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而你爱我
怎么会是他?
她拿着手机,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茫然状态,大脑因为酒精和年年病发这一事实而受到巨大刺激的关系,已经变得非常不灵敏,她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封淡昔,像个孩子一样迷乱而无助。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再看向自己的手机,上面的号码竟然不是谢思绒,而是封淡昔。
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就按错了号码,误打给了他,然后对他一直一直哭?
可电话还通着,他的人却来到了眼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哭,所以把电话搁着,开车过来了。”封淡昔眼中露出痛惜之色,伸手将她拉起来,她的双腿因为蹲得太久而僵硬,根本站不直,于是他抱住她,将她带往旁边的休息厅,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她挂上手机,继续茫然。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阴错阳差。在她最紊乱孤独的时候,尽管没有想到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拨了他的电话。这是不是象征着——其实在她心中,真正最想依赖的人,是他?
封淡昔问道:“年年的病我听说过一点,是心肌炎?”
她点点头。
“什么时候开始的?”
“5月末,高考前两个星期。”她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哽声说“淡昔,心肌炎不是什么大病不是吗?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它的死亡率很低的对不对?年年不会有事吧?她也一定能挺过这一次的对不对?”
“如果没有同时具有肺动脉高压,应该没什么事。”封淡昔拍拍她的手,安慰说“你先别着急,我们等医生出来,听他怎么说。”
“淡昔,你是最好的心脏科医生,不是吗?求你救救我妹妹,我求求你!”她哭得泣不成音,只知道抓住他,就像抓住最后一线希望。
其他的一切在此时都已不再重要。只要年年能好起来,只要他能救年年,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她不会再考虑自己痛不痛苦开不开心,只要他能救年年,她什么都愿意做
她的眼神泄露了她的想法,而洞悉这种想法的封淡昔却痛楚难言,他伸手将她按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别怕,我在这里,不要怕,年年会没事的,正如你所说的,我是最好的心脏科医生,不是吗?我会保住她,一定”
后来,手术灯就灭了。
杜天天看见封淡昔迎上去对医生说了些话,然后好多护士就推着年年从急救室走了出来,她连忙扑过去握住妹妹的手,喊她的名字,但是年年一直闭着眼睛,怎么叫也叫不醒。
再后来,护士把她隔开,把年年推送进加护病房,还告诉她不可以进去。她转身朝封淡昔求助,封淡昔还在跟医生说话,他们说的那些话,她都听不懂。
再再后来,封淡昔终于结束了对话,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我已经跟医生谈好了,作为年年的主治医生以外聘专家的身份暂时加入这家医院,先在这里动手术,如果不行,到时候再带她去英国。”
“年年的病很严重吗?”她睁着一双怯怯的眼睛问得惶恐,要这么劳师动众,看来,真的是很严重了。
封淡昔犹豫了一下,回答:“不是很乐观,但是,我答应你,一定会把她治好。你,信任我吗?”灯光下,他的眼睛深邃美丽,充满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于是,杜天天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字一字说:“是的,我相信你。”
她信任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对于封淡昔,始终是莫名地信任着——即使他曾经骗过她,即使她一直看不透他的内心,但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他站在她身旁,告诉她,年年不会死。
于是她的所有悸颤便那样神奇地停止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
她不再害怕。只要——
他在她身旁。
“江夜愚!”
一声娇呼使得正和朋友一起走出教学楼的夜愚停了一下,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只见三个女生站在一棵梧桐树下,横眉竖眼,表情不善。
旁边的男生推了推他的胳膊,调侃说:“你小子,够受欢迎的啊。”
他却是莫名其妙。
其中一个女生朝他挥了挥手,喊道:“你过来一下好吗?”
男生推他“去吧,估计是找你告白来的,不耽误你泡美眉,我先走了。”
夜愚皱眉朝她们走过去,还没开口,她们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小子,够狠的啊,这么的铁石心肠,你到底想怎么样?分手吗?”
“就是,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这样!让女孩子伤心,你就这么得意啊?”
“你直说吧,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连个信都没有”
他听得一头雾水“你们是?”
三个女生顿时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好啊,他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太过分了!”
“是啊是啊,你是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连我们这些死党都不认识?”
为首的女生叉着腰,戳着他的胸膛说:“告诉你,听好了,我们是——谭允嘉的好朋友!”
夜愚哦了一声。
果然,他这么冷淡的反应又引得女生们一阵不满“什么哦啊哦的,你这算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来找允嘉?你知不知道允嘉有多难过?你究竟是不是她男朋友啊?怎么可以这样?”
自上次谭允嘉家中一别后,谭允嘉一直没再来找他,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向是她找他,所以,虽然知道自己伤害了对方,但也毫无主动道歉意识的少年,看着眼前这几个剽悍少女,心里只有一种想法,并且,他如实把那想法说了出来:“关你们什么事?”
女生们又是齐齐变色,你看看我,我看看她,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你你这算什么?我们是看允嘉那么痛苦,好心想给你们两个调和一下,所以才来的,你竟然还敢嫌弃我们?”
“气死我了,这种男朋友,还是早点甩了的好,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就是就是”
为首的女生一抬手,制住其他两个的聒噪,然后直视着他说:“江夜愚,我现在告诉你,允嘉很难过,而让她那么难过的人就是你。如果你算是男人的话,就去主动找她,跟她道个歉。听到了没有?”
夜愚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冬天,地上有着薄薄一层冰,就像他和谭允嘉的关系,已经陷入零界点,是敲碎冰等待冬雪消融,还是就任它这样下去彻底完结,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无意伤害她,但是,如果继续在一起,她肯定还是会被他别扭的性格所伤到。然而,就这么断了,又有点不忍心。
就在他为此犹豫时,一记汽车喇叭声传了过来,紧接着,杜天天出现在视野中。她坐在兰博基尼的跑车上,摇下车窗,喊道:“夜愚——”
女生们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她,问道:“她是谁?这个女人和你什么关系?”
夜愚没有理会她们的问题,径自走到车前“什么事?”
杜天天的表情很憔悴,眼袋很深,看起来一直没有休息过,还带着说不出的沉痛,这种表情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心中顿时突兀地跳了一下,直觉地反应道:“是不是年年又出事了?”
杜天天点了点头,低声说:“她昨天晚上再一次进医院了,而且,这一次比以往两次都要严重,到现在还没有醒”夜愚的呼吸开始发紧,他的手在身畔握紧又松开,再握紧,最后说:“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要我现在去医院看她吗?”
杜天天摇了摇头“她现在在昏迷中,你去了也没什么用。但是,我希望如果一旦她醒来,请你一定要出现在她面前,拜托了。”她将一只手机递给他“这只手机先给你,请24小时开机,因为,我随时有可能会给你打电话我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很为难你”夜愚二话不说将手机接了过去,回应得很坚定:“我知道了。”
“谢谢”杜天天充满了感激。
夜愚抿着唇,突然拍拍她搭在车窗上的手,说道:“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杜天天的眼睛一下子又红了,探出车窗抱住了他“夜愚我昨天晚上真的很害怕,我联系不到你”远远的三个女生顿时瞪大眼睛,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夜愚没有推开她,任由她抱住自己,感应到姐姐在颤抖,不知为何,那种颤抖传染给了他,他觉得手脚也跟着冰凉起来。
“夜愚,我知道我这样说很失礼”杜天天含泪望着他,吞吞吐吐地说“但是,你能不能对年年好一点?哪怕你并不喜欢她,但是看在她一直一直这么喜欢你的分上,看在她现在又病成这个样子的分上,对她付出多一点点的关心?就像哥哥对待妹妹那样?夜愚,可以吗?”
哥哥对待妹妹那样嘛
夜愚垂首沉默。他对年年的感觉很复杂,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但是,有一点却是很肯定的,那就是——他从来没把她当成是妹妹过。
“夜愚,以前,也在这个学校里,有个男孩子很喜欢我,但是,我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过,甚至连他终于鼓起勇气约会我,我也就随口答应了,没当回事。后来,因为我没有赴约,那个男孩子最后死掉了,我现在一想起这件事就悔恨得无以复加,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太太痛苦了。所以,我不想让你也经历和我一样的痛苦。趁年年还活着,还可能病好的时候,对她好一点吧,否则,一旦我们真的失去她,就做什么都来不及了。”杜天天说着,伸手擦掉脸上的眼泪,放开他坐回到车内“总之,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一声的,我现在要回医院看年年,我不舍得离开她太久。你记得一定要24小时开机,我走了”
她刚想发动汽车,夜愚却突然打开车门也坐了进去。
杜天天吃了一惊“呃?”
夜愚尽量表现得很淡然地说:“反正我也没有课了,就跟你一起去医院吧,有顺风车搭,也省了我的车钱。”
杜天天又惊又喜,刚露出感激之色,夜愚别扭地转过脸去,冷冷说:“还有,我很饿,你要请我吃晚饭。”
“那有什么问题!”杜天天连忙发动车子,跑车风一般地呼啸而去。
留下梧桐树下三个目瞪口呆的女生,面面相觑。许久,一人才轻轻地开口说:“他有外遇?”
“而且对象还是个老女人!”另一个人声音发颤。
第三人咬牙切齿“太过分了!难怪对允嘉完全不放在心上,原来他已经变心了!而且找的还是个年纪比他大的第三者!”
“真是看不出来啊,他原来这么花心。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是靠不住呢,而且那女人开跑车耶!跑车!看样子是傍上了女大款。”
“那真是太不要脸了我们该怎么办?”
“还用得着问吗?这种男朋友,甩了拉倒!走,回去跟允嘉说!”
“她肯定不舍得的,不然也不会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憔悴了一大圈了。”
“那也没办法,我们得让她看清事实啊!陷入爱情中的女人最没有理智了,所以这个时候才要我们这些死党帮忙啊!”三个女生一脸愤然,风风火火地离开,于是,原本明明是件说情调解的好事,最终演变成了棒打鸳鸯拆亲记。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透过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夜愚看见年年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她原本就瘦小,这下更像只人偶,不动,安静,没有声音。
杜天天在走廊那头打电话,不时就听她压低了声音咆哮:“什么?你问我带子在哪?那带子不是你负责的吗?下期节目怎么办?去问你们栏目组的主编不要什么事都烦我!”喊完这一句“啪”地挂上电话,气呼呼地走过来。
夜愚瞥了她一眼“你忙的话先走吧。”
“烦死我了,快年底了,连想请个假都那么难,不肯批。”她烦躁地抓着头发,从一旁长椅上的袋子里摸出听啤酒,打开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别喝这么多酒。”
“没办法,我现在心里很慌,镇定不下来,只能靠它了。”杜天天说着走到玻璃前,看着一窗之隔的妹妹,低声说“年年的妈妈就有心脏病,她去世时爸爸哭了。那是我平生唯一一次看见爸爸哭,他握着她的手说:‘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养大。’我和妈妈当时站在一旁,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夜愚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年年三岁的时候,我因为贪玩结果被摩托车撞倒,性命虽然无碍,但是左脚断了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就在同一天,年年感冒了,发着39度的高烧,爸爸当时出差不在家,妈妈不知道是该到医院照顾我,还是该留在家照顾她。结果,年年说:‘妈妈,我不要紧的,你先去医院照顾姐姐吧,她没有人陪会无聊的。’事后妈妈复述年年的话给我听时,眼睛里含着泪光。坦白说,对这个情敌的女儿,一开始时她心里也并不是毫无芥蒂的,只是,因为年年太乖巧了,让人根本无法对她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其实这些话在年年第一次病发时,杜天天就已经说过,只是,没有这次这么详细。夜愚听着她们的这些往事,对病床上那个女孩越来越了解的同时,心境也就越来越复杂。
自己何德何能,竟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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