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做事,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我怕什么?又怕谁?”
朱汉民呆了一呆,道:“这么说来,当真不是你派人干的了?”
乾隆摇头说道:“不是,不过,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有这种事,以后再有这种叛逆的组织,我定要派人剿灭的。”
朱汉民冷笑-声,道:“那是以后了,只要以前不是你就行了!”
话落,移注乾隆身侧德容,刚要接话。
德容突然神情一震,转望上山路,道:“汉民,你看看是谁来了?”
朱汉民闻言回顾,不由也自一震,上山路上,如飞奔上一位须发俱霜,精神矍铄的老武官,健步如飞,毫无龙钟老态,只是脸色惊惶,神情失常,那赫然是九门提督纪泽!
显然,这又是代勇做的好事,他是唯恐一个德容挡不住朱汉民,又搬来了这位纪泽纪大人。
纪泽飞步奔至,十步外爬伏在地:“臣职司九门提督,救驾来迟,死罪,死罪!”
乾隆脸上有了笑容,摆手说道:“起来,起来,没事儿了,有一个德容已抵得所有大内侍卫,不过是一场虚惊,别大惊小怪。起来,起来!”
纪泽叩头谢恩,低着头站了起来。
乾隆望了望纪泽,又望了望德容,含笑点头,道:“你两个都不错,都能在这个时候跑来护我,可笑那些个王公大臣如今犹不知道都在哪儿呢?”
他说他的,朱汉民突然向着纪泽砰然一声跪了下去:“纪大人,汉民这儿给您叩头了!”
这一下弄得乾隆一怔,德容却白了脸。
纪泽更是慌了手脚,忙闪身躲避,道:“小这位,这位,这干什么,快快请起!”
朱汉民恭恭敬敬地叩了一个头,这才站起了身,泪如泉涌,霍然转过身去,低下了头。
乾隆双眉一扬,目注纪泽。
纪泽机伶一颤,低下头去,德容忙道:“老爷子,您请回驾吧!”
乾隆向德容摆了摆手,目光不离纪泽,突然说道:“纪泽,你带了多少禁卫军?”
纪泽一怔,立即答道:“启禀万岁,臣只一人。”
乾隆笑了,道:“凭你一个人就来救我么?”
纪泽一时无词以对,嗫嚅说道:“这个,这个”
德容忙道:“老爷子,纪泽也有一身不俗武学,德容不也一个人么?”
乾隆回顾德容,淡淡笑道:“谁要你多嘴,你不同,你认识他,跟他两代的交情也不错,难不成纪泽也认识他,跟他两代的交情也不错么?”
德容神情微震,呆了一呆,道:“老爷子,事实上,当年夏梦卿”
乾隆摆手说道:“别跟我说当年,我要问你如今,为什么他见了你欠身不跪,见了纪泽却跪下叩了头,而且哭了。丈夫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像他这种人是轻易不会掉泪,更轻易不会拜人的,尤其对咱们!”
德容也一连好几个“这个”答不上话来。
乾隆笑了笑,又道:“德容,你告诉我,夏梦卿有几个儿子?”
德容一震急答道:“老爷子,夏梦卿有两个儿子,一个是梅霞所生,一个是聂小倩姑娘所生,梅霞所生的那个,已经”
乾隆截口说道:“自当年至今,你跟夏梦卿一直有联络么?”
德容未暇深思,脱口说道:“没有,多年没联络了!”
乾隆笑了:“那么,你怎知道那个聂小倩替他生了个儿子?”
德容大惊,急中生智,忙一指朱汉民,道:“老爷子,是他亲口说的。”
“是么?”乾隆笑了笑,道:“为什么他长的一半像夏梦卿,一半又像梅霞?”
德容简直心惊胆战,强笑说道:“老爷子,您这是”
乾隆摆手笑道:“德容,我待你兄妹不薄,你总不会欺我吧?”
德容道:“老爷子,那怎么会,德容也不敢!”
乾隆点头笑道:“好,不会就好,德容,我记得当年小天夫妇问斩的时候,你妹妹德怡曾出京去一趟,一去旬月,那是干什么去了?”
德容道:“是德容让她出去散散心的,也怕她见您知道,她跟小天梅霞的感情,犹甚于德容的,所以”
乾隆道:“嗯,希望你没有骗我,”
德容遭:“德容说过,不会,也不敢!”
乾隆笑了笑,转注纪泽,突然说道:“纪泽,你认识他么?”
纪泽一震,却只好硬起头皮道:“当年也认识夏梦卿!”
乾隆道:“他给你叩的这个头,算是什么意思?”
纪泽不敢抬头,道:“那该是他认为臣是他父挚,一别多年,第一次见面”
乾隆道:“你刚才称呼他小什么?”
纪泽一惊,忙道:“臣本欲称呼他少年人,一时情急吐字不清!”
乾隆笑了,点了点头,道:“你跟德容都很会说话,假如傅怡在此,恐怕她比你两个更说得天衣无缝,无纰可击”
德容脸色一变,纪泽一颗皓首垂得更低。
乾隆话锋微顿,突作此间:“纪泽,听说你原有一子一女?”
纪泽点头说道:“正是,微臣那一子一女已在多年前天折了!”
乾隆点头说道:“老来无子是人生大不幸,将来何人送终?纪泽,你那一子一女,是怎么夭折的?告诉我!”
纪泽道:“臣那一子一女都是病死的。”
乾隆道:“我听说龙子和曾带着人跑到你那九门提督府挖墓开棺验骨,有这一回事么?”敢情他知道了。
纪泽忙道:“有这回事,当时德贝勒也在座,”
乾隆点头笑道:“他是该在座,德容,对么?”
德容心惊肉跳,避开正面,强笑问道:“老爷子,您是怎么知道的?”
乾隆笑了,有点得意地说道:“你们有什么事瞒得了我。”
德容道:“那么您就该知道,那确是纪泽的子女”
乾隆望着他笑道:“没人说不是,你紧张什么”
德容一惊住口,乾隆却一笑又道:“江湖人的手法,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可笑那三个蠢才至今犹蒙在鼓里,反被人倒打一钉耙
沉吟了一下,接道:“德容,看在我对小天夫妇负疚的份上,不管小天夫妇那一子一女或存或殁,我打算赦免他们,你看如何?”
朱汉民静听至此,猛然转过了身。
德容大喜,强忍激动,道:“老爷子,您自定夺,德容不敢多嘴!”
“好机灵!”乾隆笑道:“没想到你竟敢跟纪泽一鼻孔出气骗我”
这句话,若是出自平常人之口,那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出自皇上之口,那份量就完全的不同了。
德容大惊失色,纪泽便要跪下。
乾隆已然一笑又道:“不管你敢不敢多嘴,我回去立刻下旨赦免他们,那些个欺君罔上之人,我也一概不加追究,你两个还不谢恩!”
这就全点明了,德容与纪泽几疑置身梦中,呆了一呆,连忙倒身拜下,德容颤声说道:“老爷子,您”余话没能说出口。
纪泽更是激动感戴,涕泣泗流。
乾隆目光一扫两人,笑容微敛,道:“德容、纪泽,你两个若论起罪来,那绝不轻,姑念你两个救驾有功,和小天份上,我免究一次,倘有下次,绝不轻饶,起来吧!”
二人再谢恩,这才站了起来。
乾隆望了望德容,又笑道:“德容,别的我不说了,从今天起,别把我这个皇上当作糊涂人就行,懂么,贝勒?”
德容感激佩服之余,赧笑不语。
乾隆转注朱汉民,道:“忆卿,小的时候我抱过你,如今你长大了,却要杀我,这委实使我感慨万千,我不敢要你跟德容纪泽一样叩头谢恩,至少你该对我有所表示!”
朱汉民挑眉说道:“你是个聪明人,令我佩服,可是你既然是个聪明人,你就应该知道,那无补于彼此的立场冲突,那最多只能略消你错杀我义父我亲娘的仇恨,错过了今日,一有机会,我仍是要杀你的。”
乾隆脸色微变,摇头说道:“你简直是以怨报德了,那正好,我也只能赦免小天跟梅霞的儿子傅忆卿,而不能赦免阴谋造反的叛逆朱汉民,错过今日,我也要派人抓你。”
朱汉民道:“那最好不过,这样你我谁也不欠谁的。”
乾隆对朱汉民,似乎尽了最大的容忍,跟当年对神力威侯傅小天,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朱汉民说到这儿,乾隆有意避开他转向了纪泽:“纪泽,亲生骨肉,十指连心,天下父母心个个是一样,牺牲自己爱儿爱女,忍割肉挖心之痛,以己子代人子,义气可嘉,对你,我当有奖赐,对你那一子一女,我也不能让他们委曲九泉,我也会有所安排,现在你告诉我,小霞如今何在?”
纪泽悲从中来,感激零涕,爬地谢恩,老泪纵横,久久不能自制,听到了最后一句时,他刚抬起皓首。
朱汉民突然冷冷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小霞死了,是间接死在你手。”
德容与纪泽大惊,乾隆也呆了一呆,道:“这,这话怎么说?”
朱汉民冷冷一笑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年你暗中征选民女之事?”
乾隆老脸一红,硬起头皮点了点头,道:“不错,有这回事,你怎么知道?”
朱汉民没理他,冷冷说道:“你可还记得你选中了一名,后来因为被皇后知道,而被迫赐给了你那位胞兄和亲王的经过了?”
乾隆诡异地点头说道:“记得,难不成那就是”
朱汉民冷然说道:“不错,那就是小霞!”
乾隆神情猛震“哦”地一声,立刻呆住,良久方见他老脸抽搐地喃喃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她那么像梅霞,怪不得她超凡脱谷,原来她就是小霞。”
继之神情一黯,接道:“不错,小霞是死了,是殉了和亲王的葬,当时我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唉,还好是被皇后知道了,逼着我把小霞赐给了和亲王,要不然”
羞愧摇头,苦笑不语。
德容双目涌泪,身形剧颤,纪泽老脸灰白,摇摇欲倒。
朱汉民上前一把扶住纪泽,盯视乾隆,冷冷说道:“你想知道当时是怎么被皇后知道的么?”
乾隆呆了一呆,道:“怎么被皇后知道的,你说?”
朱汉民遂把德怡与乃妹小霞的话说了一遍。
听毕,乾隆变色说道:“竟有这种事,我不信!”
朱汉民没答他,冷笑一声,径又问道:“你还想知道小霞怎么被殉葬的么?”
乾隆急道:“为什么缘故?你说!”
朱汉民冷笑说道:“你该去问问你那宠臣和-,是他那位如夫人指小霞克死你那胞兄,所以才被和亲王福晋硬逼着殉子葬的。”
乾隆诧声说道:“和垌跟小霞无仇无怨,他怎么会”
朱汉民冷哼说道:“小霞不除,他所安置的民女怎能邀宠变成唐妃?你该明白了吧?”
乾隆默然不语,但旋即他怒气冲冲地道:“好个大胆的东西,回去我非找他进宫问个清楚不可。”
朱汉民冷冷说道:“人已经死了,再问又有什么用?”
乾隆怒声说道:“假如确有其事,我”
我怎么样,他没有说,一跺脚,转身而去。
四名侍卫长剑归鞘,急忙跟上护驾。
德容与纪泽身为人臣,自该护驾同去,两个人来不及跟朱汉民多说话,纪泽老眼含泪,只匆匆说了一句:“小侯爷保重,明天我跟静娴再来看你。”
朱汉民刚要答话,纪泽已跟在德容之后匆匆离去。
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转眼间,这高高的煤山之上,就剩下他一个人,望着乾隆、德容与纪泽等浙去渐远的身影,他脸上倏地浮现一片难以言喻的神色,缓缓转过身子。
刚转过身,一眼瞥见在侧山下一条人影飞奔而至,他目力如神,立刻看出那是那年轻叫化闪电飘风褚明。
心知褚明是来找他的,也心知褚明必然有大事,要不然褚明不会擅闯这满清朝廷的禁地。
他当即提气传讯:“褚明,我在这儿!”
山下褚明闻声顿身抬头,但旋即身形如脱弩之矢,比适才更疾地掠上了登山路,转眼冲上峰来。
朱汉民举步迎了上去:“楮明,找我?”
褚明一翻眼,道:“不是找你阁下,我干什么往这儿跑?”
朱汉民笑下笑,道:“什么事这般匆忙?”
褚明道:“送信传谕,要你赶快回去。”
朱汉民道:“褚明,到底什么事,可否先说说?”
褚明道:“你认识个叫乐兆熊的人?”
朱汉民闻言一震,道:“他是我江南各处秘密基地的巡察,怎么?”
褚明道:“他来了北京,刚到,是来找你的,有急要大事禀报!”
朱汉民忙道:“可曾听他说,什么急要大事?”
褚明道:“急要大事他会轻易出口?不见着你他是不会轻易说的!快走吧!”
朱汉民双眉一桃,道了声:“褚明,走:”
与褚明双双腾身而起,闪电般掠下煤山。
归途中,褚明问道:“那位五虎将之首,找到了你么?”
朱汉民点头说道:“找到了,另外我还在山上碰见个人”
褚明问道:“谁?”
朱汉民道:“你猜猜!”
褚明眨眨眼,笑道:“是那位美艳刁蛮的小郡主德兰珠?”
显然,兰珠的这趟离家,是神不知,鬼不觉,够秘密的,就连眼线遍布的丐帮北京分舵都被蒙在鼓里。
朱汉民脸一红,道:“你不会往好处猜猜?”
“老天爷!”褚明叫道:“这不是好处是什么?这要是坏处,我褚明情愿往这坏处钻,别让我绞脑汁了,你说吧!”
朱汉民淡淡一笑道:“我给你一点暗示,他住在北京城里!”
褚明道:“你倒不如说他住在地上,北京城可大得很呢,”
朱汉民道:“他住在北京城那小圈圈里”
褚明截口说道:“这我知道,内城!”
朱汉民道:“内城之中还有个黄圈圈。”
褚明不假思索,道:“紫禁城?”一惊,瞪大了眼:“天,你莫非碰上了弘历?”
朱汉民笑道:“一点就透,颖悟不差,正是他。”
褚明急道:“如今那弘历呢?”
朱汉民道:“带着四名鹰犬,安安稳稳地回宫去了!”
褚明惊诧说道:“别把我当三岁孩童,我不信!”
朱汉民淡淡笑道:“那我不敢,事实上,的确如此!”
褚明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惊诧不绝地道:“那怎么会?难道你没有”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哪会放弃这个机会?只是,那可恶的代勇误了我”
褚明道:“他拦得住你?我不信”
朱汉民道:“他拦不住我,可是他搬来了德见勒和纪大人!”
褚明“哦”地一声,默然不语!
朱汉民摇了摇头,淡笑道:“其实,我要杀他,不必如今,我随时可以闯进大内,只不过适才容易些,省事些罢了!”
褚明道:“所以你就送了人情’”
朱汉民摇头说道:“那不是送人情,我欠他二位的实在太多,当时的情形,我要是杀弘历,就非先杀德贝勒不可,你说我能么!只好忍痛放弃这次机会,反正以后机会随时都有。”
褚明沉吟了一下,忽地惊声说道:“哎哟,阁下,弘历那个人不是个糊涂蛋,这一来,怕不被他发现了你阁下的真正身份!”
“错了,褚明!”朱汉民道:“那只能说是我第二身份,而不能说是我的真正身份,我的真正身份是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朱汉民。”话锋微顿,点头说道:“不错,你料对了,他不是个糊涂人,他发觉了”
接着遂把适才情形概略地说了一遍。
听毕,诸明久久不能作一言,半晌始似犹难置信地摇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这简直是令我做梦也想不到,弘历他竟会这么做,这么个宽怀大度”
朱汉民冷笑说道:“他对我义父负疚,并探感懊悔,那倒有可能,因为他失掉了擎天柱一根,正如他所说,再想找那么一位柱石股肱,永远也不可能了,可是要说他宽宏大度,却未必尽然!”
褚明呆了一呆,道:“怎么说?”
朱汉民道:“目下正值用人之期,他已失掉了傅威侯,岂能再因我朱家事降罪德贝勒与纪大人这两位能臣良将,他赦免了他二位,那是故示恩惠,使他二位感激涕零,更为忠心,更加脑浆涂地,不避不辞以报,这是怀柔政策.也是他拉拢大臣的一套手法;至于他赦免我跟小霞,则更是顺水人情,因为,他等于只赦免了一个不谙武学,而且是他满旗人之后的小霞,当年的忆卿,如今已是先朝宗室,玉箫神剑闪电手之后的朱汉民了,你想想看,对不对?”
褚明愣了半天,突然击掌说道:“-语点醒梦中人,对,正是这么回事,乖乖,我还没有想到弘历竟这么富于心智,从今天起,我该对他重新估价了,阁下,还是你行!”
朱汉民淡笑说道:“古来每一个皇帝都不简单,不然他当不上皇帝!”
褚明点了点久,忽地笑道:“哈,这一来和垌那老贼只怕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朱汉民摇头说道:“我不敢苟同,我以为和垌安如磐石,丝毫不致失宠,仍然是弘历面前的大红人的,弘历绝舍不得动他!”
褚叫道:“何以见得?”
朱汉民道:“你糊涂,欺君罔上,罪名何等之大?他能赦免德贝勒与纪大人,又怎会因些微小事而动他的宠臣和坤?”
褚明道:“你不是说,他挺生气的么?”
朱汉民道:“生气那是一回事,当皇帝的都有一套与生俱来的演戏本领,他不得不装给德贝勒跟纪大人看看,便即他是真气,他见了和-之后,和-不用三句话,保管他气消怒散,说不定更会反过来嘉奖和垌一番,你刚才没听我脱么?他对和垌,连个‘要脑袋’的话都不肯说出口?”
褚明点头说道:“阁下,由来你行,其实,他不动和垌那是最好不过,站在咱们的立场,和垌是越红越好。咱们巴不得他弄权误国,败坏朝政,弄得个朝野腾怨,才能省去咱们不少手脚。”
朱汉民笑道:“阁下,你也不差,这不就是了么。”
说话间,丐帮北京分舵已然在望,分舵门口,早有人入内通报,朱汉民与褚明刚近分舵,分舵内便迎出了火眼狻猊郝元甲,与一名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满面于思,一身风尘的黑衣大汉。
朱汉民与褚明一到,那黑衣大汉立即枪前一步向着朱汉民恭谨地拜了下去,口中说道:“属下乐兆熊见过总盟主!”
朱汉民连忙伸手相扶,道:“乐巡察,彼此均在客中,不必行此大礼!”
乐兆熊随着搀扶之势站了起来。
朱汉民道:“乐巡察一路辛苦!”
乐兆熊豪情毕露,忠义感人地道:“多谢总盟主关怀,属下等为复兴大业,虽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何在乎些微风霜之苦?”
朱汉民目射感佩,道:“乐巡察何时到的?”
乐兆熊道:“回总盟主,属下刚到,属下牢记盟主临行之吩咐,故此一到北京便直上丐帮北京分舵打听总盟主行踪!”
朱设民点了点头,道:“好,有话咱们进去说!”
说罢,拉着乐兆熊与郝元甲并肩行进分舵。
坐定,朱汉民间道:“乐巡察,我知道,江南要没有什么大事,七位盟主是不会轻易派人找我的,是什么事,现在说吧?”
乐兆熊恭谨应了一声:“属下遵命!”
接着说道:“禀总盟主,总护法日前接获七位盟主告急传书,说江南七省近日发现不明敌踪,到处骚扰各大门派及七盟,并胁迫各大门派及七盟加盟一个号称‘灭清教’的组织”
朱汉民起先听得神情震动,继之“哦”地一声笑道:“教称‘灭清’,当属同仇,何用胁迫?既是同仇人,谁加盟谁,都一样,那该不是什么严重事”
乐兆熊忙道:“总盟主有所不知,各大门派掌教及七位盟主本也做如是想法,可是这灭清教不但要各大门派及七盟加盟灭清教,而且要各大门派及各帮会取消自己原有的称号。”
朱汉民道:“既然要加盟他灭清教,我以为那也未尝不可!”
乐兆熊摇头苦笑,道:“总盟主,属下还有下情禀报!”
朱汉民道:“乐巡察请说!”
乐兆熊应了一声,说道:“取消原有称号虽属过份,未尝不可迁就,但那灭清教却又声言,除了他灭清教之外,不许再有任何一个其他组织进行反清复明的匡复义举,否则就是与他作对。”
朱汉民皱眉说道:“这未免太霸道了些,不过,如果都加盟了他灭清教,合众为一,当不会再有第二个反清复明组织了。”
乐兆熊道:“只是,它那胁迫凌人的手法,令人难以忍受,它先杀了各大门派几名三代弟子,并伤了七盟几位坛主,然后声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若不加盟他灭清教,三月之内将血洗诸大门派,瓦解七盟,总盟主请想,对于志同道合的同路人,哪有施展这种手段的!”
朱汉民微微色变,挑眉说道:“手段是太蛮横了,共襄义举,必须各方诚悦结合,倘若出于暴力强迫,那就有违同心合力之旨,他日后果也甚为堪忧乐巡拿,那么各大门派掌教及七位盟主之意如何呢?”
乐兆熊道:“既有‘日月盟’在先,总盟主又为武林第一,孚于众望,各门派掌敦及七位盟主不愿加盟灭清教”
朱汉民皱眉说道:“那彼此之间就难免动干戈相向了!”
乐兆熊道:“所以总护法命属下兼程赶来请示!”
朱汉民沉吟说道:“可知道灭清教教主是谁?”
乐兆熊摇头说道:“不知道.那灭清教教主始终未见露过面!”
朱汉民道:“他们的教徒都是些什么人?”
乐兆熊又摇了头,道:“那在各门派行凶的灭清教徒,个个黑衣蒙面,自称灭清教教主座下廿四煞,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朱汉民眉锋又复一皱,道:“他们也知道七盟——”
乐兆熊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一到了七盟便点破了七盟的秘密,并且知道总盟主的名号。”
朱汉民脸色一变,道:“这灭清教又是什么来路,怎会”
郝元甲突然插口说道:“少侠,会不会也是那千毒门余孽邬飞燕”
“不会吧!”朱汉民摇头说道:“那邬飞燕自称修罗一后,她那一党该以修罗为名!”
郝元甲道:“那么,会不会就是年前挑毁七盟的那班东西?”
朱汉民注目道:“何以见得?”
郝元甲道:“少侠怎糊涂一时,别人谁知道七盟的秘密!更不会知道少侠这碧血丹心雪衣玉龙是总盟主!”
朱汉民点头道:“多谢前辈提醒,那就有可能了,倘若是他们,则不但休提加盟,以他们的那种行径,我便不能让他们再猖狂下去,坏我大事,我还没有找他们,他们竟又找到我头上来了。”
转注乐兆熊,道:“乐巡察,在北京还有他事?”
乐兆熊道:“属下专为禀报此事而来,总盟主吩咐!”
朱汉民道:“乐巡察来的时候是步行还是骑马?”
乐兆熊道:“回总盟主,属下是步行而来,”
朱汉民道:“步行劳累,太以辛苦,回去时无须如此,沿途换乘快马,即刻启程南返,就说我随后即归,在我返回之前,总护法全权处理一切,拿着这个,以备路上之用,去吧!”
说完,探怀取出一颗明珠递了过去。
乐兆熊应声站起,出手接过明珠,恭恭敬敬施了一礼,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身为地主的郝元甲没有送,但在望着乐兆熊出门之后,他义形于色地突然昴首说道:“为匡复盛举,丐帮怎敢不稍尽绵薄,褚明!”
褚明一跃而出,躬身说道:“师父,弟子在!”
郝元甲“咄”地一声,瞪眼说道:“少嬉皮笑脸,速即传书沿途各分舵,全力护卫乐巡察安全,倘有不周,总舵里说话,快去!”
朱汉民方待阻拦,褚明已然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朱汉民望着郝元甲皱起眉头,刚一声:“前辈”
郝元甲正色说道:“匡复神州,人人有责,凡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也个个义不容辞,怎么,少侠不让丐帮参与盛举?”
朱汉民暗暗一叹,道:“晚辈不敢,仅此致谢了。”说着举手一揖。
郝元甲慌忙避席说道:“少侠,这是义务,郝元甲不敢当少侠一个谢字,倘若尽尽义务便要谢,那我们这些人对少侠该怎么办,少侠如真要谢,那么别找郝元甲,上总舵找苍五老去!”
朱汉民摇头笑道:“我不敢,他老人家会打扁了我!”
郝元甲也不禁失笑。
相对笑了一阵,朱汉民敛去笑容,道:“前辈,事急燃眉,晚辈不坐了,得赶紧把诸事禀明家母,我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在这儿先告个辞,恕晚辈不再来辞行了,倘有便,德郡主等几位处,请代为致意了!”
说着拱手一礼,转身出门。
郝元甲急步跟上,有点依依:“少侠何时再到北京来?”
朱汉民道:“难说,不过,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在此,晚辈随时都会来的,只要再来,当必先来拜望前辈!”
郝元甲道:“少侠说得是,郝元甲率分舵弟子待命而动,一旦举事,务请少侠莫忘一纸相告,千万,千万!”
朱汉民道:“前辈放心,那是当然,届时自要借重贵帮。”
言毕再拱手,身形腾起,飞射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