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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孤冢凭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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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出声:“天!姜老弟派来送信那人说的哪够!”

    是不够,一定不够,不够的他女儿会跟他说,小姑娘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知都说了,够他听的,高通海听得目瞪口呆,不住地惊叹!

    小姑娘说的只是她所见所知的,还有些她没看见,也不知道,要是她看见了,都知道,都说了,高通海不知道会怎么样。

    高通海也是江湖出身,也是个练家子,只是,他是一般的江湖人,一般的练家子。

    关山月在夜色里直奔“扬州”

    他认为,从“高邮湖”到“扬州”这一段,没有什么城镇,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大城镇,不足以让高垣出事或惹事,也没有能让高垣出事,值得高垣惹事的人与事。

    他认为,在这一段,唯一能让高垣出事,值得高垣惹事的地方是“扬州”所以他一离开高家就直奔“扬州”

    他施展轻功身法,在夜色里全力施为。

    以他高绝的修为,他到“扬州”的时候,还在夜色里。

    “扬州”在历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其与“苏州”齐名,玉树琼花,绿杨明月,久已传诵海内。

    经典上原说:“淮海惟扬州”尔雅上更说:“江南日扬州”

    当时的“扬州”是一个大行政区,包括“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诸省,直到“隋唐”而后,设置“扬州”于“江都”“唐”以后直称“江都”为“扬州”

    当时的“扬州”不亚“苏杭”而其金粉之盛,远过于“秦淮”

    由“唐朝”以迄“清”嘉庆之前,最为繁华,东南数百万漕船,浮江而上,此其咽喉,商旅十九,有十里长街及二十四桥之胜。

    “扬州”又名“邗江”或称“邗沟”处江淮要冲,为兵家必争之地。这座城不大,分新旧二城;新城较幽美,临江的运河一带,遍植垂柳,故古诗中有“绿杨城廓是扬州”之句,与“杭州”“西湖”的“白堤”垂柳齐名。

    一般而言“扬州”的名胜有“瘦西湖”“小金山”、“五亭桥”;古迹则有“梅花岭”的史可法祠、欧阳修的“平山堂”等。

    这时候的“扬州”还在夜色里,时候还早“扬州”人还在睡梦中,没地方可以打听事,所以关山月没急着打听,他上了“梅花岭”

    “梅花岭”原是他路过“扬州”想去而不能跟高梅一起去的地方,如今他一个人,已没了任何顾虑。

    来到“扬州”不去游览“瘦西湖”是因为“扬州十日”使他不忍去,没心情去游览。

    夜色里,关山月登上了“梅花岭”来到了史可法祠堂前。史祠门关着,一片寂静,偶而只听见虫鸣及一两声夜枭悲啼。

    这地方,白天都少有人迹,夜晚更不会有人来。

    但是,关山月一到祠前,就听见了祠里有人。

    这时候祠里怎么会有人?想也知道!

    这一代孤忠的祠堂,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人的栖息处所,可悲!

    关山月为之一阵难受,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可怜,也无罪,他听出了人在祠堂里什么地方,不去惊扰,绕到后头的衣冠冢,站在冢前静静凭吊。

    静静的凭吊中,不知星-斗转,还是远近鸟雀的突然聒噪吵醒了关山月,醒来才见曙色已现。

    破晓了,关山月听出栖息在祠堂里的人还没有动静,他仍不惊扰,去了飨堂。

    飨堂里有史阁部手书,寄夫人遗书真迹字刻,此刻曙色已现,看得见了。

    另有史阁部手书对联云:“斗酒纵观廿四史,炉香静对十三经。”

    关山月凝目细看史阁部寄夫人遗书石刻真迹,直觉有血有泪,不忍卒读,但是他还是强忍悲痛,激动拜读完了,然后,带着一颗激动的心,两眶热泪,转身出飨堂,打算离开史祠。

    但是他刚出飨堂却听见了一个话声:“哟,史祠有客!”

    话声含混,像刚睡醒。

    可下,飨堂前下远处,站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要饭花子。

    敢情把史祠当成栖息处所的,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人,是要饭花子。

    关山月没理他,因为他知道“扬州”地处“江北”这要饭花子该是北方“丐帮”的人。

    关山月不理年轻要饭花子,年轻要饭花子却迎了过来:“幸亏我起来了,不然岂不就错失了早饭了,真是早起有早起的好处,这位,周济要饭的一顿吧?”

    这年轻要饭花子错了,对他来说,恐怕早起不是福,没好处,因为此地是一代孤忠史阁部祠堂,因为关山月此刻心里正悲痛,正难受。

    他扬了扬眉,道:“你这是找我周济?”

    “可不?”年轻要饭花子道:“此地日夜都有我等要饭的,而且有年头了,可是那些个都没碰上人,今天算让我碰上了,可见我运气有多好,运气来了,不能放过,怎么能不伸手要周济?”

    年纪轻轻,油腔滑调,是跟“南丐帮”的人不一样。

    关山月道:“你是‘北丐帮’的吧?”

    他没有心情多说。

    那年轻要饭花子也直认了:“不错,你知道‘北丐帮’?”

    关山月道:“当然知道,你既是‘北丐帮’的人,刚说的那番话就别有意思;。”

    那年轻要饭花子道:“你认为我刚说的那番话,别有什么意思?”

    关山月道:“你是说,你‘北丐帮’不分日夜,都派有人在史祠驻守,为的是等候来史祠凭吊的人。以前的那些都没有等着有人来史祠凭吊,今天你运气好,让你早起等着了,若不是你早起我就走了,你就错过了,所谓跟我伸手要周济,也就是拦住我,不让我走,让你用这个人,周济你-桩大功。”

    那年轻要饭花子笑了,笑得不怀好意:“没想到你居然懂了!”

    关山月道:“既然知道你是‘北丐帮’的人,我岂有不懂的道理?”

    那年轻要饭花子道:“懂了最好,懂了我好说话,不少时日了,倒是头一回碰上你这么个明白人,哪条路上的?怎么称呼?”

    关山月道:“既然是上这儿来的人,在你等眼里,恐怕都是一条路上的,也只有一种称呼。”

    那年轻要饭花子突然目闪奇光点了头:“不错,不错,你说得一点都不错,看来你不但是个明白人,还是个有意思的趣人,真是,我还问什么?”一顿,接道:“我已经伸了手了,你就周济吧!”

    关山月道:“你还没有伸手。”

    那年轻要饭花子道:“你是要我真伸手?”

    关山月道:“当然,你没有伸手,叫我如何周济?”

    那年轻要饭花于道:“还真是,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我今天是怎么了?好吧!听你的!”

    话落,他向关山月伸了手。

    跨步欺到,手已递到了心口。

    够快,也够狠!

    关山月双眉微扬:“看来,像我这样的人,在你等眼里都是深仇大恨,誓不两立。”

    话落,侧身。

    年轻要饭花子的手从关山月胸前递到,只差分毫,他道:“看来你不错。”

    他就要变招。

    关山月道:“何止!”

    他没让年轻要饭花子变招,突出一指,正敲在年轻要饭花子的右腕上。

    年轻要饭花子大叫,抱腕疾退,脸色都变了。

    关山月道:“是不是?”

    年轻要饭花子惊怒:“不要以为你行,你下不了‘梅花岭’!”

    关山月道:“我还不想下‘梅花岭’,等我想下‘梅花岭’的时候,谁也拦不住我。”

    年轻要饭花子道:“你试试!”

    话落,仰头。

    关山月见过高梅仰头发哨声叫唤她兄弟高垣,认为年轻要饭花子也是要发哨声叫唤同伴,他一步跨到,抬手抓住了年轻要饭花子的两腮。

    年轻要饭花子没想到关山月会这么快,根本来不及躲,如今他只能“呃!”“呃!”地叫,不能说话,若是要发哨声,也发不出来了。

    关山月道:“你要干什么?召唤你的同伴?”

    年轻要饭花子不叫了,右手动不了,左手五指直伸,飞快插向关山月右肘。

    这又是狠手法,他想重伤关山月,要关山月的命,至少逼关山月收手松开他的两腮躲避。

    他打错了算盘,关山月没收手松开他的两腮躲他这狠手法的一插,他这狠手法的一插也没能伤着关山月,反而为他自己招来了——

    关山月的左手从右臂下穿过,又是一指头敲在他左腕上。

    够受的!

    年轻要饭花子大叫,叫不出多大声,想抬右手抓左腕,右手抬不起来,也一点劲没有,只有垂下右手,疼得发抖,疼得额上都见了汗,汗珠子一颗颗豆大。

    如今两手都抬不起来,不能用了。

    关山月说了话:“该杀的是你,不是我,可是我要跟你打听事,还不想杀你。”

    年轻要饭花子不会听不见,可是他没出声,疼得顾不得了。

    关山月道:“你说你今早运气好,我看我今天运气也不错,我想下‘梅花岭’上‘扬州’打听件事去,正好你出现了,而你‘丐帮’也正是以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出了名的,是不?”

    年轻要饭花子仍是白着脸,出着汗,发着抖,没出声?

    关山月道:“我有个小兄弟,十三、四岁个孩子,在‘扬州’一带失踪了,我找你打听他的消息,想必你能告诉我,我这就收手松开你,除非你自认能比我快,除非你能不计后果,否则除了老老实实答我问话之外,希望你不要做别的任何事。”

    话落,关山月松开他的两腮,收回了手。

    两手不能使,不能动,当然就不能出手,不能打,那还能做什么别的事?咬舌自绝,还不想死,也没那么大勇气,那就只有一样了——

    年轻要饭花子转身就要纵起。

    对,两条腿还是好好的。

    奈何,他刚要纵起,后衣领已经落下了一只手,不但揪得他一动不能动,还揪得他不得不回过了身。

    他回下身,后衣领上的手也放下了,关山月就在他眼前:“我告诉过你了,除非你自认能比我快,除非你能不计后果,否则除了老老实实答我问话之外,希望你不要做别的任何事,看来如今你只有老老实实答我问话了。”

    年轻要饭花子如今能说话了,也说了话:“我不知道。”

    关山月道:“要是我在你左右腕子上再各敲一指尖,你认为你受得了么?”

    那可要命!

    年轻要饭花子忙道:“我真不知道。”

    关山月道:“我再提醒你两句,我那个小兄弟人相当黑,长了一双鱼似的圆眼,穿一身水靠,好水性”

    年轻要饭花子还是那一句:“我真不知道。”

    关山月道:“你要不是‘北丐帮’的弟子,我或许会信,奈何你是‘北丐帮’的弟子。”

    伸左手抓起了年轻要饭花子的右胳膊。

    年轻要饭花子机灵一颤,忙叫:“我听说这么个消息”

    住口不言,没说下去。

    关山月没松手,道:“我听着呢?”

    年轻要饭花子忙道:“运河往大江去,过‘扬州’不远有个渔人,昨天网了一条人鱼。”

    关山月道:“人鱼?”

    年轻要饭花子道:“不错,人鱼,消息是这么说的,我也只听说这么个消息。”

    关山月道:“怎么样一条人鱼?”

    年轻要饭花子道:“这就没听说了。”

    关山月道:“是吗?”

    年轻要饭花子道:“真的。”

    关山月道:“这个稀罕物,这么件稀奇事,相信一定轰动远近,你‘北丐帮’会不派人去看个究竟?”

    “还真是。

    远近去的人还一定不在少数。

    年轻要饭花子道:“那渔人就是怕惊动远近,没敢让人知道,只有我‘扬州’分舵得到了消息,也曾派人去看过:可是那渔人不承认,说没这回事,分舵弟子也曾搜寻他家附近,也没能发现什么,甚至连一点可疑迹象都没有。”

    关山月道:“那么,你是哪里得来的这消息?”

    年轻要饭花子道:“听一个渔人说的。”

    关山月道:“跟那个渔人一个渔村的?”

    年轻要饭花子道:“不是,只是碰巧昨天在同一个地方打鱼。”

    关山月道:“他看见了?”

    年轻要饭花子道:“一定是。”

    关山月道:“又去问过他么?”

    年轻要饭花子道:“问过,他说他确实看见那个渔人打上来黑——一条,挺大,挺长,好不容易才拉上船,他认为是人鱼。”

    关山月道:“怎么说?”

    年轻要饭花于道:“他说既像鱼又像人,远了些,没看清楚。”

    关山月道:“他没有划近去看看?”

    年轻要饭花子道:“他想划近去看仔细,可是那个渔人当即就划船走了,不知道是怕人看见还是怎么?”

    关山月道:“你也不能确定?”

    年轻要饭花子道:“我只是听说这么个消息,也只知道这么多。”

    看来他也不能确定。

    关山月道:“你说运河经大江去,过‘扬州’不远,是说那渔人昨天打渔的地方,还是说那渔人住的地方?”

    年轻要饭花子道:“是说那渔人住的地方。”

    关山月道:“那叫什么渔村?”

    年轻要饭花子道:“那不是个渔村,只住着那渔人一户。”

    关山月道:“是么?”

    年轻要饭花子道:“这还假得了么?你一到那儿就知道了。”

    关山月道:“这倒是。”

    年轻要饭花子道:“你问过我了,我也说了,是不是能放我走了?”

    关山月道:“放你走?”

    年轻要饭花子脸有乞求色:“是的。”

    关山月道:“我倒不怕什么,可是一旦放走了你,会给我那小兄弟家招祸。”

    年轻要饭花子忙道:“不会,我绝不会把今早的事说出去。”

    关山月道:“奈何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之辈的话都不可信。”

    年轻要饭花子忙道:“我”

    关山月道:“就算我不为我那小兄弟一家,你等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该杀:轮流守在‘梅花岭’上,残害前来凭吊一代孤忠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该杀;我若不杀你,愧对眼前的一代孤忠,愧对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更愧对‘扬州十日’死难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在天之灵——”

    话声还没落,年轻要饭花子奋力腾身。

    显然,他是知道活不了了,还是要跑。

    也难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这回,不能说他不够快,这回他绝对够快,因为他已经腾起了身,而且已经腾起了一人多高。

    但是,就在这时候,他猛然觉出右脚脖子上像上了一道铁箍,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劲力硬生生的把他拉了下来,砰然一声摔在了地上,摔得不轻,一时没法再站起来。

    他看见了关山月的脸,在眼前,在上头,也听见了关山月说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这一回比上一回快了些,奈何还是不够快。”

    年轻要饭花子心胆欲裂,叫:“你——”

    关山月道:“‘杭州’岳武穆墓前有奸佞长跪;‘扬州’史阁部墓前,也该有弃宗忘祖,卖身投靠之辈长跪。你的份量虽然远不如‘杭州’岳墓前长跪的奸佞,但此时此地,也只就是你了。”

    年轻要饭花子魂飞魄散,想大叫求援,刚张嘴喉头就中了一指,叫不出声了。

    关山月道:“不要急,你的同伴总会发现你的。”

    一把抓起了年轻要饭花子,提着他再次到了史阁部衣冠冢前,放下年轻要饭花子,使他在冢前跪倒,然后一指点在他后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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