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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谜样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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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美中带着静稚。

    为朱汉民母子俩所订的那两间上房,就在后院的左边,那是紧靠着的两间,也是左边仅有的两间。

    此际,那两间上房内,门窗已开,灯火已然点上,那名伙计站在门口相候,一见三人来到,立刻躬下了身。

    那中年汉子没理他,却转向朱汉民摆手笑道:“总盟主两位先请看看尚中意否,不行我马上叫他们换。”

    朱汉民举步上前,直趋房门口,只举目一看,立刻心神震动,暗暗诧异称奇不已,原来——

    这两间上房内,粉壁雪白,窗明几净,点尘不染,壁上不但悬有字画,而且摆设是既豪华又考究,更气派。

    枣红色的大木床,纱帐铜钩,那一双铜钩擦得精光发亮,床上缎子面的棉被,全是新的。

    靠近床头,有一张枣红色的书桌,上面摆着的不是普通的油灯,而是一盏八角的琉璃宫灯。

    另外,那摆在书桌上的东西,一应俱全。

    在那书桌之旁的墙角里,更摆着一只枣红色的高架,架子上,置有一只金猊,金猊中,香烟袅袅,竟然是上好的檀香,另外,还有那

    总之,这不像是个客栈中的上房,简直像那达官显贵,或者是豪富巨绅家中的卧室。

    朱汉民飞快地与聂小倩交换一个眼色,然后点头笑道:“岂有不中意之理,简直是大好了,对贵教这份盛意,我母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请代我母子向贵上致意”

    那中年汉子脸上浮现一丝得意笑容,道:“多谢总盟主夸奖,敝教是唯恐有不周之处,另外一间与这一间摆设完全一样,总盟主要不要再看看?”

    朱汉民摇头说道:“既然摆设完全一样,那就不必再看了!”

    那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是,然后说道:“那么我告退了,一切开销敝教已支付过了,总盟主!二位旅途辛苦,吃过饭话早些安歇吧!”

    说着,一躬身便要离去。

    朱汉民突然说道:“阁下,请慢一步。”

    那中年汉子回身说道:“总盟主尚有什么吩咐?”

    “岂敢!”朱汉民淡淡一笑道:“我还没有请教,阁下怎么称呼?”

    那中年汉子迟疑了一下,道:“总盟主原谅,敝教中人对外不示真姓名!”

    朱汉民笑了笑,道:“那么,倘我有事要找阁下,怎么个找法?”

    那中年汉子唇边含着一丝狡黠笑意,道:“总盟主打算在开封停留多久?”

    朱汉民道:“很难说,也许明天就走,也许要待个三五天!”

    那中年汉子道:“那么我每天早上来请示一次,倘总盟主有事,可随时当面吩咐。”

    朱汉民笑着点了头,道:“也好,阁下不让我敬你三杯么?”

    那中年汉子道:“不敢当,我使命在身,尚有他事待办,不敢多事停留。”

    朱汉民笑了笑,道:“那么阁下请便吧,偏劳之处,容我后放!”

    那中年汉于又称不敢,恭谨施礼而去,他临走还向那名侍立-旁的伙计叱喝说道:“还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给客人泡茶打水去!”

    说罢步履匆匆先走了。

    可是当那伙计也要走时,朱汉民唤住了他,把他叫进房内,含笑问道:“小二哥,刚才那位,你认识么?”

    那名伙计神色有点不安地摇头说道:“回相公的话,那位爷,小的不认识!”

    朱汉民双眉一扬,诧声说道:“那就怪了,怎么刚才他对我说,他跟贵栈很熟?”

    那名伙计呆了一呆,忙摇头说道:“那小的就不知道了。”

    朱汉民笑了笑,抬手一指,道:“这些个家俱摆设,全是宝号的么?”

    那名伙计更为不安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全是小号的,全是小号的!”

    朱汉民眉锋微皱,笑问道:“小二哥,这不像客栈中的家俱摆设!”

    那伙计简直有点惊慌地道:“您相公不知道,这全是我们掌柜家的,我们掌柜是开封城里的大财主呢,店里一旦来了贵客,这些家俱摆设便马上搬了过来,平常是不摆在这儿的!”

    朱汉民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嘛小二哥,这两间房间是什么时候订的?”

    那伙计道:“前天,不,不,不是前天,是昨天!”

    朱汉民道:“那么,这连吃带住,要多少银子?”

    那伙计摇头说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您相公要是想知道,我给您向柜上问问去。”说着,一哈腰转身要走。

    朱汉民适时摆手说道:“小二哥,不必问了,麻烦送茶水吧!”

    那伙计应了一声,匆匆忙忙地走向前面,似乎是生怕朱汉民把他留下,不让他走。

    望着那背影,朱汉民摇头笑了:“先前那个,倒是很够机警沉着,这一个若也是灭清教中人,那灭清教就有点广收徒众滥用人了。”

    聂小倩摇头说道:“这一个嫩得很,撒谎都撒得不自在,该不会是灭清教中人,对付咱们,灭清教也不会用这种人的!”

    朱汉民道:“娘您认为他是撒谎?”

    聂小倩道:“挑不出一句真话,定是刚才那一个事先有了关照!”

    朱汉民笑道:“这种人好对付,再有两回,民儿准能让他全说出来!”

    聂小倩摇头说道:“傻孩子,他不会知道什么的!”

    朱汉民道:“至少他该知道那个人是谁,这些家俱摆设是哪儿来的!”

    聂小倩道:“恐怕他也仅知道那个人是准,如此而已!”

    朱汉民笑了笑,还待再说,一眼瞥见那墙角木架上,金猊中袅袅上升的檀香烟,目中异采一闪,站了起来,道:“娘,您不看看这些檀香末么?”

    聂小倩笑道:“要等着你提醒,咱们娘儿俩早着了人家的道儿了!”

    朱汉民脸一红,也一愣,道:“怎么,娘,您看过了?”

    聂小倩道:“娘当年托身在千毒门中,对于用毒一道,颇有点心得,你不见那烟无杂色,无杂味么?”

    朱汉民赧然摇头笑道:“民儿不知何时才能赶得上您!”

    聂小倩道:“别求跟娘比,但求跟你爹比,什么时候能赶得上他的十之八九,你便无论何处也去得了!”

    朱汉民信步走到了书桌前,细细地看了那盏八角琉璃宫灯一眼,回过头来笑着说道:“娘,不说别的,单这灯便非寻常人家所有!”’

    其实,别的家俱摆设,也没有一件不是十分名贵的。

    说着,他又信手打开了那书桌的第一个抽屉,笑道:“这灭清教真小气,抽屉里竟然空空如也!”

    跟着他连续打开了五个抽屉,当他打开了那最下面的一个抽屉时,他突然笑了,摇头说道:“我冤枉人了,有,有一个空白的信”

    “笺”字未出口,他陡地一怔“咦”了一声,伸手拿出了一张雪白的信笺,走过来递向了聂小倩道:“娘,您看看,这怎么说?”

    聂小倩伸手接了过来,只一眼,她也一怔。

    那雪白的信笺左下角正,印着五个朱红小字,那赫然是:“巡抚府用笺”

    聂小倩一怔之后,随即扬眉淡笑:“民儿,这就不难明白了,也唯有巡抚府才有这种名贵气派的家俱摆设,这可能是誊东西时一时疏忽,遗下了这张信笺在抽屉里没拿出来。”

    朱汉民皱眉说道:“民儿也这么想,可是,娘,难道说灭清教是官府中人,或者它已经勾结了官府不成?”

    聂小倩道:“这大批家俱摆设总不会是偷出来的,该是这两种可能中之一,不过,这耐人寻味,要慢慢的查”

    朱汉民神色凝重地道:“倘若灭清教是官府中人,那只是给人一个意外,假如说灭清教的势力已经打进官府,那就令人”

    突然一阵步履声起自房外,聂小倩立即把那张信笺藏入袖中,只见适才那名伙计带着另一名伙计,端着茶,捧了水走了过来。

    放好了茶水,那名伙计哈腰说道:“相公,醉仙楼的酒席已经送到了,要不要现在就摆上?”

    朱汉民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好吧,就现在摆上吧!”

    那名伙计应喏一声,领着同伴出门而去。

    两名伙计去后,聂小倩站了起来,走到茶几旁,伸手掀开壶盖,自头上拔下一根银譬试了试,然后说道:“民儿,茶里未施手脚,尽可放心饮用!”

    朱汉民也看见了,那根银簪未变颜色.但却说道:“娘,还有那桌酒席呢?”

    聂小倩笑了笑道:“不要紧,待会他们摆上来后,娘如法炮制地试一试也就是了,再轻微的毒,也逃不过这根银譬一试!”

    说话间,后院中又传步履声,适才那名伙计与同伴抬着一张圆桌与几把椅子走了过来。他两个身后,跟着三名提着大木盒的汉子。

    进了门,两名店伙把圆桌放在屋子中央,然后招呼那三名汉子,把酒莱送进来排在桌子上。

    樱好酒菜,那名伙计向朱汉民哈腰说道:“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朱汉民摆手说道:“没事了,有事我自会招呼你!”

    那名伙计带着同伴及那三个送酒菜的汉子转身要走。

    朱汉民突然叫住他们道:“且慢,几位稍留一步!”

    说着,翻腕自袖底取出一大锭银子随手递了过去:“不敢说赏,送给诸位买酒喝!”

    那名伙计立即眉飞色舞,迟疑了一下,伸双手接了过去,干笑说道:“谢谢相公爷的赏赐!”

    这才带着同伴出了门。

    酒席,颇为丰盛,聂小倩在各盘各碟试过之后,放心地坐下笑说:“民儿,很出人意料,竟然没下一点毒,尽可放心大胆食用,来,坐下吧,别让菜凉了!”

    朱汉民应了一声,坐了下去。

    朱汉民与聂小倩母子俩都有千杯不醉之量,可是聂小倩没喝,朱汉民也不过略略沾唇。

    吃喝间,朱汉民突然目中威棱暴闪,向聂小倩丢过一个眼色,聂小倩也有所觉,微微地点了点头。

    朱汉民忽地扬眉轻笑:“深夜客来茶当酒,如今我这里是既有茶也复有酒,外面春寒料峭,令人难耐,阁下既蒙宠临碰上了,何不下来共谋一醉?”

    只听夜空中有人轻声说道:“自知难逃朱少侠敏锐耳目,既蒙宠召,敢不遵命!”

    人影电闪,寒风飘然,屋内灯火一阵晃动,等到灯焰恢复稳定时,屋里已多子个蓬头垢面的中年叫化子。

    朱汉民呆了一呆,旋即笑道:“原来是丐帮弟子,朱汉民有失远迎,当面恕罪!”

    说着,站起来拱起了手。

    那中年要饭化子忙恭谨躬下身形:“是要饭的来得鲁莽,深夜打扰,扰人酒兴,朱少侠海涵!”

    “好说。”朱汉民笑道:“既是丐帮弟子,彼此便不是外人,阁下何作此见外话?请客不如客撞席,阁下找我无论有什么事,先请坐下谈。”

    那中年要饭化子口中应着,却迟疑未动。

    朱汉民抬手一指聂小倩道:“这是家母。”

    那中年化子立即深深施了一礼,恭谨说道:“见过夫人!”

    聂小倩欠身含笑道:“不敢当,你请坐。”

    那中年化子应了一声是,仍没有动。

    朱汉民皱眉笑道:“阁下你既找上了我,那表示你认识我,既认识我就该知道我跟丐帮交情非浅了,既然交情不浅,就用不着这一套!”

    那中年化子满脸敬佩之色,拘谨稍敛地道:“恭敬不如从命,恕我放肆了!”一哈腰,坐了下去。

    “这才是!”朱汉民归座笑道:“阁下夜来找我,必然有以教我,那么我借花献佛,先敬阁下一杯,要谈的,尽饮一杯之后再谈!”

    说着,取过一付杯箸,为中年化子满斟一杯,然后举杯相邀,中年化子连忙欠身谦逊不迭。

    一杯尽饮之后,朱汉民抬眼深注,道:“我还没有请教”

    “不敢当。”中年化子道:“有劳少侠动问,不才丐帮开封分舵李俊!”

    朱汉民“哦”地一声笑道:“原来阁下就是那位混江龙,我听我义父提起过阁下,他老人家每每桃起拇指,敬佩阁下是位义薄云天的豪迈英雄,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李俊有点赧然,也有点黯然,道:“是的,当年傅侯往千毒门赶宴的时候,路过开封,我曾有幸瞻仰过傅侯神威风采,傅侯那才是真豪杰,真英雄,能得傅侯夸赞,李俊这一辈子不算白活了”

    朱汉民扬了扬眉,强笑截口说道:“阁下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李俊迟疑了一下,道:“少侠想必知道,少侠一路南来,尽在灭清教耳目之下!”

    朱汉民笑道:“不错,我知道,过黄河的时候,是人家摆的渡,进开封之后,又是人家把我接到这儿来的。”

    李俊道:“是的,少侠,分舵也派有弟子守在四门,因见有灭清教的人迎了上去,所以分舵弟子没有露面!”

    朱汉民道:“他们不但替我在这儿订了上房间,便是连这桌酒席也是他们送的,贵分舵怎知那人是灭清教中人?”

    李俊摇头说道:“并不知道,那只是猜透了八分!”

    聂小倩突然说道:“贵分舵有人认识那人么?”

    李俊摇头说道:“认识倒没人认识,凡是最近常见他进出巡抚府。”

    聂小倩美目中异采一闪,道:“民儿,听见了么?那就不会错了!”

    朱汉民皱眉说道:“这倒根出人意料之外,没想到灭清教有这么大的神通!”

    李俊瞪目愕然,他想问,却未曾启口。

    聂小倩淡淡一笑,自袖底取出了那张信笺道:“我母子一见这家俱摆设,便怀疑它不是这中州客栈的,结果汉民他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这张巡抚府专用信笺!”

    李傻一震说道:“怪不得,我说中州客栈怎会突然这么阔气起来!”

    聂小倩道:“以前开封城中可曾见过那人?”

    李俊摇头说道:“以前没见过,就只最近常见他进出巡抚府,而且他走的都是后门,每次都是鬼鬼祟祟,生似怕人看见一般。”

    聂小倩道:“最近二字,指的是多久的时日?”

    李俊想了想,道:“还不到十天。”

    聂小倩道:“既是时常进出巡抚府,每次又是走的后门,那么即可见此人必是巡抚府中的人,又可见此人必然怕人知道他是巡抚府中的人!”

    朱汉民点头说道:“不错,娘,民儿也这么想!”

    聂小倩笑了笑,道:“李兄弟,我想麻烦贵分舵一件事!”

    李俊忙欠身说道:“不敢当,夫人请吩咐!”

    “好说!”聂小倩道:“我想请贵分舵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在巡抚府是干什么的,明天中午我等回话。”

    李俊恭谨道:“禀夫人,不必等到明天中午,在刚才夫人跟少侠进城的时候,因为敝舵打探弟子怀疑他是灭清教中人,归报我之后,我已经派人打听去了,想必稍时便可赶到。”

    聂小倩由衷地赞叹说道:“贵帮做事之神速周到,令人佩服!”

    李俊谦逊说道:“那是夫人夸奖!”

    朱汉民笑道:“原来阁下如今业已执掌了开封分舵!”

    李俊赧笑说道:“那是帮主及诸位长老的垂爱!”

    聂小倩道:“如今我该称呼一声李舵主了,李舵主,和坤那位如夫人出京下江南,可曾经过开封了吗?”

    李俊点头说道:“在开封停了一宵,第二天就走了。”

    聂小倩道:“她是住在什么地方的?”

    李俊道:“当她距离开封尚有两三里的时候,那位巡抚大人便率领地方文武官员迎出去了,一直把她迎进巡抚府,当晚车马仆从全停在了巡抚府。”

    聂小倩笑了笑,道:“贵分舵弟子曾派人夜入巡抚府窥探过么?”

    李俊赧然说道:“和坤那位如夫人有数十名功列一流好手的死士随行,巡抚府原来的侍从根本派不上用场,所以,所以奔没敢让分舵弟子冒那个险!”

    聂小倩点头说道:“没冒那个险是对的,李舵主,她是什么时候到开封的?”

    李俊想了想,道:“总有十天光景了。”

    聂小倩道:“听说她曾到嵩山少林古刹随喜参过掸?”

    李俊点头说道:“是的,夫人,登封分舵曾有飞鸽传书告知敝分舵,说她也曾在少林停留了一宵,不过她的车马都停在登封,她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护卫跟侍婢上了少林,第二天转回登封,没多停留就走了!”

    聂小倩点了点头,没说话。

    朱汉民却突然说道:“想必那位巡抚是和坤的门生一流,是个贪赃官儿,对和坤这位如夫人孝敬有加,不然他怎没像大名府那位知府,而能安然没事?”

    聂小倩点头说道:“民儿说得有理,那有可能”

    转望李俊,接道:“李舵主,这位巡抚,还是当年那个刘天和?”

    李俊道:“正是他,以前他的确是个专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自从当年受傅侯一顿训责警诫,幸保顶子脑袋之后,才收敛了不少,其实,当年威远镖局丢了他那一批为直隶总督祝嘏的镖货,他的家产已经丢得差不多了,这一回恐怕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孝敬和坤这位如夫人了!”

    朱汉民道:“话虽这么说,和坤那位如夫人总是有了好处,而且还不少,要不然他绝不可能安然无事!”

    李俊道:“那就非我所能”

    朱汉民双目之中寒芒一闪,聂小倩也扬了眉。

    李俊却接着轻喝说道:“是老五么,进来叩见夫人跟少侠!”

    只听夜空中有人轻轻地应了一声,随见门前屋檐下射落一个肤色黝黑,身材瘦小的中年化子。

    他急步走进门,近前便要拜下。

    朱汉民隔席摆手,道:“说起来诸位都要长我一辈,别折煞我,请见过家母吧!”

    那被唤老五的瘦小化子拜之不下,只得先转向了聂小倩,单膝着地,恭谨说道:“丐帮开封分舵弟子项成见过夫人!”

    聂小倩欠身还礼说道:“项兄弟少礼,请坐!”

    聂小倩这里举手让座,朱汉民那里已然递过了一把椅子,另外又摆上一付杯箸,笑着肃客。

    项成尚自迟疑,李俊说道:“老五,恭敬不如从命,夫人跟少侠不是外人!”

    项成这才称谢告罪入座。

    待他坐定,李俊问道:“怎么样,有消息没有?”

    朱汉民一摆手,笑对李俊道:“阁下,总该让人家唱一杯”

    向项成一举杯,接道:“怎么说诸位都是为了我,来,我先敬你一杯!”

    项成连称不敢,举起了面前酒杯。

    一杯仰干之后,项成接着便道:“打听出来了,还是老六找上了他那在巡抚府掌灶的朋友,才得知那人姓申,叫申一笑,是巡抚府新到任的总管。”

    “总管?”李俊诧声说道:“他是什么时候进巡抚府的,原来的柳老头儿呢?”

    项成道:“据老六的那个朋友说,这位新总管申一笑,是在七天前刚进巡抚府的,那个柳老头儿被刘天和解职辞退了。”

    李俊道:“柳老头儿不是办事很得力的么,怎会被解职辞退了?”

    项成摇头说道:“这连老六那个朋友也不知道!”

    李俊皱着眉锋转望朱汉民。

    朱汉民淡然一笑道:“他总该是个总管,不然谁敢把巡抚府的家俱摆设往外搬?”

    聂小倩道:“好好地辞退了一个办事得力的人,把一个灭清教的人弄进府中去充当总管,恐怕此中大有文章!”

    李俊道:“夫人说得是,您看要不要”

    聂小倩摇头说道:“谢谢,不必了,一方面我不愿打草惊蛇,另一方面汉民这趟南返,尽可能还希望能跟灭清教协手合作,免得自己人之间引起干戈,让满虏坐收渔人之利,再说,这一路之上,他们以礼待我母子,固然他们的用心难测,但表面上总看不出恶意,所以我们暂时不便动他!”

    李俊与项成对望一眼,李俊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聂小倩笑道:“彼此一家人,没有什么顾忌的,李舵主有话请只管说。”

    李俊脸上微红,犹豫了一下,说道:“李俊遵命,也请夫人恕李俊斗胆,只怕夫人与少侠还不知道灭清教对付诸大门派及各帮会的手法?”

    聂小倩道:“江南有人士上京告急,我母子略略有个耳闻!”

    李俊双眉微扬,有点悲愤地道:“别的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少林寺有五名三代弟子被割了头,本帮登封分舵也有两名弟子被斩去四肢挖了心,因此,我不敢以为他们有合作的诚意,倘有,他们不该以这种狠毒、残酷,令人发指的手段对付忠义之士。”

    朱汉民变色说道:“怎么,李舵主,丐帮也有弟子惨遭杀害?”

    李俊悲愤笑道:“何止丐帮,武林中各门派,各帮会,只要是忠于先朝,无一能够例外,全都有了伤亡,只不过有的帮会不愿把这种事张扬出来罢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少侠令谕来到,大家未敢轻举妄动,如今夫人打算跟他们谈合作,我以为不但难有丝毫收获,而且只怕会令各帮各派失望!”

    朱汉民轩了轩眉,没说话。

    聂小倩却开口说道:“贵帮登封分舵可曾将这件事报了贵帮总舵?”

    李俊道:“如此大事登封分舵焉敢隐瞒不报?”

    聂小倩道:“但不知贵帮总舵的指示如何?”

    李俊道:“敝帮主已经动用青竹杖请出了五位长老,率领总舵八英、十二俊二十位高手赶往登封处理此理!”

    聂小倩眉锋一皱,道:“他们已经到了登封么?”

    李俊道:“已在途中,不日即可抵达。”

    聂小倩沉吟了一下,道:“各帮弟子惨遭杀害,各帮各会的悲愤,那是在所难免,无论怎么做,那也无可厚非,可是李舵主要知道汉民的立场,他继承了夏大侠的衣钵,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当然领袖,他身系大汉民族之安危盛衰,他不能在满虏未逐,公仇私恨未报之前,先在自己人之间启动干戈的,让自己人杀自己人,让满清朝廷隔岸观火,坐山看虎斗,最后来横扫残局”

    李俊道:“夫人,这干戈不是咱们引起的。”

    聂小倩含笑说道:“那有什么分别,到头来受害的仍是我大汉民族。”

    李俊默然不语。

    聂小倩又道:“我也明白,跟他们谈合作,似乎很难,但为大局设想,便是有一丝希望也不能放弃的,我也知道灭清教无端杀害各门派各帮会弟子,这是仇,但我试问,公仇在先,还是私仇在先?倘能晓以大义,谋得并肩携手,精诚合作,共襄义举,驱满虏于山海之外,匡复我莽莽神州,大好河山,我以为那被杀害的各门派、各帮会弟子,也就死得瞑目,更会含笑九泉,额手称庆了,李舵主以为然否?”

    李俊红着脸,羞愧地道:“多谢夫人当头棒喝,退我冥顽,但夫人该知道,各门派、各帮会之中,单一个开封分舵明白是没有用的!”

    聂小倩嫣然笑道:“谢谢李舵主提醒,这个我知道,贵帮五位长老,及各门派掌教、各帮会领袖面前届时我自有说辞!”

    李俊没有再说,项成却突然说道:“少侠,我还有一个消息禀报!”

    朱汉民“哦”了一声,说道:“项大哥还有什么消息,请说!”

    “不敢当!”项成欠身说道:“敝分舵顷接北京分舵郝舵主飞鸽传书,要各分舵转告少侠,那位御林军的统带,爵封嘉义公的福康安,已经带着大内侍卫中的精锐出京南下,不知意图,请少侠多多小心提防!”

    朱汉民听得呆了一呆,讶然说道:“福康安带着大内侍卫出了京?这是为何?”

    聂小倩淡淡说道:“那自然是为了你!”

    朱汉民挑眉笑道:“莫非他正是为收渔人之利而来了?好吧,要来就让他们全来吧,我要让他们一个也回不了北京!”

    聂小倩横了他一眼道:“民儿,轻敌是兵家大忌,那福康安要是没有把握,弘历绝不会轻易派他出京,咱们不可不谨慎应付!”

    朱汉民神情一震,立刻敛态说道:“是,民儿知过!”

    对他这种知过即改,顺敬尊亲的态度,李、项二人暗暗点头,极感敬佩!

    又坐了一会儿,李、项二人站起告辞,聂小倩与朱汉民也未挽留,在朱汉民的相送下,二人恭谨施礼,越窗而去。

    李、项二人走后,聂小倩脸上的神色,刹时间变得很凝重,她向着朱汉民摆了摆手,道:“民儿,招呼他们一声,让他们把席撤了吧!”

    朱汉民暗感诧异,但是他没有多问,立即唤来店伙撤走了那犹丰半残的一桌酒菜。

    打扫干净之后,店伙走了,朱汉民随手掩上了门,这才问道:“娘,什么事使您这么烦心?”

    聂小倩未即时答话,摆了摆手,示意朱汉民坐下,一直等朱汉民坐定了,她才开口说道:“民儿,在跟灭清教教主会面之前,恐怕咱们得好好费上一番唇舌来说服各门派、各帮会哩!”

    朱汉民道:“娘指是李俊所说那”

    聂小倩点头说道:“娘正是指的这个!”

    朱汉民笑道:“那娘无须烦心,各门派掌教、各帮会领袖,当年跟爹的私交都很好,也没有不敬服珠符令的,只要到时候”

    聂小倩摇头说道:“事情不如想象那么简单,少林与丐帮,那也许只须一句话,可是其他门派帮会便不同了,当年各门派的掌教及各帮会的领袖,如今已更换了不少,恐怕不像少林与丐帮那么容易说动的”

    朱汉民道:“民儿以为他们都是深明大义的人,只要晓以利害,他们不会不把公仇放在前面,私仇暂置脑后的!”

    聂小倩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了,民儿你到巡抚府去一趟看看!”

    朱汉民一怔说道:“娘不是说,暂时不动他们的么?”

    聂小倩道:“那话是对丐帮弟子说的,况且娘也只是叫你去看看,并不是要你去动他们,懂么?”

    朱汉民道:“娘,民儿懂,现在就去么?”

    聂小倩道:“天色已近三更,正是时候,可以去了!”

    朱汉民应了一声,当即一拜出门而去。

    朱汉民走后,聂小倩拍手熄了桌上的灯,返回隔室自己房中,也并没有再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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