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岚心中又复一震,但他躲着未动。
白衣美妇人美目流转,却一笑又道:“堂堂宇内第一的‘玉面游龙辣手神魔’,既敢跟到此地,见了我母女在此,却不敢露头,岂非”
夏侯岚双眉一扬,闪身掠出,直射“燕子矶’’上,冷然说道:“夏侯岚在此,阁下要干什么?”
那白衣美妇人与“万花公主”白素贞似乎一惊,各自微退了半步,但旋即,白衣美妇人立趋平静,娇笑说道:“没想到‘玉面游龙辣手神魔’也怕激,真出人意料之外”
夏侯岚双眉微扬,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我会跟来?”
那白衣美妇人摇头说道:“你错了,别以为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懵懂糊涂,我那只雪翎信鸽既落在你手,我知道你定会跟着它来”
夏侯岚道:“不错,你料对了,我来了!”
白衣美妇人道:“那正好,免得我再去找你”夏侯岚截口说道:“你找我干什么?”
白衣美妇人目光忽转凄厉,道:“旧恨新仇,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夏侯岚扬眉说道:“何谓新仇,何谓旧恨?”
白衣美妇人道:“后者我不愿提,提起来我就恨不得把那夏侯一修由隐藏处拖出来碎尸,前者我可以告诉你,你坏我大事”
夏侯岚道:“我坏了你什么大事?”
白衣美妇人道:“‘金陵’罗家的事,你为何要插上一手?”
夏侯岚“哦”地一声,目闪寒芒!道:“‘金陵’罗家的事,是你的杰作”
白衣美妇人道:“不错,你明白就好!”夏侯岚道:“那么,我问你,‘金陵”罗家跟你何仇何恨?”
白衣美妇人道:“罗振宇跟我无仇无恨,但他不该跟夏侯一修是亲戚!”
夏侯岚道:“这么说,凡是跟先师有关联之人,都在你杀害之列?”
白衣美妇人道:“你明白就好!”夏侯岚目光一转,道:“对罗家,你打算怎么办?”
白衣美妇人冷笑说道:“简单得很,我兵不刃血,先假手天下武林除去‘金陵’罗家,然后再待机一网打尽天下武林!”
夏侯岚扬眉说道:“这么说,你并不只是报仇了!”
白衣美妇人道:“当然,我想称霸宇内,领袖武林!”
夏侯岚道:“好大的野心,阁下称得上女中丈夫”顿了顿,接道:“那么,你跟先师究竟何仇何恨?”
白衣美妇人道:“你去问问夏侯一修,他自然会告诉你!”
夏侯岚道:“我告诉过你,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
白衣美妇人道:“可是我不信!”
夏侯岚双眉一扬,倏又淡淡说道:“你不信也就算了,那么我再问你,‘金陵”董家又跟你何仇何恨?难道董家跟先师也有关联?”
白衣美妇人毅然点头说道:“不错!”
夏侯岚为之一怔!道:“你不是一直不承认,杀害‘金陵’董家近百口的是你么?”
白衣美妇人道:“反正这瞒不了人,迟早你总会明白的,何如干脆承认!”
“说得是!”夏侯岚道:“这么说,掳去董姑娘的是你?”
白衣美妇人道:“她如今就在我身边!”
夏侯岚微愕说道:“你不是说,她是你的女儿白素贞么?”
白衣美妇人道:“那是董天鹤满门被杀以后的事,她如今是叫白素贞!”
夏侯岚道:“那我就不明白了,董姑娘怎么会反过来认你这仇人为母?”
白衣美妇人道:“个中恩怨因果我不愿多说,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夏侯岚道:“我现在就想知道”
白衣美妇人一点头,道:“也可以,只有一个办法”
夏侯岚截口问:“什么办法?”
白衣美妇人道:“在你自点残穴之后,要不然你去问夏侯一修,他知道!”
夏侯岚摇头说道:“这两条路都行不通,我想问你!”
白衣美妇人道:“除非你能制住我,要不然你只有走这两条路!”
夏侯岚道:“你以为我不能么?”
白衣美妇人冷冷说道:“你自己该知道你有多少?”
夏侯岚道:“那待会儿试试看再说吧,如今我再问你,你会‘一残指’?”
白衣美妇人毅然点头承认,道:“当然,否则我怎么能嫁祸于你?”
夏侯岚眉锋一皱,道:“我很奇怪,你怎么会施‘一残指’?”
白衣美妇人道:“那一点也值得大惊小怪?你想知道么?”
夏侯岚道:“自然想!”
“那容易!”白衣美妇人道:“仍是那两条路,任你选!”
夏侯岚微微摇头说道:“仍行不通,我还想让你说!”
白衣美妇人道:“那只有等稍时你制住我后再说了!”
夏侯岚一点头,道:“也好,冷天池座下四侍是你杀的?”
白衣美妇人冷冷说道:“我以为你多此一问!”
夏侯岚摇头说道:“我又奇怪了,你既杀了冷天池座下四侍,他怎么会”
白衣美妇人截口说道:“要明白个中玄奥,你也得在那两条路中选一条!”
夏侯岚笑道:“好罢,咱们三档并一档,上官姑娘现在何处?”
白衣美妇人反手往后一指,道:“就在矶下石洞之中,那儿还有你一位朋友!”
夏侯岚为之一怔,道:“你说的是谁?”
白衣美妇人道:“那屡坏我大事,该死的疯癫和尚!”
癫和尚竟在此处,而且显然地在被囚禁之中!
夏侯岚又复一怔,大讶道:“癫和尚也在矶下石洞之中?”
白衣美妇人冷然点头,道:“不错,不信你尽可下去看看!”
夏侯岚道:“我自然要下去看看,他是被你擒住的?”
白衣美妇人道:“仍然是多此一问,难不成我会邀他来做客,或者是他自己甘心情愿投来做我阶下囚的?”
夏侯岚点头淡笑,道:“说得是,他是何时落在你手中的?”
白衣美妇人道:“就在他跟你在‘五河’分手之后!”
只道癫和尚跑到哪儿去了,原来他落在了这位神秘诡谲的白衣美妇人之手,这么说谋害他的不该是癫和尚!
刹时,他那湖底所见又浮上脑际,这只有问癫和尚自己才能明白,才能解开这个疑团!
当即,他便欲闪身,但脑际灵光忽闪,他又刹住了身形道:“按常理,你绝不会这么大方地明白告诉我上官姑娘被藏在何处,更不会附带上一个癫和尚”
白衣美妇人点头截口说道:“你不愧高明,当然,我有用意!”
夏侯岚道:“可以说给我听听么?”
白衣美妇人道:“自无不可,我要以他二人为饵,诱你上钩,把你跟他二人都困在此处,等我收拾了罗家及天下武林之后,再来处置你三人!”
夏侯岚道:“你竟然自扬阴谋”
“那没什么!”白衣美妇人淡淡说道:“我有把握,你必然上钩!”
夏侯岚道:“是么?怎么说?”
白衣美妇人道:“因为倘若你舍他二人不顾,他二人对我便毫无价值可言,既如此,我还留他二人干什么?”
夏侯岚道:“你是认定子我必救他二人不可?”
“当然!”白衣美妇人道:“我还认为你绝不敢有丝毫迟缓!”
夏侯岚道:“这么说,我在解得罗家之危厄后再来,就来不及了?”
白衣美妇人道:“不错,不过我料定你绝不会那么做!”
夏侯岚道:“倘若我救了他两位之后,再驰救罗家呢?”
白衣美妇人冷笑说道:“只要你进了矶下石洞,便绝难脱困!”
夏侯岚扬眉笑道:“那我倒要试试!”
话落,身闪,电一般地向白衣美妇人扑去!
他快,然而白衣美妇人也不慢,就在他身形才动之际,白衣美妇人已拉着她那爱女,双双身形后栽,翻落崖下!
而适时夏侯岚也略迟一步地扑到了白衣美妇人母女二人适才站立处,站在这儿,耳闻矶下江水扑岸,砰然乱响,眼见矶下惊涛骇浪,澎湃汹涌,夜色里,哪里还有白衣美妇人母女俩踪影!
夏侯岚心知白衣美妇人母女已进那矶下十二洞中,他也明知那地方惊险凶恶,但诚如白衣美妇人所说,他不得不先救这两个,而且不敢有丝毫迟缓!
但是,他没有立即跟下去,站在矶上,他提气凝功发话:“和尚!你在这儿么?”他要试试看,那白衣美妇人所说是真是假!
孰料,话声方落,一声轻“咦”由脚下划空而上:“檀樾,是你吗?”
是癫和尚,没错!
夏侯岚一喜,急道:“和尚,是我!”
“阿弥陀佛!”只听癫和尚大叫说道:“你要再不来可憋死我和尚了,快下来吧,留神暗算!小心石头滑!”
夏侯岚笑道:“和尚放心,我自省得!”如今,他明知是饵也要往下吞了!
话落,掠起,认准矶下一块突出大石,飞射而下!
当然,凭他,自是轻易而又安稳地落在那块突出大石之上,出乎意料地,竟没有丝毫暗算!
不但未见丝毫暗算,便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候,这地方,要暗算夏侯岚该是最佳时地,因为这时候天黑风大,月色昏暗,江水汹涌澎湃震耳,有什么暗算,那很难发觉!
这地方是块突出大石,下临惊涛裂岸的江水,如有什么暗算,也很难躲闪,很难避过!
无如,那白衣美妇人却舍弃了这绝佳时机!想必,她有她的打算!
夏侯岚立身那块突出的大石之上,默然地运功搜寻片刻,犀利目光遍扫眼前石壁上十二个黯黑洞口,突然他又发了话:“和尚,你在哪一个洞中?”
只听癫和尚话声响起,却是自每一个洞中传出:“檀樾,你可是站在那块大石上?”
夏侯岚道:“不错,和尚”
“阿弥陀佛!”癫和尚话声道:“你可要站好了,脚下大江水深浪高,那些个石块也能割裂人,一失足成千古恨,别为我和尚添罪孽,误我和尚”
夏侯岚扬眉道:“少废话,和尚,你究竟在哪个洞中?”
癫和尚一阵漫吟:“矶旁燕飞,胜地具三台碧嶂,殿前鹄立,仰天瞻一朵红云,檀樾,往上南看,那儿可有一较大洞口?”
夏侯岚抬眼往上南望,果然那儿有一较大洞口,当即说道:“和尚好心情,竟还引吭高吟,不错!是有!”
癫和尚道:“那叫‘玉皇阁’,阁里有古洞天,和尚就在古洞天中!”
夏侯岚笑道:“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和尚,你成了美猴王了!等着,我来了!”长身而起,划空而上,直向那较大洞口扑去!
刚才半天没见暗算,然而,就在他扑近那较大洞口,伸脚欲登未登之际,突然一声冷叱透洞而出:“夏侯岚,下去!”
一般凌厉绝伦的罡风,挟带着点点乌芒自洞中电射而出,飞卷夏侯岚,好不险恶阴损!
夏侯岚一惊抖袖,身形倏拔数尺,罡风暗器擦着脚下打过,飞落江中,差一发便不堪设想,好险!
躲过偷袭,夏侯岚身形下落,然,适时又一声冷叱:“夏侯岚,你再试试!”
又是一股罡风,一片淬毒暗器!
夏侯岚大惊失色,冷哼一声,这回他不躲不闪,双眉挑起,两袖齐扬,硬将那股罡风那片暗器反击入洞!
立听洞中一声惨嗥,随即寂然,夏侯岚趁势踏上洞口!
适时,癫和尚话声透出:“檀樾,是你么?”
夏侯岚笑道:“和尚,是我,夏侯岚死不了!”
“阿弥陀佛!”癫和尚高宣佛号,道:“那我和尚就放心了!”
夏侯岚道:“和尚,废话少说,我进来了,你一路出声招呼着我!”话落,闪身向洞深处扑去!
这个洞,洞势极尽蜿蜒曲折,且漆黑难见五指,纵是有癫和尚话声招呼,夏侯岚仍费了半天工夫才找到地点!
这地方,有灯光,藉着灯光看,这地方已到了洞底尽头,然而在这洞底尽头却有两扇石门半开!
癫和尚的话声,便由这两扇半开的石门后透出!
再看石门上端,横书三个大字:“古洞天”!
石门两旁有一付对联,写的是:
“矶旁燕飞,胜地具三台碧嶂!
殿前鹄立,仰天瞻一朵红云。”
正是癫和尚适才漫吟之句!
夏侯岚当即说道:“和尚,我到了!”
癫和尚话声由内透出:“和尚听见了!”
夏侯岚道:“和尚,这两扇石门是开着的!”
癫和尚道:“不错,和尚也看见了!”
夏侯岚道:“倘若我一进石门,这两扇石门立会关死,你信不信?”
癫和尚道:“我和尚自然信,而且一关就是两个!”
“两个?”夏侯岚道:“和尚,你没有见她?”
癫和尚道:“檀樾,这‘她’字何指?”
夏侯岚道:“和尚,你装什么糊涂?”
癫和尚“哦!”地一声,笑道:“原来是檀樾的那位心上人,看见了,不过那算算时辰该在昨天,今天白天到如今,和尚没再见到她!”
夏侯岚道:“和尚,她在何处?”
癫和尚道:“昨天有人押着她从门口过,如今和尚不知道。”
夏侯岚道:“和尚,这洞口另有藏人处么?”
癫和尚道:“十二洞洞相连,洞洞有藏人之处,不过那不好找!”
夏侯岚眉锋一皱,默然未语!
癫和尚又道:“檀樾,你莫非要先救她后救我?”
夏侯岚双眉一扬,道:“和尚,先救你是一样!”
癫和尚笑道:“这才是好朋友,你既然有了这话,我和尚便不妨告诉你,你若不先救我,一辈子也别想找到她!”
夏侯岚微愕说道:“这话怎么说?”
癫和尚道:“先救了我和尚,我和尚好给你带路呀!”
夏侯岚失笑说道:“说得是,和尚,我要进来了!”说着,他便要抬手推门!
“慢点,檀樾!”癫和尚突然轻喝说道:“你有把握脱困么?”
夏侯岚缩回了手,道:“和尚,你问这干什么?”
癫和尚道:“我和尚心血来潮,捏指算算,觉得此中有诈!”
夏侯岚道:“不错,和尚,适才那位在矶上已经告诉我了,她是以你两个为饵,诱我来此吞钩入网的!”
“我说嘛!”癫和尚道:“要不然她怎会轻易让你进来?檀樾,以和尚看,你进不得这石门,进来就出不去了!”
夏侯岚道:“我明白,和尚,可是你呢?我不能不救你两个?”
癫和尚道:“我和尚明白,倘若你不上钩,那位女菩萨就要大施煞手,送我和尚往西天极乐,我和尚能在这福地洞天应劫涅磐,倒也不失为一桩快事,只是,咳,咳,你那心上人”
夏侯岚扬眉截口,道:“和尚,别说了,我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何况你我是过命之交?”
癫和尚道:“话虽这么说,可是你我和尚怎么能临死再拉个垫背的,这份罪孽我和尚受不了!”
夏侯岚豪笑说道:“和尚,你知道我有几条命,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已经度过一次大难,这回未必死得了,和尚,我要进来了!”未等癫和尚再说话,他便闪身进了石门!
甫进石门,果然,砰然一声,那两扇石门合得死死的!
只听癫和尚话声在一隅响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和尚这回就是死,也上不了西天极乐了,檀樾,你害人不浅!”
夏侯岚未在意背后石门关闭,因为那原在意料之中,他举目望去,只见眼前灯光明亮,那灯光下,是个小小神殿,顶是圆的,四壁也是圆的!
神殿顶端横书三个朱红大字:“玉皇阁”!
神殿前,有一张石几,两根幡龙石柱,而就在那两根石柱的左边那根上,手脚被捆绑地拴着癫和尚!
捆手绑脚的,只是两根普通的麻绳!两根麻绳能困住这位风尘异人?
夏侯岚诧异之际,便要开口!
倏地,神殿上,那位玉皇大帝石像后,传来白衣美妇人的冰冷话声:“夏侯岚,你终于上钩了!”
夏侯岚目中寒芒方闪,癫和尚已然说道:“檀樾,没有用,那儿只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洞口,隔着一层厚石壁,你奈何不了她!”
那白衣美妇人话声娇笑说道:“大和尚说得对,夏侯岚,你就平心静气听我说吧!”
夏侯岚一敛威态,淡淡说道:“阁下,我听着了!”
白衣美妇人话声吃吃笑道:“首先我要告诉你,你那心上人儿已在百里之外的另一隐密处,并不在这十二个石洞中”
夏侯岚双眉倏扬,但旋又淡淡说道:“你够狡诈,我上了你的当了!”
白衣美妇人道:“其次,我请你陪陪这位大和尚,等我收拾了罗家跟天下武林之后,再来跟二位畅谈,言尽于此,告辞了!”
随即,一切归于寂然!
夏侯岚摇头苦笑!
癫和尚道:“檀樾,看来这位女菩萨不但骗了你,便连我和尚也骗了,如今想想,我和尚看见上官姑娘,该正是她被送走之时!”
如今再看癫和尚,他由头至脚,整个儿地如常,僧衣既未见有什么破损之处,人也未见有什么狼狈模样!
夏侯岚道:“和尚,你被困在这儿多久了?”
癫和尚缓缓摇头说道:“没多久,不过三五天!”
夏侯岚道:“想必你很惬意?”
癫和尚笑道:“饿了有肉吃,渴了有酒喝,困就站着打个盹儿,除了手脚不能动外,和尚觉得比往日还舒服!”
夏侯岚口光落在癫和尚手脚上,道:“和尚,区区两条麻绳”
癫和尚道:“你看不出么?女菩萨好心肠,她制了我的穴,别说这两条,就是换两条更细的,我和尚一样无可奈何!”
夏侯岚扬眉而笑,走过去伸手断了癫和尚手脚捆绑,然后各在癫和尚两处穴道点了一指!
癫和尚立即伸胳膊踢腿,道:“如今好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憾处没有了!”
夏侯岚道:“和尚,少疯癫了,想办法出去要紧!”
癫和尚一摇头,道:“别急,也少费脑筋少费事,今生今世,除了那位女菩萨高抬玉手外,咱们休想再出去了!”
夏侯岚一震,道:“和尚!真的?”
癫和尚道:“难道我和尚不想出去?你以为我和尚真爱上了这儿?”
夏侯岚心往下一沉,默然不语!
癫和尚却哈哈一笑,道:“檀樾,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咱们是出不去了!心胸何妨放开朗些,席地坐下,谈谈别后?”
夏侯岚双眉一扬,道:“和尚,你不知道,我一个人被困在这儿事小,可是就因为我的被困,‘金陵’城西罗家,天下武林豪雄就要遭殃了!”
癫和尚道:“这个我和尚已略知大概,你再急再愁也没有用,来吧,来吧,坐下来咱们谈点别的!”
事实的确如此,再急再愁也没有用,夏侯岚一声轻叹,矮身坐了下去,癫和尚也一盘腿坐在了他对面!
坐定,癫和尚道:“和尚我自被那位女菩萨逮住后,可碰见了不少事,檀樾,听说你差点没死在‘洪泽湖’里”
夏侯岚淡淡说道:“不提还好,提起来我该找你和尚算帐,你害得我好苦”
癫和尚摇头笑道:“阿弥陀佛,檀樾千万别冤枉好人,和尚我可是全为檀樾你,及你那心上人儿着想,要不是为你俩”
夏侯岚一摆手,截口说道:“和尚,‘洪泽湖’事的大概,你知道?”
癫和尚点头说道:“和尚我听了不少,只不知全不全?”
夏侯岚概略地把乱石山上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和尚,你可知道那葛衣老者是谁?”
癫和尚微一摇头,道:“和尚我只听他们称之为老主人,却不知他是谁,以我和尚看,泰半那老儿是那位女菩萨的那一口子!”
夏侯岚道:“和尚,你是说他二人是夫妻?”
癫和尚微一点头,道:“不错,该是!”夏侯岚默然了,沉默了一下之后,他抬眼说道:“和尚,你知道我觉得那葛衣老者像谁?”
癫和尚道:“和尚我又没见过那老儿,怎知”
夏侯岚截口说道:“我觉得他像‘五岳游魂’蒯老儿!”
癫和尚“呸!”地一声瞪了眼,道:“檀樾,你敢莫想让和尚我人十八层阿鼻地狱,永不得”
夏侯岚笑道:“和尚,我只是说觉得像”
癫和尚道:“你怎不说他像你自己?”
夏侯岚道:“和尚好大的嗔念,其实,和尚,他简直就是我自己!”
癫和尚为之一怔,讶然说道:“檀樾,这话怎么说?”
夏侯岚道:“他对我了若指掌,不跟是我自己一样么?”
癫和尚冷冷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以我和尚看,下次若再相遇,檀樾你是死定了,和尚我”
夏侯岚双眉微扬,癫和尚连忙改了口:“其实,他对你了若指掌一事,说穿了不值一文钱!”
夏侯岚“哦!”地一声,道:“和尚,敢莫你知道?”
癫和尚双眼一翻,冷冷说道:“和尚我如若不知道,焉敢夸此海口?”
夏侯岚目光凝注,道:“那么,和尚,你说说看?”
癫和尚一摇头,冷冷说道:“我和尚不敢说!”
夏侯岚一怔说道:“怎么?难道你怕”
癫和尚接口说道:“我和尚怕再落一个‘像’字!”
夏侯岚失笑说道:“敢情和尚你还在生气?和尚,佛门弟子出家人,怎好这么大嗔念?别让我再骂你,说吧!”
癫和尚“呵”了一声,道:“其实用不着我和尚说,你是当今第一奇才,只消稍微动动脑筋,不难明白个中奥妙!”
夏侯岚道:“和尚,我知道,有的时候我不如你”“别拍马屁!”癫和尚瞪眼叱道:“有的时候和尚我不吃这一套,你枉为第一奇才,听着”
夏侯岚笑道:“和尚,我洗耳恭听!”
癫和尚冷哼一声,径自说道:“和尚问你,那位女菩萨可会一残指?”
夏侯岚点头说道:“不错,和尚,她承认了!”
癫和尚道:“‘一残指’独门神功绝技,岂是任何人皆擅施得的?那位女菩萨既擅此功,该意味着什么?”
夏侯岚眉锋一触,道:“和尚,该意味着跟先师有渊源!”
癫和尚道:“这才像第一奇才,她既跟夏侯前辈有渊源,对你焉得不了解?她既对你了解,那老儿自然对你了若指掌!”
夏侯岚呆了一呆,道:“和尚,这话怎么说?”
癫和尚摇头说道:“看来你这个人捧不得,刚捧你一句就糊涂了,檀樾,你怎忘了,那老儿八分可能是她的那一口子!”
夏侯岚倏地失笑,一点头,道:“对,和尚,看来有时候我确不如你!”
癫和尚双眼微翻,道:“檀樾,你我既是好友,好友该臭味相投,和尚我也受捧不得,倘若把我和尚捧糊涂了,以后的你就别想明白了!”
相交多年,岂有不知老朋友脾气之理,夏侯岚心知癫和尚对他适才那个“像”字,至今心中犹耿耿难释!
当即淡淡一笑,道:“和尚,你要我叩头赔罪?”
癫和尚道:“我和尚并未拦你!”
夏侯岚扬眉说道:“和尚,别装疯卖傻,说正经的,和尚,意味归意味,可是据我所知,先师绝不会跟她”
癫和尚一瞪眼,叱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她是谁么?”
夏侯岚惑然凝注,道:“和尚,敢莫你又知道她是谁?”
癫和尚得意地一点头,道:“当然!”
夏侯岚道:“和尚,那么你说她是谁?”
癫和尚冷然一笑,道:“你听说过‘罗刹夫人’其人”
夏侯岚心头一震,道:“和尚,你是指当年雌威震宇内的‘银骷髅’白如冰?”
癫和尚道:“你还不算太以孤陋寡闻,毫无见”
夏侯岚急急截口说道:“和尚,莫非她就是”
癫和尚道:“谁说不是?她就是当年以‘银骷髅’为表记,雌威震宇内,正邪皆丧胆的‘罗刹夫人’白如冰!”
夏侯岚脸色大变,道:“怪不得她一身功力我难匹敌,原来她就是”倏地改口问道:“和尚,以前怎未听你说起”
癫和尚道:“和尚我也是两天前才知道的!”
夏侯岚道:“和尚,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癫和尚淡淡说道:“说穿了不值一文钱,我和尚是偷听来的!”
夏侯岚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忽地抬眼诧声道:“只是,她跟先师又怎会有渊源?如今更找先师”
癫和尚哼哼两声,道:“你只知道她是‘罗刹夫人’白如冰,恐怕你还不知道这位‘罗刹夫人’白如冰,跟夏侯前辈有过一段情吧?”
夏侯岚一怔叱道:“和尚,你胡说!”
癫和尚道:“我和尚一点也不胡说,这也是我和尚听来的,信不信由你,听不听由你,你若是不愿听”
夏侯岚忙道:“和尚,你说!”
癫和尚咧嘴一笑,道:“我和尚就知道你想听”咽了一口唾沫,一翻眼,接道:“曲指算算,这位‘罗刹夫人’白如冰如今该已近半百了,人虽半老,风韵犹存,如今如此,其当年之美艳可知”
夏侯岚忍不住插口说道:“和尚,说正经的!”
癫和尚道:“我和尚说的就是正经的,树从根上起,事由源头说,断章取义,岂能明了全篇,你若不愿听,那就算”
夏侯岚一扬眉,道:“和尚,别跟我拿乔!”
癫和尚咧嘴一笑,道:“那么,听着,别打岔”顿了顿,接道:“‘罗刹夫人’白如冰之美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该是举世皆知的,但她艳若桃李,却冷如冰霜,对那天下的男人视之如草芥,从不屑一顾,其实那也难怪,谁叫她天生美貌,倾国倾城,更加上她雌威震宇内,须眉皆惧服”一摇头,接道:“可是怪了,有一年,她无意中邂逅了夏侯前辈,竟然是一见倾心,深情万斛,不克自拔,简直,简直像今日你那心上人儿之对你,不知羡煞妒煞多少”
夏侯岚双目方睁,癫和尚忙道:“怎么,不想听了?”
夏侯岚倏然敛态,道:“和尚,算你厉害!”
“好说!”癫和尚嘿嘿一笑,道:“想听嘛,就乖乖地闭着嘴静静地听”一顿,接道:“你该知道,那也难怪,当时夏侯前辈正值年少,夏侯前辈武学之高,人品之俊,你比我和尚还清楚,谅必不用我和尚多说,姑娘家谁不爱俊美风流的小白脸?本来夏侯前辈那临风玉树般人品已迷了所有武林红粉,江湖娇娃”一点头,道:“按说龙配凤,乾坤对,这该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美满良缘!岂料偏就那么怪,夏侯前辈能令人气煞,落花有意随水流,流水却无意恋落花,那位‘罗刹夫人’白如冰竟成个一头儿热的剃头挑子”
夏侯岚轩了轩眉,未说话!
癫和尚接道:“你知道,当年‘罗刹夫人’白如冰的性情,就像今日你那心上人儿,高傲得不得了,她认为天下男人该皆曲膝臣服,拜倒香裙之下,她不相信她奈何不了一个夏侯一修,于是乎,夏侯前辈往南她跟到南,夏侯前辈向北她跟到北,她确是妾意绵绵,而夏侯前辈却始终郎心似铁”
夏侯岚淡淡笑道:“先师总算替天下昂藏须眉出了口气!”
癫和尚摇头说道:“这是你的看法,要以我和尚看,夏侯前辈大不该,天下男人谁不怜香惜玉?何况这等国色天香,而夏侯前辈竟铁石心肠,无动于衷,根本就像”倏地改口说道:“檀樾,其实,夏侯前辈并非那么无情,也并非毫不动心,你知道他为什么对白如冰这样么?”
夏侯岚道:“和尚,你说为什么?”
癫和尚摇头叹道:“‘情’之一事委实太以微妙,檀樾,你该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儿”
夏侯岚道:“和尚,你是说他老人家情有独钟,已有红粉知己?”
“不错!”癫和尚笑道:“看来,于情一途,你一点就透,夏侯前辈的确情有独钟,当时已有了一位红粉知己!”
夏侯岚道:“当是我那位义母?”
“不错!”癫和尚点头说道:“正是柴前辈,可是,这一来却惹了滔天大祸”
夏侯岚双眉一扬,道:“和尚,怎么说?”
癫和尚道:“俗语说,男女之情,非爱即恨,终于白如冰获悉真相,明了内情,她不但对夏侯前辈恨之入骨,对柴前辈也一样切齿咬牙,羞怒之下她移爱‘千面书生’金玉容,为报复夏侯前辈与柴前辈,她蛊惑金玉容做出了那对不起朋友的事,之后,她又亲手杀了金玉容柴前辈,还有夏侯前辈那一子一女,如今她竟又来”
夏侯岚双眉高扬,目射煞威,道:“和尚,我明白了,这白如冰好毒”
癫和尚摇头叹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刺,两者不为毒,最毒妇人心,这‘罗刹夫人’白如冰尤然,她貌艳如花,却心似蛇蝎,如今你既明了全盘,就该明白为什么凡跟夏侯前辈有关联之人,皆在她杀害之列了吧!”
夏侯岚一点头,道:“和尚,我明白了,只是那‘金陵’董家为什么也”
癫和尚摇头说道:“冰人难做,当日夏侯前辈与柴前辈之结合,就是董天鹤那老儿的大媒,所以那白如冰”
夏侯岚道:“我明白了,和尚,那位董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癫和尚道:“檀樾是指为什么董婉若先是董天鹤的女儿,后来却一变又成了白如冰的女儿白素贞?”
夏侯岚点头说道:“正是,和尚!”
癫和尚摇头说道:“檀樾,这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隐情了”顿了顿,接道:“那白素贞原是白如冰与金玉容所生,金玉容被白如冰亲手杀害之后遂改姓了母姓,那董天鹤也确有个女儿董婉若,只是那董婉若早已在一次‘鸡鸣寺’烧香还愿时,被白如冰杀害了,后日的董婉若,也就是到赌棚里跪求你的那位,就是白素贞假扮冒充的”
夏侯岚道:“白如冰她好大的罪孽”一顿接道:“和尚,难道那董天鹤看不出自己亲生女儿真假?”
癫和尚道:“亲骨肉,朝夕相处,晨昏问安。哪有看不出的?只是那董天鹤早在多年前便双目失明,纵然董家下人众多,但下人们总不及亲生父母,再说董天鹤都把她当了亲生,下人们谁又会多疑不把她当姑娘?何况更有个总管莫子京在旁!”
夏侯岚道:“那白如冰既有杀害董天鹤满门之心,何须”
癫和尚截口说道:“檀樾糊涂,白如冰也知董天鹤家藏‘玉蟾蜍’,她当然要先夺取了‘玉蟾蜍’后再杀董家满门!”
夏侯岚点头说道:“好厉害的女人,和尚,还有,那白如冰既杀了冷天池座下四侍,冷天池怎会反过来”
癫和尚道:“檀樾更糊涂,那书妖、琴魔、赌鬼、酒怪之死,是你檀樾下的手么?”
夏侯岚道:“自然不是!”“是喽!”癫和尚道:“那你怎知他四人是真死抑或是假死?”
夏侯岚诧声说道:“和尚,难道有假?”
癫和尚道:“当然是假不真!”
夏侯岚道:“可是,和尚,我亲眼”
癫和尚道:“檀樾可曾细看?”
夏侯岚摇头说道:“这倒没有!”
癫和尚淡淡一笑,道:“龟息大法,再加上每人眉心涂上一片血,便轻易瞒过了檀樾!”
夏侯岚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四侍当日之所谓寻仇”
癫和尚道:“其目的不过在引出檀樾你来!”
夏侯岚道:“和尚,这个忙你算帮上了!”
癫和尚一怔,旋即苦笑说道:“檀樾,和尚我是人非神,事先我哪里知道?”
夏侯岚淡淡一笑,道:“和尚,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癫和尚道:“都是和尚听来的!”
夏侯岚道:“都是听白如冰自己说的?”
癫和尚点了点头,道:“白如冰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她女儿听,可巧我和尚就在隔壁,将她这一番话听个清清楚楚!”
夏侯岚道:“和尚,看来那‘玉蟾蜍’已落在白如冰手中了!”
“当然!”癫和尚道:“要不然凭什么想一网打尽天下武林?”
夏侯岚沉默了一下,抬眼说道:“和尚,有件事我想问问你”癫和尚道:“说吧,我和尚知无不言!”
夏侯岚抬手一指癫和尚左手臂,道:“我记得你有个长年不离身的铁心木手镯!”
癫和尚点头说道:“是啊,怎么?”
夏侯岚道:“如今你那只铁心木手镯哪里去了?”
癫和尚道:“送人了,怎么?”
夏侯岚道:“不怎么,送给谁了?”
癫和尚道:“送给了‘衡山”雷音寺’主持和尚,就是给我剃度的那位高僧,说起来这还是当年你诈死以后的事,有什么不对么?”
夏侯岚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不对,只是,和尚,我在‘洪泽湖’底发现了一具上系大石的人骨,那人骨的手臂上,正套着你那当世独一无二的铁心木手镯!”
癫和尚霍地蹦了起来,变色叫道:“老和尚遇害了,檀樾,这是谁下的毒手?”
夏侯岚淡淡摇头说道:“不知道,和尚,你知道我发现了那付人骨后做何感想?”
癫和尚瞪着眼道:“你做何感想?”
夏侯岚道:“我认为他是‘五岳游魂’蒯半千!”
癫和尚颜色不变,道:“那么我这个疯癫和尚呢?”
夏侯岚摇头说道:“我只认为你这个癫和尚是假扮冒充的,但我不知道是谁?”
癫和尚道:“这是你当初的想法?”
夏侯岚点头说道:“不错!”
癫和尚道:“那么,如今呢?”
夏侯岚道:“如今我自然认为你才是蒯半千!”
癫和尚突然一声冷笑摇了头:“你错了,我不是蒯半千!”
夏侯岚一震跃起,道:“那么你是谁?”
癫和尚道:“金玉容,或那葛衣老儿,你说我是谁都行!”
夏侯岚明白了,忙敛态笑道:“和尚”
“别说我!”癫和尚怒声说道:“我和尚死了!”
夏侯岚道:“和尚,你不能怪我这么想,再说我说的是别人假扮冒充你,也没有说你本身怎么样,你何必那么大火气?”
癫和尚默然不语,突然双掌合十,闭上老眼,嘴唇一阵翕动,神色至为肃穆,夏侯岚诧声说道:“和尚,你在干什么?”
癫和尚放下双手睁开老眼,冷冷说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和尚我罪孽深重,一求佛祖慈悲,二为老和尚诵一遍经!”
夏侯岚道:“和尚,你以为”
癫和尚截口说道:“自然是有人把老和尚误认成了我!”
夏侯岚双眉一扬,道:“和尚,你以为那是谁?”
癫和尚道:“除了白如冰外,我和尚想不出还有别人!”
夏侯岚双眉轩动,目射煞威,道:“看来我夏侯岚是个不祥之人!”
癫和尚冷冷说道:“还有一个呢?我和尚听说小翠红死了!”
夏侯岚心中一惨,点了点头,遂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癫和尚动容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檀樾,你又害死了一个!”
夏侯岚身形倏颤,道:“和尚,所以说我是个不祥之人!”
“算了檀樾!”癫和尚突然一笑说道:“我和尚说句公道话,祸由夏侯前辈起,罪该归白如冰一身,和尚等是无辜的受害者,至于檀樾你嘛,则是个可怜的替人承受者,言尽于此,咱们该走了!”
夏侯岚为之一怔,道:“走?和尚哪里走?”
癫和尚道:“我和尚不会拉你往西天极乐去,因为你是个魔中之魔,只配往阿鼻地狱走,自然是脱出此困到外面去!”
夏侯岚诧声说道:“和尚,你有脱困之路,脱困之法么?”
癫和尚一点头,道:“自然有,否则我和尚焉敢夸海口?要不然我和尚岂会那么安稳地陪你坐在这儿聊天?”
夏侯岚抬眼四顾,道:“和尚,我看不出何处”
癫和尚一笑说道:“这时候你就不如我和尚了,檀樾,和尚请问,此处何处?”
夏侯岚道:“‘燕子矶’!”
癫和尚“呸!”地一声道:“这要你说?我和尚问你我置身处!”
夏侯岚失笑说道:“‘古洞天’!”
“是喽!”癫和尚笑道:“倘是个死洞,何来‘天’字?”
夏侯岚摇头说道:“和尚,别乱扯,‘天’字不作此解!”
癫和尚笑道:“我和尚虽然一肚子狗肉、酒,但那放墨之处所藏却不见得比你少,这‘天’字在此处就得照我和尚的解法!”
夏侯岚抬头上望,头顶是盏大灯,道:“那么,和尚,何处是天?”
癫和尚笑道:“檀樾,天在亮处!”
夏侯岚脑际灵光一闪,道:“和尚,你说这盏灯”
癫和尚道:“灯上便是这洞天之天!”
夏侯岚目中异采方闪,癫和尚已纵身而起,伸手摘下那盏大灯,一道月光随癫和尚射落地上!顶上是个一人粗细的圆洞!
夏侯岚大喜,道:“和尚,你何不早说?”
癫和尚两眼一翻,道:“要能早说,我和尚会不早说么?”
夏侯岚微愕说道:“和尚,为何不能早说?”
癫和尚眨眨眼笑道:“这时候你又不如我和尚了,是你没在意,独我和尚留了心,白如冰母女虽去,却仍留有狗腿子在外面监视偷窥,我和尚若说了,被他们封死这唯一的出口,你我岂不当真地出不去了!”
夏侯岚道:“如今他们走了?”
癫和尚道:“早在片刻之前就走了!”
夏侯岚道:“和尚,你是怎么知道这出口的?”
癫和尚笑道:“此处无风灯自动,白如冰在矶顶的话声隐约由灯上透下,檀樾,难道这还不够么?”
“够了,和尚!”夏侯岚突然一揖至地,道:“和尚,死者已矣,生者犹待救援,为罗家及天下武林,还有夏侯岚一身血仇,请受我一拜!”
癫和尚未防有此,没能躲开,一甩手跺了脚,灯灭,身起,他口中说道:“你想让我和尚少活几年,我和尚先走了!”
缩身钻洞而上,洞中为之更黑!
夏侯岚未怠慢,跟着腾身掠起!
这个洞口,只有一人大小,癫和尚身形枯瘦矮小,一钻便出,夏侯岚虽也出来了,衣衫却被划破了好几处!
江风拂面,钩月当头,站立处,正是矶上那朱栏碧瓦的“御碑亭”后,往远看,尚能望见“金陵城”一两点灯火!
望着癫和尚,夏侯岚倏然而笑,道:“走吧!和尚!”
癫和尚未动,道:“檀樾,哪里去?”
夏侯岚道:“自然是往‘金陵城’里去!”
瘴和尚一摇头,道:“要去你去,我和尚可不去!”
夏侯岚一怔说道:“和尚,你为什么不去?”
癫和尚道:“我和尚另有去处,另有任务!”
夏侯岚愕然说道:“和尚,什么去处,什么任务?”
癫和尚道:“只知为他人忙,怎好忘了你那心上人儿?你去驰援罗家及解武林群豪之厄,和尚我则乘隙去救你那心上人儿,咱们分头并进,各干各的!”
夏侯岚这才想起上官凤,倏然笑道:“和尚,说得是,我先谢”
话犹未说完,癫和尚便自截口说道:“那么事不宜迟,迟恐有变,我和尚走了!”
话落,身起,大袖一摆,枯瘦身形破空射去!
望着那飞射而去的癫和尚,夏侯岚一声:“和尚,我在‘金陵’城西罗家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