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跑着往这边来。
“看——小豪,就是他带小豪去吃饭的,”刘媛畅松了口气,心里真的像一块石头落地的感觉,慕云也认出了牵着小豪手的男人,只觉得非常意外。等两个人走近了,小豪过来抱着她的腿,挨挨蹭蹭的叫妈妈的时候,她才说“宋先生,怎么会是你,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正好赶上了而已,”宋濂微笑,谦和有礼,目光柔和的上下看了看慕云才又说“你看起来脸色好多了,刚才真是白得可以,把你这个朋友吓坏了。”
“我没事了,太谢谢您了。”慕云不知道宋濂怎么会正好赶上到她家去,只是下意识的想道谢之后,就说些不打扰他之类的话,让人家快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结果刘媛畅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把吊瓶塞进她的手里,神神秘秘的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了,然后居然真的从她身边挤过去,几步跑了出去,转头看见她有些错愕尴尬的目光,居然还比了个v字的手势,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慕云长叹。
“你这个朋友很有趣。”宋濂也侧头看见了刘媛畅的动作,不过他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倒是再自然不过的接过慕云自己举着的吊瓶,示意她重新回到病床上,把吊瓶固定好才说“以为你还会睡一会,没给你买吃的,吊瓶也快打完了,我请你去喝粥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回去躺一会就行。”慕云赶紧推辞,说起来,她和宋濂的交情,多半是宋濂在帮她,她已经足够不好意思了,不想再占他的便宜。
“怎么样都要吃饭,只是喝碗粥,不是不给面子吧?”宋濂笑了,半真半假的说着,慕云看着他的神情就是一愣,已经不止一次了,她觉得宋濂看起来很面熟,特别是有些表情,总让她觉得好像以前见过似的,可是她搜肠刮肚的想过,怎么也没想起来她认识过姓宋的人,只能说自己神经太紧张了。
结果自然是拗不过,真的跟着宋濂去喝了一碗粥。慕云觉得自己也是很见过世面的,以前跟着凤翔鸣,五星级的酒店,私人会所、私房菜,吃过的名贵馆子太多了,所以看到宋濂将车子停在一家门脸很不起眼的砂锅粥店时,还觉得奇怪宋濂怎么会喜欢这么小的店。
店里的装修倒是很有特色,一色的竹制品,细细的竹帘将不大的店堂隔绝成若干个小小的单间,看样子宋濂该是早打好招呼了,三个人刚刚做好,侍者就送来了一壶铁观音并一只砂锅,里面装着熬好的鲍鱼粥,鲜香扑鼻的味道伴着砂锅盖子的打开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就连已经吃过东西的小豪,也自己喝了一小碗。
“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味道的粥店。”慕云帮小豪擦了擦嘴,小豪吃多了,肚子圆鼓鼓的,这会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应酬多,喝酒的时候总吃不饱,有一次半夜回家整条街的店都关门了,就这家还营业,进来尝尝,结果发现真不错。”宋濂喝了一口茶,忽然说“慕云,你觉得,我们算是朋友吗?”
“我们?”慕云不知道宋濂为什么这么问,他们算是朋友嘛?萍水相逢,宋濂帮了她这么多忙,按理说,应该是的;可是她不过是个社会最底层挣扎求存的普通人,而他高高在上有钱有势,这样的朋友,她从来没想过会有,所以一时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半天才说“应该算吧。”
“嗯,我觉得我们是朋友。”宋濂点点头,从兜里摸出一副小小的解连环给小豪玩,他哄惯女儿,身上有这样的小玩意不稀奇,不过慕云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暖又一阵酸涩,有些感觉不过是一瞬间的,却只让人怅然若失,就听宋濂说“你带着小豪不容易,以后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不用客气。”
慕云几乎忍不住想到了那纸传票,不过念头只在一瞬。为人不能太贪心,这是她的血泪教训,自己的事情总要自己去面对,想到这里,她不过笑笑,一边说“那好吧,以后要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也不用客气。”
宋濂眉心微微一蹙,似是叹了口气,不过慕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敛了方才的表情,笑了笑,开车送他们回家。
“送你上楼吧?”入夜之后,慕云住的小楼里老人们睡得早,到处是黑漆漆的,宋濂停好车,就要下来。
“不用,楼道里很安全,我走熟了,今天谢谢你。”慕云赶紧说,这倒不是客气,而是楼道里黑得厉害,楼梯高矮不平,不熟悉的人很容易摔倒,何况她住久了,也不觉得不安全。
“那有事打电话。”宋濂不勉强,看着慕云进去,倒车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掠过楼下的某处,发现那里这会居然停着一台宾利,他微叹了口气,这么张扬的车,他只看过凤翔鸣开。
和宋濂分开,慕云抱着小豪摸进了漆黑的楼道。睡着的孩子身体软绵绵的,只是抱在怀里时格外的沉甸甸的,包里兼职小电棍的手电筒因为这些天没顾得上充电,已经再发不出一丝光亮了,幸好这几年,这条楼道她走得次数多了,哪怕伸手不见五指,她也知道每一级楼梯的位置。
用钥匙摸索着锁孔的时候,慕云的手被倚在墙边黑暗中的人一把握住,她没有很惊讶,她其实也看到楼下停着的宾利车了,但是她看到了,却毫无办法,如果有别的去处,她刚才真想掉头远远的离开这里,可惜除了这里,天下之大,她和小豪却无处可以存身。
钥匙被凤翔鸣一把拿了过去,咔哒一声,他另一只手上打火机跳跃的火苗,照亮了眼前狭小的空间。差不多是与此同时,小豪柔软的身子在她怀里蠕动了两下,然后听到钥匙转动,带动锁芯旋转的声音,很快的,房门被人拉开。
凤翔鸣没有马上进去,只是默默的闪到一边,慕云习惯的先伸出一只手在墙壁上摸到开关,啪啪的推动,客厅里节能灯雪白的灯光骤然绽放。她有些吃力的想换过拖鞋,不过小豪的身子挡住了脚下的视线,凤翔鸣的手从一旁伸过来,她不看,身子一扭撞开他的手,索性穿着鞋进屋,把小豪径直抱到他的小床上。
孩子今天受了惊吓,所以这会睡得并不安稳,慕云的手刚刚离开他,准备去帮他脱鞋,小豪的腿就在睡梦中明显抽动了两下,一小会的功夫,额头就细细密密的冒出一层薄汗,不等慕云叫他,自己就忽然惊醒了一般,猛的一挺身子。
“怎么了?”慕云听着凤翔鸣进了屋子,又关上了大门,不过抽不出空去看他,只一边拍一边柔声哄着小豪说“小豪做梦了?妈妈在这里。”
睁开眼睛时的惊惧渐渐的从小豪眼中退却,他翻身坐起来,自己用小手抹了抹额头的汗,小声说“小豪不怕。”一边说着,又发现自己还穿着鞋子,赶紧伸出小手要去脱鞋。
“妈妈帮你。”慕云赶紧去帮忙,小豪一只手不方便,又坐在床上,这会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妈妈替他脱鞋,然后大眼睛在屋里四处看看,就发现了凤翔鸣,很疑惑的说“妈妈,叔叔怎么在我们家?”
“叔叔来看小豪呀,”凤翔鸣从进屋开始,一直没有开口,这会才说“早上小豪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叔叔想你了,你想叔叔吗?”
小豪看了眼慕云,他挺喜欢这个漂亮叔叔的,可是妈妈好像不喜欢,那他要怎么回答呢?自慕云脸上,小豪没找到答案,隔了会才小小声说“要几天不见才会想呀,可是小豪昨天还见过叔叔。”
“真伤心,小豪原来不想叔叔。”凤翔鸣笑笑,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走到小豪的床边,一把将小豪抱起来,举过头顶“叔叔还想明天把小豪的车送来呢,既然小豪不想叔叔,那就等想的时候再说吧。”
“呀,呵呵!”小豪从来没有被人举得这么高过,幼儿园的小朋友几乎都有爸爸,有时候他们的爸爸会来接他们,然后把他们举到头顶,让他们骑在脖子上,然后小朋友们就会变得好高,他要用力扬起头才能看到他们,他也好羡慕,漂亮叔叔比很多小朋友的爸爸个子都高,不知道骑上去会不会显得自己也好高。
“这么晚了,你把他举那么高干什么?”慕云蹙起眉,她今天很累,没有一点力气和凤翔鸣吵,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就只想睡一觉,只希望一切都能平静下来,她和小豪,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以前的日子,真的,她真的很累。
“这和晚不晚有什么关系,小豪喜欢,是不是?”凤翔鸣忽然发现,要哄小孩子开心也很简单,他小时候就最希望爸爸把他举高,最好把他抛起来,再接住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就这么做了。结果小豪又笑又叫,慕云紧张得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故意不理她,直到几分钟后,暖气管子被楼上大力的敲了几声。
“快停下,你吵到邻居了。”慕云面色很不好,趁着凤翔鸣接住小豪的功夫冲过来,把小豪抱回来,先看看孩子的胳膊,然后瞪了凤翔鸣一眼,小豪的胳膊还没长好,这么没轻没重的事儿,只有他这样没养过孩子的爹才能干出来,又和小豪说“妈妈和你说过,晚上要小声点,忘了?”
“妈妈,我错了,”凤翔鸣正想说,你这破房子隔音效果太差了,结果却看见小豪收起了笑容,没精打采的道歉,忍不住说“你对小孩子能不能别这么凶?”
“和你有什么关系?”慕云白了他一眼,抱着小豪去穿他的小拖鞋,又拉着小豪去洗漱,再不理会他,等她忙活完了,小豪已经又睡眼惺忪了,亲了亲慕云之后,勉强和他们说“妈妈晚安,叔叔晚安。”就爬上床,睡了。
少了孩子稚嫩的声音,屋里一时又陷入了寂静当中,慕云只觉得头昏昏的,脑袋里好像装了一个什么机器,在不停的转着,转着,转得她浑身酸痛,只想马上躺下。可是凤翔鸣就站在床边,不走也不说话,她实在撑不住了,干脆不理他,衣服也不换了,自顾自的往床上一躺,背对着他,再不出声。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自从有了小豪,她这几年里,几乎没有睡过完整的一夜,她的奶水不多,小豪一岁之前,一夜总要起来喂上一两次奶粉。后来小豪会走了,会下地了,却还什么都不懂,白天睡足了,晚上总会醒几次。有一次她太困了,不知道他怎么就爬到了床下,然后又上不来了,大冬天的,光着小脚站在她的枕前,可能后来又困了,居然把头搭在她的枕畔,站着就睡着了。她是梦里习惯的摸摸身边,没摸到孩子被吓醒的,就着小夜灯,看着小豪笔直的站着,只有头搭在床上的睡姿,又后怕又好笑。从那以后,她就更不敢睡实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可是再遇上凤翔鸣,她后知后觉的想,她明明该害怕到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的,但是觉却反而多了,真是奇了。
这一夜,相较于慕云的酣然睡熟,凤翔鸣却一直醒着,开始的时候他是没有想好要说些什么,早上他是有意让慕云离开的,可是随后就后悔了,偏偏上午有个重要的会一定要开。等到忙完了跑来慕云家,无论怎么敲门都没有人的时候,他才慌了,这个世界很小,小到兜兜转转慕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可是这个世界也很大,大到她可以轻轻松松的在他的世界里消失这么多年。发现慕云没有回家的时候,他真的很害怕,怕她这样又一走了之,怕他再找不到她。整个下午加上晚上,他想了很多事,也决定和慕云说很多话,可是她一直不回来,他的心情从焦急到紧张到恼火到烦躁又到平静,等到她真的回来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之前想的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要他们回来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后来,慕云没有拦着他进屋,也没有赶他走,他就一直安静的看着慕云母子在他眼前来回走动,洗脸刷牙,生活中琐碎到极点的小事中,流露出的,却是让他陌生又羡慕的温情,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画面。小时候,父亲总是很忙,不去外地开会的日子里,早出晚归,一周之中,能坐下来和他一起吃一顿晚饭的时候都很少。母亲也是,外公家族的生意越来越大,作为独生女儿,母亲的忙碌也不亚于父亲。他从小,身边最常见的人,就只是保姆。保姆会给他做饭,会给他洗衣服,但是却不会在他睡前,像慕云怜惜的亲吻小豪那样亲吻他。当然,他也不会让一个保姆亲他,甚至不让任何人哄他睡觉,他以为独自一个人坚强的成长,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但是现在,看着自己被排斥在她们的世界之外,心里的失落却从一点开始无限扩大。
慕云会当着他的面睡着,是凤翔鸣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是允许他留下了,还是已经不想和他说什么了,不过她怎么想他都不在乎,他要的,总要得到,而现在,他要她,要他们的孩子,就是这样。
慕云觉得自己睡得很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还会做梦,梦里是一些年前的人和事,她一度以为她已经全忘了,却没想到,梦里竟还是清晰得如同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
那是她和凤翔鸣分开之前的一段日子,凤翔鸣对她若即若离得越发的明显了,三五天不露面,偶尔回到他们同住的地方,也常常是在深夜,好几次,她听见他经过卧室门前的脚步声,有些微的停顿,但是也只是稍微停顿,很快就走开了。别墅里不仅仅这一间卧房,他可住的屋子太多了。
慕云想,那个时候,凤翔鸣大约一直不知道,每个夜里,她都是醒着的,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子,用力的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车声,他回来,他不回来,整夜整夜,辗转反侧。
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让他徒然对她这样冷淡起来,他不要她爱他,她就从来不说爱他;他要她把他们的关系简化成钱或是首饰,她就每天去逛街,用力的唰卡,买些可能永远也用不上的首饰和各种新装;甚至他要自由,要她不缠着他,她也可以从来不问他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她还是错了吗?因为她太年轻,看他的时候,总掩饰不住眼神中低到尘埃中的爱恋?
那是一段她最彷徨无依的日子,凤翔鸣身边的女伴开始多起来,名门淑女或是年轻的女模特、女明星,花团锦簇的,他偶尔回来,换下来的衣服上总带着各种不同的香水味道,而慕云则一天比一天的沉默跟绝望,她一直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但是没想到,手里可以把握的眼下,也变得如此飘渺。
薛悦悦找上门的那天,她刚刚看过一份娱乐杂志,凤翔鸣被拍到的是一个模糊的侧面,不过他身边盛装而立的,却是最近新上位的女明星。
“慕云,别人说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自甘堕落,凤翔鸣是什么人你真的知道吗?”那是薛悦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瞧不起你,所以才不把我小时候认识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确实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女生和女生可以做朋友,男生和男生也可以,但是出身差别大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为什么不说你那是嫉妒?”慕云心里一颤,收起了方才积聚在心头的泪意,跟着凤翔鸣的时间久了,她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她尽力的把自己变成他要的那个样子,为的,就是可以留在他的身边,久一点,再久一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凤翔鸣有一天一定会爱上她,而现在,哪怕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哪怕他日渐疏远她,但是只要他还会回到她身边,那就好,足够了。
“我是喜欢他,”结果薛悦悦承认得却很痛快“但是我不嫉妒你,因为我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我喜欢他,将来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去见他的父母家人或是朋友什么的,但是你不行,你不过是他养着玩的女人,还是很多女人之一,现在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我只是觉得你可怜,但不会嫉妒你。”
一语成谶,那是慕云后来才明白的。
梦里恍恍惚惚的场景就变幻了,那一夜,凤翔鸣喝了很多酒,脚步踉跄的推开卧室的门,她心灰意冷到了极点,整个人却只能软软的躺在床上,凤翔鸣伏在她的身上,唇舌缠绵的纠缠着她的,埋在她身体里的火热,每一下都似乎要整个人彻底冲进她身体里一般,那样大的力气,似乎透着不舍,可是为什么明明不舍,却还要给她一张卡,撂下那么绝情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他厌倦了,他烦了,他腻歪了,所以他要到此为止,要她离开,要再不想见,她明明已经那么委曲求全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满脸,心碎的感觉清晰得让她觉得疼,很疼,她急于想从梦境中挣脱出来,急着想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可是不知道是吊瓶中的药力发挥作用了亦或是其他的,反正她越是想醒过来,就越是更深的陷入梦境,恍惚着,凤翔又把一张卡丢在她脚下,然后从她怀里夺走了小豪,她用力的哭,使出全身力气想去追,却发现她的腿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别说跑,就是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爬,然后眼看着小豪被带走,越走越远
猝然被心底的绝望惊醒,慕云睁开眼睛,好半天才发现,她正躺在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床上,而床头那里这时正坐着一个人,小夜灯下,那人眉目俊朗,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平静安稳的画面,这些年里,她不知道曾经期盼过多少次,他能够再出现在她和小豪的生命里,给他们遮风挡雨,让他们可以依靠。可是这一刻,她心底的火却在忽然熊熊燃起,这些年里,她几乎没有安稳的睡过,白天为了生计苦苦挣扎,夜里充斥的,除了对他的思念就是对小豪身世的恐惧,她那么害怕,想见他又害怕他带走小豪,那是怎么样的煎熬?他凭什么可以睡得这么安稳,在这样横空又一次介入她的生活之后,再说出要带走小豪之后,他怎么能这么安稳的呆在她的家里,坐在她的床上?
事后慕云想,自己大约是疯了,如果不是疯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敢忽然抓住凤翔鸣的衣领,然后趁他愣神的时候把他按在床上,骑到他的身上,疯了一样的用力打他、挠他,只要能让他疼,怎么样都好。
凤翔鸣是被打清醒的,慕云的力气一直都不大,病中就更不用说,全力把他拖倒之后,已经气喘吁吁了,天快亮了,他虽然一直没睡着,可是思维多少也停顿了,凭着身体的本能捉住了慕云的胳膊,只是捉在手里的胳膊那样纤细,好像一用力就能拗断,他一惊,已经想起来身在何处了。
小夜灯将这间不大的屋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线下,凤翔鸣的视线一点一点的在慕云脸上移动,他正想斥慕云一句,问她发什么疯,结果却看到她眼中和脸颊上的泪。
心瞬间就软了,气也被抛到九霄云外,凤翔鸣一个翻身就将慕云压住,结果刚松开钳着她胳膊的手去擦她的眼泪,脖子就骤然被她用力环住。他没想反抗,任她搂着靠近她的脸,等到想起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慕云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下了死力,那尖锐的刺痛直冲大脑,痛得他几乎叫出声。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慕云这样失控,其实要摆脱她也不难,但是想推开她的手落到她头上时,力道却骤然消去了,她还是死死的咬着他,那痛从脑瓜顶一直沿着身体绵延的脚底,凤翔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只用手抚摸着她的长发,什么也没说,耐心忍受。
嘴里尝到了腥咸的味道,那是血的滋味,慕云才脱了力一样,松开口,头重重的压在床上,眼里的泪没有了,虚汗绵绵密密的涌出来,她大口的喘气,好半天才说“怎么不推开我?”
“你在哭,怎么了?”差不多与此同时,凤翔鸣也开了口。
静默的黎明,两个人长久的对视,谁也没有回答谁的问题。慕云的脸色在这样微弱的灯光下越发显得苍白,只有嘴唇上一抹红,给她平添了几分生气,凤翔鸣的手指一分一分的抚过她的脸颊,隔了很久才说“慕云,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