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赶到录音室的!等会儿见。”她拽起肩包,就像一阵风般,飞快地闪出会议室,消失在电梯口。
安至雍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依恋地收回目光。
其实他不是有意要在众人面前责备她的,只是不希望落人口实,说她是靠关系才取得配乐的工作,所以对她的要求自然较为严厉了些。
“至雍,你太小题大作了,当心老婆被你骂走。”韦振风搭着他的肩头调侃着。
站在一旁的张书颖闻言后,忍不住掩唇偷笑。真想告诉韦导演,说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已经有人发誓要巴住安至雍的大腿,怎么也不肯放弃他这张“长期饭票”啦!
安至雍在录音室外的走廊上不断地来回踱步,明明这里距离家里才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已,就算是塞车也不可能迟到一个多小时还没到吧?他隐忍着发飙的冲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再度拨打语涵的行动电话,但却依然没有人接听。
“至雍,联络上语涵了没?”韦振风询问道。
“她的手机没接,一直联络不上人。”安至雍对着坐在长椅上等候的乐手点点头,一脸歉意。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韦振风猜测着。
“应该不可能,录音室就在公司附近,她认得路。”他搔搔下颚,说:“我拨电话给书颖,请她去帮我找人。”
“嗯。”他按着手机的键钮,正准备拨电话给张书颖时,手机铃声恰好响起,他一见到小巧的萤幕上显示着温语涵的名字,便立即接起,劈头就吼道:“你这家伙是跑到火星去拿谱了吗?你知不知道全部的人都在录音室等你一个,你到底在蘑菇什么?我限你十分钟之内出现在录音室里,否则我就把你作的曲目撤掉,把这个案子发给其他的作曲家去执行!”
‘呃先生’话筒另一端的女子,呐呐地出声喊道。
“干么?你现在是在跟我装不熟吗?难道你以为我对陌生人会客气一点吗?不要以为你是我老婆就可以享特权!因为你迟到而拖延到录音行程所额外增加的金额,全由你的薪资里扣除!”
“先生,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电话那端的女子,鼓起勇气打断他的话。
声音不对!安至雍马上噤声,再次看了看来电显示
是温语涵的名字没错啊!
“你是谁?温语涵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安至雍紧张地问道。
“请问,你是温语涵的家属吗?我看到她手机里的电话簿上显示着‘老公’,所以打过来问一下。”
“我是她老公。你是哪位?”陌生女子的来电,令安至雍的背脊窜起一股寒意:心猛然地揪住。
“我是‘怀生医院’的护士,温语涵在康定路上发生连环车祸,被送到我们医院来,我们从她的包包里找到她的手机,所以试着打电话联络她的亲友过来一趟。”
“连环车祸”他握住手机,脸色惨白,急忙追问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要不要现在先来医院一趟呢?我再请医生跟你详细解说。这里的地址是’
“好,我马上赶过去。”他拿笔记下后,匆匆收线。
韦振风见到他脸色苍白,连忙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谁打来的电话?”
他神情有些慌乱地说。“语涵发生车祸,人在医院里,我现在要赶过去,这里就先交给你处理。”
“情况怎么样?”
“我不太清楚,护士没有说得很详细”他力持镇定。“我先赶去医院了解情况,录音室先帮我取消,有什么事你再联络书颖。”
“好,你开车小心一点。”
安至雍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行色仓皇地冲出录音室,等不及电梯下来,转身奔下楼梯,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她的身边。
安至雍从录音室一路飞车赶往医院,在车上,他透过电台的路况报导得知,因为市区发生运钞车抢案,歹徒为了躲避警察的追捕,行驶到康定路上时闯红灯,失速撞上迎面而来的大货车,而货车后方的计程车和公车也煞车不及,追撞成一团,造成部分交通瘫痪。
大批警察将现场封锁起来,除了追缉歹徒外,还忙着协助赶至的救护人员将病患送上救护车。
安至雍将车子停在医院附设的停车场内,甩上车门,快步奔进医院里头。
明明外头炙热的艳阳将他晒出一身汗,白色的衬衫黏贴在背脊上,但是他却恍如置身在冰凉的地狱里,直打哆嗦。
他慌乱地冲向柜台,询问温语涵的病况及下落后,在急诊室内的a302病床上看到她。
汩汩鲜血由她的头部、耳朵流出,濡湿了淡蓝色的病床,医护人员忙着拿纱布替她做止血措施,并且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注射点滴。
“语涵”见到她满脸是血,安至雍觉得仿彿有块火烫的铁烙在他的心坎上,痛得他透不过气来。
“你是病患的家属吗?”护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未停地询问道。
“我是她丈夫。”他点头。
当他承认自己是温语涵的丈夫时,自责的情绪一瞬间淹没了他。
如果他是她的丈夫,就该负起保护她的职责,替她挡去风雨与危险,而不是让她躺在急诊室里,孤单地与死神搏斗。
“包包我、我的谱”感觉死命拽在胸前的侧背肩包不见了,她慌得胡乱挥手,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护士听见她的话,将之前用力从她胸前抽开的包包拿了过来,递交给安至雍。
安至雍打开包包,拿出里头的乐谱,上面一样沾满了鲜红的血渍。他的胸口发痛,心整个揪成一团。如果不是他一直催促着她、苛责她的迷糊,或许她就不会发生意外了
“语涵,是我,我是安至雍,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安至雍小心翼翼地抚着她沾着血迹的苍白小脸,唤着她的名字。
语涵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安至雍焦急的脸庞,不禁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拚命道歉。“对、对不起,我搞砸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泪水不断地溢出眼睫,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分不清楚是因为疼痛还是来自于心里的歉意。
如果当初她够细心,记得把md和乐谱收进包包里,再去参加试片会,就不会发生这件意外了。如果她不要这么迷糊就好了
“没有的事,你不要胡说。”安至雍俯身拭着她眼角涌出的泪水,心疼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对不起”她仍是拚命地道歉。
“乖,不要说话,不要哭了,一切有我在,不会有事的”安至雍细声地哄着她,接着转头问着一旁的护士。“我老婆的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她头部受到撞击,经由x光扫描检查后,证实里头有一小块瘀血,有脑震荡的现象。最严重的部分,应该是左耳的听小鼻移位和鼓膜破裂,需要进行手术。其他只有一些外伤,目前并没有发现骨折或内伤。”护士人员说。
“手术后就能痊愈吗?”安至雍不安地问,紧紧握住她沾满血迹的小手。
“这点要请主治医生手术后才知道。麻烦你先到柜台办理住院手续,并填妥手术同意书,我们要准备送入开刀房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办一下手续,马上回来。”他柔声说,缓缓地松开她的手。
他好害怕这一放手她就会从他的眼前消失,因此不断地转身,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苍白的脸庞因疼痛而扭曲着。
越过忙碌的医护人员,他快步走到柜台前办妥手续后,再回到急诊室时,护士已将她身上的物品褪下交给他,推着她进入手术室。
他领着她的物品,协助警察作完笔录后,再踅回手术室前,疲惫地坐在长椅上,打开她的包包,摊开那一叠叠沾着血渍的乐谱,双眼悲痛得蒙上一层湿意。
方才作笔录时,经由警察和受伤的计程车司机口中拼凑出她车祸的真相,原来她返家拿谱后,准备前往录音室的途中,因为深怕迟到耽误了配音行程,所以不断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结果,车子行驶到康定路上,当运钞车闯红灯冲撞上货车时,计程车司机也因为事发突然,车速又过快,所以煞车不及,追撞成一团。
他自责地垂下脸,如果他体贴一点,送她回家拿乐谱,而不是让她自己一个人搭乘计程车,或许就不会赶上那场连环车祸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她的婚戒,拭去上面的血渍,透出小小的一颗星钻,眼眶又是一阵湿润,心难受地揪紧着。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早已经爱上了温语涵。
她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无色无味,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她陪伴他走过纯真的童年、浮躁的青春期,分享着生命里每一个值得庆祝的阶段。
他恍惚地记起,他曾寄给她一张台湾飞往美国的机票,强迫她到纽约去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他们一起漫步在中央公园,参观过自由女神像,还在午夜时分,一起乘坐着帝国大厦里的快速电梯,登上观望台,凝望着满天的紧星和城市的灯火。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他早就爱上了她,会忽略内心抽长的情芽,是因为他太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得把一切视为理所当然。
所以,当他被迫要结婚时,脑海里才会马上就浮现她巧笑倩兮的脸庞,不做他想。
忽地,一股恐惧爬上他的心头,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能失去她。
他爱她!
这感情察觉得太晚,却来得猛烈,汹涌的情潮伴随着悔意,一波波地将他淹没。
他握着小小的婚戒,发现他该给的幸福都没给,竟亏欠她这么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安至雍忐忑不安地在手术室前来回踱步,挂心着她的病情。
终于,手术室的大门滑开,他见到穿着绿色手术袍的主治医生跨出来,立即迎上前,追问道:“医生,温语涵的情况怎么样?”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脑震荡的部分没有大碍,而左侧的耳朵已经做了听小鼻重建和鼓膜成型术。不过有一点你们要有心理准备,因为车祸的冲撞伤到她的听神经,未来她的左耳将会丧失听力。”
丧失听力?!
安至雍激动地握住医生的手臂,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你说丧失听力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未来她耳朵的伤口复员之后,左耳也没办法恢复正常的听力。”医生解下口罩,详细地解说。
“不是已经动了手术吗?为什么她还会丧失听力呢?”
“我们做鼓膜成型术主要是减少病患的耳痛和耳鸣方面的困扰,至于听神经受损,影响听力这方面,实在没有办法补救。因为听神经是十二对脑神经中的第八对,属于中枢神经系统,中枢神经系统受伤是不可逆性,所以一日一受伤了,是无法恢复的。”医生解释道。
霎时,安至雍脸色晦涩得如同置身在地狱里,深深的疚恨与悔痛盈满他的胸臆。
“病人现在在恢复室内休息,等会儿护士会送她去病房。”医生说完便转身离开。
安至雍僵在原地,万般痛苦地凝视着放在长椅上、沾着血渍的乐谱,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语涵。
一个配乐师最重要的就是敏锐的听觉,而他的失误竟害她失去了一半的听觉。
如果他再体贴一点,她就不会卷进这场车祸中,遗憾也不会发生。
然而,再多的如果,也不能让时间倒转,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