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午第三节金融学,杨希抓紧最后六十秒讲解着投影屏上的is-lm模型:
“在第三区间,i>s,利率有上升压力,ls,l>m,利率有上升压力”
离下课还有最后十五秒,教室一角的广播响了起来:
“请各班班长下课后到大会议室集合。重复一遍,请各班班长”
“好了,下周的总需求和总供给,会有一个ad-as模型,到时候由你们来讲。”
台下旋即哀声一片。
在心中抱怨广播毁了她的完美收尾的同时,杨希也忽然想起,这个班目前处于无班长状态:“哎,真是伤脑筋。”看着付云杰那空空如也的座位,杨希习惯地抓了抓头发,灵感顿时乍现了出来“啊,这样吧,在付云杰同学缺席这段时间,夏君阳同学,就由你来暂时代理班长的职务吧。”
全班的目光集中到正托着下巴专注地背单词的夏君阳身上,长发的女生抬起头来,露出困扰的表情。
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潘凯文也难得睁开了眼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他同桌现在的样子,似乎相当的郁闷。
“夏君阳同学,那就辛苦你啰!”不让夏君阳有机会发表任何意见,杨希在讲台上笑眯眯地一锤定音。
无奈地应了一声,夏君阳苦恼地揉着额头。
大会议室在本科部教学楼西北面的通讯大楼,夏君阳赶到的时候,通讯楼一楼大厅里到处是赶来开会正等电梯的各班班长。电梯一共有两部,但不知什么原因只开了一部。电梯外围满了人,每当电梯门打开,人流水泻而入,之后必定听到超载的嘀嘀声,然后一些人又只得抱怨着退出来。学生会的会议是要算积分的,若是迟到,不仅个人积分成绩会被扣,也要连累班级被扣分,大家会怨声载道并不奇怪。
离会议开始还有不到三分钟,大厅里还逗留着大半的人。照理班长的数目不该有这么多。百无聊赖地四下望了望,夏君阳蓦地看见了人群中的方佳韵。不过显然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正和身边的人笑着聊天。看她的样子,过敏症状应该已经好转了。她记得方佳韵并不是班长,而且他们班的班长也在场,这么看来,这次开会应该与下周将要进行的学生会宣传部长改选有关。
“夏同学!”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夏君阳闻声望去,可刚一回头就后悔了。
来人是游泳队的阳明,身为四年级二班的班长,他会来并不奇怪,只是
听着阳明的声音,夏君阳的目光却无法克制地总要飘向他身边的人。
南轻秋,长到颈窝的干净黑发,敞开的紫色制服,永远笑容和煦,鹤立鸡群的南轻秋,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大票视线。
“南学长!”女生们向南轻秋涌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起他的伤势——
“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开学那天你没来,大家都很担心呢!”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南轻秋低头微笑,与严璟琥同等的身高让他站在一众女生面前显得异常的高挑。
“放心,再过几周他就可以重返游泳队了!”阳明搂住同伴的肩膀“大家就拭目以待吧,下次的200米自由泳冠军一定是咱们的,那啥赵志凌,根本就不行嘛!”
南轻秋在一旁笑着摇头。
“唉,对了,小夏,”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像是生怕夏君阳一个不小心不见了踪影,阳明忙连珠炮地问起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各班班长开会吗?付云杰那家伙呢?”
“他生病住院了,这段时间可能要由我代理班长了。”夏君阳尽量自然地回答,努力不去看阳明身边的南轻秋。
看着眼前的女孩,南轻秋有些怅然地张了张嘴:“小夏”
人群一阵阵推搡,夏君阳装作没听见,侧身挤出人群:“我还是走楼梯吧,队长,南学长,待会儿见。”
“喂!”阳明想要喊住她,但她好像逃离一般,身影很快就没入楼梯间的阴影中。
“真是,这么高,她居然想走楼梯”俊朗的大男孩兀自感慨着,眼中有隐隐的失落,忽而很在意地转向南轻秋“喂,我刚刚好像听见你喊她‘小夏’?”
“是吗,”反问得轻松,笑容里却分明有一丝无奈“那是你听错了”
阳明的表情越加不解:“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她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似的?”
“叮咚。”
“电梯来了,”南轻秋轻推同伴的背“你和大家一块上去吧,反正教练办公室就在四楼,我就不去占据那宝贵的一席之地了!”
“喂喂,我怎么觉得你另有阴谋啊?!”
南轻秋眼见阳明被拥挤的人流推搡着塞进了几米见方的小匣子,在外面冲好友促狭地挥了挥手。
电梯载着最后一批人离去,电梯门合上的一刻,大厅里骤然沉寂下来,南轻秋犹豫了一瞬,掉头朝楼梯间而去。
夏君阳走到三楼,忽然传来那个人含笑的声音:
“现在后悔爬楼梯了吧。”
她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低头看着笑得有些落寞的南轻秋。为什么,越是想要躲避越是无法躲开他呢?
“你的伤,真的好了吗?”也许是他笑容里的寂寞和忧郁,让她无法视而不见吧。
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南轻秋从楼下走上来。楼梯间的背后是巨大的落地玻璃,他站到她身边,背靠着栏杆,浑身上下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尤其显得那双眼睛明眸善睐,黑发上好似有碎金流淌,如此肤白唇红,挺拔俊秀,似乎怎么看都是完美无瑕,与伤痛无缘的。
“小夏,”南轻秋望着天花板,出声问身边的长发少女“你还可以接受我这样叫你么?”
“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清秀的黑发青年低垂下眼,注视着脚边的影子,阳光落在颤动的眼睫,他迟疑了许久才开口“我是不是让你觉得不自在?”
夏君阳蹙眉,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每次都装作不认识我,”他苦笑着看向她“还真的让我蛮难受的”
那种佯装轻快的语调,听上去却无端地更叫人伤心。干净无垢,温柔到让人心碎,所以我总是无法对你说不,可是,既然没有可能,为什么不决绝一点呢?
“对不起,”于是以平淡的语气陈诉“虽然说起来有些绝情,但是,学长的存在真的会让我感到不自在在这个学校里尤其如此”
她能感到身边的人整个怔住。
她伤害到他了,南学长,那么善良而温和的人,连问一个问题也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对方,可是,她真的没法面对他,尤其在发生那件事以后。它让她彻底意识到他们之间的霄壤之别。她明白南轻秋只是不希望失去一个少年时的挚友,但她对他的期待,比起“朋友”二字高出太多,他永远也给不起,她也永远没有那个资格奢求。所以与其保持着暧昧牵扯的关系,何不断得干脆一点呢。
“对不起,学长。”夏君阳抬头看向南轻秋,目光如无波的湖水“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成为你的朋友。但是过去的那个我,永远都是你的朋友。”
当她离开窗边,太阳的热度也自背心迅速散去了。
2
坐在冷气充溢的会议室里,直到郑毅念到“方佳韵”的名字,夏君阳才回过神来。会议是由段亦轩主持的,大意是这次的竞选不会特意抽时间来安排,需要参选者利用课余时间自行到各班进行演讲宣传和拉票工作,因此要求各班班长积极配合,接着便开始介绍五位候选人给大家认识。坐在第一排的方佳韵站起来,回身朝大家优雅地一欠身,与会者们悉数鼓掌。这一幕让她恍然想起多年前,高中入学式上的情景,一头漂亮自然卷的十六岁女孩,落落大方地站在讲台上,微笑着说“我是方佳韵,理想是做最优秀的新闻女主播”那个时候的方佳韵远没有如今时髦漂亮,但那双青涩的眼眸和带着酒窝的大大笑容,却让自己一眼就记住了她。人与人的交往似乎就是那样简单,彼此嗅到喜欢的味道,就成为了朋友,当那气息变得陌生,也就分道扬镳
会议结束前分配了一下下午大扫除各班负责的区域,散会时夏君阳忽然被段亦轩叫住。
“我听说付云杰因为住院退出竞选了,他的情况如何?”
“是骨折,最快也要一个月后才能返校。”夏君阳回答,茶发的知性青年“这样啊”点了点头,夏君阳思虑了一会儿“会长,如果本校的学生在外袭击了校友,学生会会怎么处理?”
“一般来说,学生在校外的行为我们能不过问尽量不过问,如果双方能够私下达成和解自然最好,但如果受害人坚持要由学生会处理,又掌握有确实的证据,纪律部也会按照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处理。”
相应的处理?“什么情况下会给予记过处分?”
“能够以和平方式调解最好,处分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
“明白了。”集英的官方态度果然同她预料的不离十:努力不给任何一名学生留下不良记录。也难怪这所学校的校风会如此不正,按照这种处理案件的方式,老老实实遵纪守法背后又没有权势撑腰的受害者们将永远无法获得庇护,而施暴者只会愈加有恃无恐。付云杰和金中贤两者之间,学生会会站在哪一边,答案不言而喻。
“怎么了?”听出弦外之音,段亦轩疑惑地睨着长发的少女“我听你好像有话要说?”
“现在没有了。谢谢会长。”夏君阳朝段亦轩点了下头,转身下了楼。
潘凯文无所事事地靠窗听着音乐,一直到上午最后一节。上课铃响起,当留着胡茬的颓唐男子夹着书本优哉游哉踱进教室时,潘大魔王的确受惊不小。
万斋在讲台上收放自如地讲解着唐德斯减数法,动作豪放得交响乐团指挥家一般。潘凯文的感想是:psychology professor? r u kidding?!(心理学讲师?开什么玩笑?)
“好了,以上就是今天的主要内容,下面我要开始提问了。”万斋念叨得抑扬顿挫“谁来解释一下先行组织者?”
明明在讲实验心理学,却忽然问出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面面相觑的学生们手忙脚乱地翻看着课本和之前的笔记。
万斋在原地打了个转,目光转悠到潘凯文身上:“潘凯文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潘凯文中文再菜,也知道pankaiwen三个音节是在叫自己,埋在双臂里的脸顿时烦躁地皱起,从课桌上趴起来,无温度的目光投向讲台上的万斋。
班上的人全体大开眼界,这是三天来潘凯文第一次被老师点到。那一眼果然冷得如同极地冰川,好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然而万斋老爹也果然名不虚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怎么了?回答啊?你不会中文吧,那你怎么不学”
“an advance organizer is information that is presented prior to learning and that can be used by the learner to organize and interpret new incoming information。”
潘凯文一口答完,全场安静。abc挑衅地瞄了讲台上惊掉下巴的讲师一眼,大摇大摆坐了下去。
万斋惊诧。且不说潘凯文根本听不懂中文,就算他听得懂,这题也不是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心理学的人能在三五秒内准确用英文定义的。再看潘凯文身旁的天才,还是老样子,正翻过书页,仿佛专心得不得了。但那是个典型的掩饰动作,心理学专业出身的万斋不可能读不出来个中玄妙。
“答得不错。”镇定地咳嗽一声,万斋在众焦头烂额的学生间来回巡视着“现在你们知道了,过去学过的内容,我可是随时要抽查的,ok,下面是第二个问题,什么是j。n。d?”
j。n。d?活见鬼!讲台下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翻书翻笔记声,可恶,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潘凯文同学”
潘凯文慢腾腾地站起来:“just-noticable difference。”
果不其然。虽然那个低头朝右侧探的动作相当细微,还是被老道的万斋一眼发现,他笑着鼓鼓掌:“答得很好。”
下面终于有学生吱声:“老爹!这个没学过吧?!”
“怎么没学过?我上节课讲差别阈限时明明提到过j。n。d,不就是最小可视差”
教室里嗷嗷的一片表示不满。他们又不是录音机,怎么可能记住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万斋耸耸肩转向讲台。换做平时,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在他眼皮下作怪的人,不过,看在夏君阳同学的份上,他决定不与天才计较。天才嘛,当然可以从他这里享受特殊待遇了,万斋眯缝的眼中露出一丝丝狡猾。
中餐后回到教室的学生陆续发现了黑板一侧张贴出的下午大扫除分配名单。二年级一班负责的区域是大四教室所在的楼和天台。相比付云杰每次都要当着大家的面把每人负责的区域重复n遍其间还不厌其烦地协调来协调去,不善言辞的夏君阳一张大字报搞定的做法无疑冷酷得多,也没商量得多。
潘凯文走进教室时,大字报周围挤满了人。在潘大魔王眼里,那就是一群个体特征鲜明的火星人在那里疯狂地唧唧喳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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