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从梦中骤然惊醒。
她摸了摸了自己的面孔,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满脸冰冷的泪痕,
金兽炉内,安息香早已经燃尽,支起的窗外,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花谷,花谷内香气阵阵,犹如仙境。
她竟然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莲花站起身来,慢慢地穿上自己的白衣,乌黑的长发如云般泻下,待整理好这一切,她推门走了出去。
*****
花谷外。
一间简朴的屋舍掩映于高耸的云杉木间,屋舍内,摆设着冰冷的木桌木凳,木桌上摆放着一坛已经喝光的酒。
湛羽在木床上静默打坐,青冥剑就放在他身体的一侧,他双眸闭合,撇开一切杂念,凝聚心神,脑海空明如镜,静静地调理着自己的内息。
与四川唐门一战,纵然是大获全胜,却也让他大耗内力,至今尚未恢复。
窗外,暮色四合。
房间内寂静无声,渐渐暗了起来。
倏地,静默打坐的湛羽眉头一蹙,身体猛烈一颤,眼前的黑暗却如潮水般散开,那一个小小的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人影独自一个人蹲在黑暗里,她孤单无依,她蜷缩着蹲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
平摊在膝盖上的双手忽然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刹那间的杂念侵入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原本渐渐理顺的内息竟再度开始紊乱起来,湛羽紧闭眼眸,呼吸越来越急促,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响起,瞬间将所有的黑暗击碎!
湛羽霍然睁眼,双眸顿时间亮如闪电,一手竟然已经条件反射般地握住了身旁的青冥剑,疾快地弹剑出鞘。
“谁?!”
“是我,莲花。”门外,女孩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凉意。
湛羽怔了怔,握着青冥剑的手却已经轻轻地松开。
他站起身,走上前打开那扇门,门外,莲花一身白衣若雪,细带束发,乌发云般倾泻在白衣之上,她双手托住一个药匣,盒内有着一阵阵药香传来。
药匣摆放在木桌上。
莲花看到了那一坛已经喝光的酒,还未说话,湛羽已经将那坛酒推到一边,将一旁的茶壶拿过来,倒出一杯茶,放在了莲花的面前。
莲花在湛羽对面坐下,将药匣推到了他的面前“这次对四川唐门,我知道你受了内伤,这里面的药,都是治疗内伤的。”
湛羽喝下一口茶,黑眸如夜“不用这么麻烦!”
“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若不是你,四川唐门唐则那一掌应该是打在我的身上。”莲花将药匣打开,将里面的药瓶一个接着一个拿出来。
湛羽拿起一旁的茶壶再倒一杯茶,语气却极为淡然“你不必为此介怀,我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莲花的动作顿住,她抬眸看他“那么,你为我挡住的天一教左护法那一刀呢?又是谁救我出了北疆三十六派的埋伏暗算?”
“若不是你,我也早就中了天一教主的剧毒暗器了!”
他亦如此简单地说,不领受她的感激。
莲花看着他冷隽的面容,柔软的唇角泛出一抹柔柔的弧度“湛羽,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多说话,可是你对我很好,从我进入天山雪门,你就对我格外照顾,我身边若无你,这三年来,纵然有十个莲花也不够死的。”
湛羽放下喝空的茶杯。
他默然从木凳上站起,转身走到床边,拿起那把锋利的青冥剑,拔剑出鞘,拿过拭剑布轻轻地擦拭着。
青冥剑在他的手中,发出冰冷的青光。
“血舍利,噬血珠,天下四大至宝,门主已得其二,下一个,恐怕就是江南慕容世家的九王玉炔了。”
江南慕容世家,武林第一世家。
莲花坐在桌前,低声说道:“慕容世家,恐怕不好对付。”
湛羽伸出手指轻弹青冥剑,剑身冰冷,透出隐隐清光,他凝声说道:“这次与川中唐门动手,你几次失手,可是上次的内伤还没有好?”
能让湛羽说出如此关切话语的,普天之下,也只有莲花一人了。
莲花摆弄着手中的药瓶,低头应了一声“现在已经好了,你不用担心我。”
湛羽深邃幽黑的眼中透出异样的光来“是门主为你疗伤?”叶初寒如何为莲花疗伤,早已经由满心醋意的媚姬传扬出去,而叶初寒与莲花之间的暧昧关系,天山雪门,人人皆知,心照不宣。
“是啊!”莲花刻意避开了湛羽的目光,望着窗外那些随着风吹来的梅花,雪白的面容上带着宁静的表情。
“这三年来,都是如此。”
“你愿意?”
莲花平淡地回答“我为什么要不愿意呢?只不过是疗伤而已。”
湛羽却霍然转身,他面对莲花,闪亮的眼中竟然闪烁着一丝少有的失望和冷淡“我还以为你和门主的那些侍妾不同!”
“我和她们不同。”
梅花在她的眼前渐渐飘远,她却依然看着那一片片随风而去的梅花,声音悠悠:“我总算还是——比她们多了一个誓言!”
湛羽的面孔上出现一刹那的怔然。
莲花却已经转过头来,望着已经擦拭好青冥剑的湛羽,澄亮的眼眸中却再无刚刚的失落和惘然,仿佛她刚刚什么也没有说过。
“已经拭好剑了么?”莲花的目光落在了湛羽手中锋利的青冥剑上,她伸出手缓缓地解下自己的束发细带,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过招了,说不定现在我已经比你厉害多了。”
湛羽看了看莲花。
她的面色虽然还有一些淡淡的苍白,但却比刚回谷来的时候好看了很多,想必身体也已经恢复了大半。
他垂下了手中的青冥剑,拿过一旁的剑鞘,幽黑的眼眸里有着一丝淡淡的温和“与我过招,那你可要小心了。”
夜色渐晚。
花谷西苑,处于花谷深处,远离温泉池水,和奢靡华丽的北苑,南苑、东苑完全不同,这里只有一间牢固的石屋,屋舍周围,寸草不生,积雪遍地。
然而,西苑的入口,石碑上所刻的“擅入者死”这几个大字却更为这处冷硬的地方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这里是花谷的禁地,惟有叶初寒才可以踏入。
一袭湖绿色的裙角在碧绿的草地上缓缓地划过。
叶初寒的侍妾媚姬轻咬着嘴唇,轻声轻脚地朝着西苑入口走来,她终于再也掩饰不住满心的好奇,来此一看究竟了。
到底西苑内,藏着什么玄机。
然而,她还没有踏进西苑内,眼前忽然一阵冷风袭来,她慌忙后退“当”落在地面上的,竟是一只小小的玉杯。
茫茫夜色之中,竟有着深沉的声音从西苑的方向传来“滚,再往前一步,就让你血溅当场!”
那竟是叶初寒的声音,由深厚的内力隔空传送过来。
媚姬面色煞白。
她颤抖着转过身,犹如惊惧的兔子,惶然地奔跑离开,远远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石屋内。
只燃着一根灯草,所以光线昏暗,只见到两个人影,斜斜地映在了石壁之上。
叶初寒坐在一张桌前,手持酒壶,将眼前的一只玉杯注满美酒,然后置于桌子的对面,微微一笑。
“请喝。”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让雄霸西域的天山门主叶初寒亲自斟酒呢?
桌子的对面。
有一人僵硬地坐立着,面容被石屋内的阴影笼罩,根本看不清什么,然而那人的全身都被锁链锁就,表情呆滞,恍若石化。
他根本不可能拿起酒杯来喝酒。
叶初寒却仿佛不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喝酒了一样,他自顾自地拿起自己面前的玉杯“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今日我们用玉杯喝汾酒,也算了沾了色香两味,总也多了几分风雅之意。
他仰头将玉杯内的美酒饮尽。
一饮而尽,执壶再倒。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样接连不断地喝了多少杯酒。
而对面的那个人,石像一般无声地坐在那里,没有声音,甚至没有呼吸,但是那人并没有死,如果那个人真的死了,也就不会那么麻烦的用锁链来锁住他。
叶初寒终于放下玉酒杯。
他垂下眼眸,没有看对面的人,只是轻轻地闭了闭眼“当年你们拼命争夺得天下四大至宝,到如今都是我的囊中之物,只剩下江南慕容家的九王玉炔。”
“”叶初寒睁开眼睛,眸中一瞬间的恨意却闪亮如妖魅“原来你们就是为了争夺这些东西,任我与她受尽折磨,恨不得我们死在大漠,就为了这四样东西——!”
尽管他一瞬间的愤怒灼灼逼人!
然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人,却依然平静如初,双眸闭合,宛如石雕。
叶初寒愤怒的眼神慢慢地转化为怔仲,他一眼不发地掉转头,再次拿起酒壶,斟上慢慢的一杯酒,抬头一饮而尽。
他这一生,也许再无可以对饮之人!
“如此美酒,如此夜景,真是太可惜了”
惟有醺意的叶初寒披起雪白的狐裘,将石门推开,仰头望着天空中那一轮清冷的圆月,他狭长的眼眸中带着一抹寂寥凄清的笑意。
“看来这一生,你我之间都再无对月小酌之时了。”
然而叶初寒终未回头再看那人一眼,他关上石门,转身离开,一袭雪裘融入苍茫的夜色之中,渐行渐远
石屋内。
一根灯草终于火光微弱,无声地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缓缓弥漫而上。
那个被锁链锁住的人,依然悄无声息,犹如死去一般。
桌面上,玉杯盛就的美酒醇香无比,在透过窗子的月光照耀下,端地是酒色轻透,犹若晨曦清露。
叶初寒走出西苑的时候,看到了瑟瑟颤抖跪在一旁的媚姬。
他站住。
媚姬抬起头来,娇美的面孔上一脸泪痕,声音轻颤“媚姬知罪了,媚姬不该擅入禁地,请门主责罚。”
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叶初寒的身体带着轻轻地摇晃,被冷风一吹,他似乎真的喝醉了,他竟然笑着,伸出手来搀起了媚姬颤抖的身子,然后有些无力地靠在她的身上。
“媚姬”他的唇角一片魅惑的笑意,声音却透出低迷的沙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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