退过来,自己要是不赶快躲的话,两下里非碰头不可。只一碰头,难免会发生误会。
一念及此,燕十二立即抽身往后退去,想不到那胖老者耳目相当敏锐,他刚一动便被胖老者发觉了,只见他伸手拦住了中年人,沉声喝道:“什么人躲在暗处?”
人影一闪,瘦老者电一般掠到,直往暗影中掠了过来。
燕十二眼见再躲是来不及了,不动手准是挨打,当即一声:“阁下请停步!”
抖手一掌拍了出去。
那瘦老者闻声惊觉,抬手也劈出一掌。
两下掌力相接。砰然一声大震,瘦老者立即被震得退了出去。
燕十二身躯也为之一晃,暗暗惊道:“这老头儿人瘦,内力可不弱,掌力好不雄浑。”
他这里心惊,瘦老者那里更心惊,一探腰,铮然一声掣出一柄短小软剑,抖剑再次扑上。
燕十二立觉剑气逼人,马上也知道这瘦老头儿在剑术上的造诣不弱,除了司徒英之外,他还没有见过官家有瘦老头儿这般出色的好手!
他不敢怠慢,翻腕掣出雕玉小刀,挺腕一迎
“铮!”的一声,格开了瘦老头儿一剑,雕玉小刀顺势跟进,疾点瘦老头儿胸前要穴。
瘦老头儿软剑被震斜飞,本就一惊,及见暗影中一点寒光袭来,更是大吃-惊,连忙抽身暴退,退身中他喝道:“护着主子先走。”
胖老者护着中年人往前门方向退去。
几度惊变,中年人颜色不变,镇定如恒。此刻他不但没走,反而望着暗隅中喝道:“什么人躲在暗影里,出来见见我!”
燕十二道:“阁下,我没有恶意”
那中年人道:“我知道你没有恶意,要不然你早就扑过来了,既然没有恶意,出来见见我何妨。”
燕十二心念略-转动,心想:此人要是个有来头的人物,说不定可以用他对付司徒英
一念及此迈步行出去。
只听中年人喝了一声:“好人品!”
燕十二笑笑道:“阁下夸奖!”
中年人深深一眼,道:“你是干什么的,放着大路不走,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瘦老头儿挡在中年人跟燕十二之间,锐利目光一瞬不转的望着燕十二,仗剑而立,准备随时出手。
燕十二道:“我本来是走大路的,听见三位的步履声才躲进了暗处”
瘦老头儿冷然说道:“躲什么?你见不得人么?”
燕十二目光-转,望着他道:“说话客气点儿,要不看贵上的面子,我就掌你那张老嘴。”
中年人突然笑了:“好大的火气,怎么,在京城里躲躲藏藏的,你还有理么?”
瘦老头儿变色欲扑。
只听中年人道:“我在跟他说话,不许动!”
瘦老头儿欠身恭应-声,收势未动。
燕十二道:“我躲在暗处,一不偷,二不抢,心安理得,贵属出口不逊,是谁有理,谁没理?”
胖老者两眼一睁,喝道:“大胆!”
中年人一抬手道:“让我跟他说话,别打岔。”
胖老者立即敛去威态,欠身恭应了一声。
中年人淡然一笑,望着燕十二道:“有意思,你倒跟我谈起理来了,好嘛,咱们就谈谈,反正我不急着回去”
顿了顿道:“京畿重地宵禁早,在宵禁的时候你在暗影中躲躲藏藏的,要换你是我们,你怎么想。”
燕十二道“不管我怎么想,我断不会出口不逊。”
中年人道:“别先怪人,问问自己为什么听见人声就躲?”
燕十二道:“京城不是有宵禁么,避免误会而已!”
中年人道:“你会说话,既然明知京城有宵禁,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三更半夜的到处乱跑?”
燕十二道:“阁下,请告诉我,走江湖的有几个有家的?”
中年人道:“走江湖的到处为家,可是你总该住在客栈里!”
燕十二道:“没错,我是住在客栈里,难道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也不能往外头跑么!”
中年人道:“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非在宵禁的时候办不可?”
燕十二道:“阁下,江湖人办事,大半是在夜深人静之后”
中年人道:“光明正大的事,大可以在白天里办!”
燕十二摇头说道:“这件事不同于一般事,这件事若是迟办一刻,对你们朝廷就有一刻不利。”
中年人道:“我们朝廷?”
燕十二道:“事实上我并不是官家人。”
中年人摇头说道:“用不着解释,我问你,什么事迟办一刻便对朝廷有-刻的不利?”
燕十二道:“谋叛造反!”
中年人一怔,瘦老头儿冷冷说道:“谋叛造反论罪要家灭九族,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要冲着你这种对人态度,我这句话就不说了。”
瘦者头儿脸色-变,就要发作,但旋即他又敛去怒态忍了下去。
只听中年人道:“谋叛造反?是谁要谋叛造反?”
燕十二道:“远来的百姓,勾结吃粮拿俸的官家人!”
中年人两眼一睁道:“谁,你说谁?”
燕十二道:“告诉阁下有用么?”
中年人道:“告诉我有用么?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我刚才说过,这件事牵连着一个官家人,而且是一个颇有权势的官家人,-个不好,消息走漏”
中年人道:“朝廷并不畏权势,也不会包庇谁,论权势,没人比得上和砷,和砷的下场怎么样,在乾隆年间他比皇上的权势还大,在如今这嘉庆年间,他却被抄家问了斩,像和坤那样的军机大巨大学士,公爵,朝廷都毅然将他问斩抄家,别的还有哪个不敢动的!”
燕十二道:“朝廷固然没有不敢动的人,和坤伏诛,朝野额手官民称庆,我不是指朝廷,我是指阁下你。”
中年人道:“我怎么样?”
燕十二道:“我不知道阁下是否对付得了我说的这个人。”
中年人道:“我对付得了,即便我对付不了,我也可以上报。”
燕十二道:“我怎么知道阁下跟我说的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中年人点了点头道:“说得是,你做事相当小心,这样吧,你不放心我,我给你推荐个人,我派我的一个护卫,带你去见御史广兴,广兴刚直,方正不阿,铁面无私,当日上疏弹劾和坤的也就是他,他你应该信得过吧?”
燕十二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这位御史不畏权势,刚直无私,我信得过。”
中年人当即侧顾胖老者,道:“你带他到广兴那儿去一趟,让史崎护我回宫。”
胖老者一欠身道:“您怎能轻易相信他的话”
中年人道:“谋叛造反是大事,这种事我宁可信其有,查查总是好的,反正对朝廷没什么害处。”
胖老者迟疑了一下,躬下身去,没再说话。
中年人转眼朝向燕十二道:“你跟他去吧,只要这件事属真,对你,我会有所报偿的。”
话落,转身要走。
燕十二忙道:“慢着,阁下请留一步!”
中年人回过身来道:“什么事,你还不放心么?”
燕十二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两字回宫。”
中年人道:“不错,你耳朵很尖。”
燕十二道:“容我请教,阁下是”
中年人道:“我么?禁宫大内是我的家,我住在那儿。”
燕十二心头猛然一震道:“皇上!”
中年人倏然而笑道:“难得你终于明白了!”
敢情是嘉庆当面。
燕十二双眉一扬道:“既然是皇上当面,我何必再去见御史广兴。”
中年人目光一凝道:“你好大的胆子啊,先前不知道还则罢了,现在既然已经知道我是皇上,居然还挺直站着,你呀我的?”
瘦老者大喝一声:“跪下!”
抖剑扫了过来。
燕十二比他快,雕玉小刀-闪,飞快递出,立即逼退了瘦老者,接道:“请皇上约束约束他,刀枪无眼,别让我伤了他。”
中年人-抬手,拦住了瘦老者:“你是唯一能击退我的护卫的人”
燕十二道:“皇上错了,江湖上能人甚多,我这一点末技算不了什么。”
中年人道:“你很谦虚,既然谦虚,就该懂礼。”
燕十二道:“皇上刚才应该听见我说过-句,你们朝廷!”
中年人微-点头,道:“我明白了,显然你也是个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居的人。”
燕十二道:“不错,天下万民莫不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居,事实上他们也都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中年人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神色,淡笑说道:“那我就不懂了,你既然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居,还管什么谋叛造反,那不正合你们的意思么?”
燕十二道:“我不为别人,我为的是天下亿万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中年人讶然说道:“这话怎么说,这谋叛造反,不是你们那些以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自居的人想举事么?”
燕十二道:“要是的话,我就不会称它为谋叛造反,更不会横加阻拦了。”
中年人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十二道:“是你们朝廷那位禁军统领司徒英,勾结新疆缠回谋叛造反,打算里应外合,一举把你从正大光明殿里赶出来。”
中年人脸上变了色道:“司徒英勾结缠回,是真的么?”
燕十二道:“当然是真的。”
中年人道:“事非小可,你可有证据?”
燕十二道:“三个来跟司徒英商谈勾结的缠回被我擒住了,如果你们要这三个人证的话,我愿意把他们交给你们。”
中年人道:“那三个缠回现在什么地方?”
燕十二道:“这皇上不必问,只管派几个人跟我去带人就是!”中年人冷然说道:“到前门叫几个人去。”
瘦老者恭应一声,要走。
燕十二及时说道:“慢着,那些站门的可是司徒英辖下的禁军?”
中年人道:“不是,他们是九门提督步军。”
燕十二道:“那就不要紧了,司徒英功高而多智,要让他得到一点风声,你们休想拿住他。”
瘦老者转身而去,转眼工夫带着几个步军过来。
中午人吩咐胖老者道:“你带着人跟他去吧,人带回来之后直接押进宫里!”
胖老者立即躬身恭应。
中年人转眼望向燕十二道:“不管你是谁,你为的是谁,你为朝廷揭发了一桩谋叛造反大奸恶,也及时阻拦了一场刀兵之灾,这件事只要属实,我自会对你有所报偿,告诉我,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儿?”
燕十二道:“好意心领,我受之有愧,皇上如果真要对我有所报偿,请免各省贫苦百姓赋税一年,我将感同身受,感激不尽。”
中年人悚然动容,一点头道:“好,就冲着你这份心意,我免他们三年赋税。”
燕十二躬身道:“多谢皇上,草民永远感激。”
转身而去。
中年人冲胖老者一摆手,道:“跟他去!”
瘦老者躬身恭应,忙带着几个步军跟了去。
中年人目送燕十二离去,眼望着那顾长身影,脸上浮现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道:“此子出其类,拔其萃,是个罕见的奇人,若能让他在朕身边听差”
脸色-沉,道:“史崎,护朕回宫。”
瘦老者“喳!”的一声,躬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