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语塞哽咽说不出话来。
张须陀一身本领都跪了,就不要说他了。
张须陀一口气不断,一双如刀的目光又像是看着其他对主将有想法的人,继续冰冷问计道:
“吾且问尔,尔有何凭仗据此高位,安能服众?”
裴仁基的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没有想出自己有什么优秀地方。
论武功高强他比不过朱友珪,论勇猛打仗他比不过罗士信,论领兵指挥他比不过长孙晟等将领。
感情废物竟是裴仁基他自己?
“吾且问尔,瓦岗军来势汹汹,尔可有破敌之策?”
看着彻底沉默无语,陷入深深怀疑中的裴仁基,张须陀无奈摇头,讥笑说道:
“无能之辈,你现在知道老夫为何要把通守的位置交给天宝将军了吧?”
裴仁基闻言恍然醒悟,他对着张须陀深深的躬身一礼,“受教了。”
然后这位意气风发,一心想赚军功的隋臣已然看破看开,身形萧索的退出军帐转身离开了。
“我觉得由天宝大将军做荥阳通守不错,他是个好人。”来自罗士信的肯定,顺手也给朱友珪发一张好人卡。
朱友珪微目一闪,不枉他一路的各种投喂和打好关系,果然罗士信替自己说话了。
其他的荥阳将领眼见局势已定,扪心自问,自己也无法担此重任,遂顺水推舟同意了朱友珪上任成为他们新的顶头上司。
一听朱友珪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张须陀终于笑着闭上了沉重眼皮,枯老憔悴的身影默默的靠在床上。
“我累了。”
这是朱友珪第一次听到张须陀疲惫的声音,在他的印象中,这个老人声音永远中气十足,充满了激奋人心的铿锵力量,如他本人一样永远站在军阵的最前面挥斥方遒,一身傲骨峥嵘。
张须陀紧闭双目,微低着头,静静的用着一副极为无奈和疲惫的自语喃喃道:“老夫年少时,最初是跟随蜀王杨秀征战沙场,后又转行军总管史万岁前去进讨羌族,获授仪同三司。
隋帝即位后,汉王杨谅又起兵于晋阳反叛,老夫临危受命跟随大将军杨素平定叛乱,后又拜开府仪同三司。”
时节如流,岁月不居。
老人梦呓般的喃喃自语,回忆往昔沙场上的戎马一生,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跟其他人诉说辉煌荣誉。
“战王蒲,败裴石,逢战皆胜威震东夏。”
“纵观老夫这一生,开粮赈灾,讨贼伐乱,纷纷扰扰到底做了多少好事,老夫不知道,也无法做到问心无愧,是非功过便交由后人评说吧。”
“今大业十二年,老夫带兵攻打瓦岗军,因统帅无方导致兵败一筹……臣有愧于圣上,臣有罪,再无脸面见圣上了……”
张须陀艰难上身朝着东方遥遥一拜,老泪纵横一揖到底。
“幸好天宝大将军你来了,得君不弃,那老夫可以安心了,还请大将军日后对老夫的兄弟多多照拂一二……”
张须陀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凄然的在晚风中消散着。
躺在柔软床褥上,这个为大隋王朝奋斗一生的老人仰望着漆黑寂静的漫夜星空,他的呼吸渐渐弱了下去,弱的朱友珪都听不到。
澎……
罗士信红肿着虎目,天生神力的他竟然让手中的茶壶无力滑落掉至地上,杯碎壶裂溅起冰凉水花。朱友珪上前一步,看着好似小憩的老人,微微嘴唇,动了动,又没说出话来。
直到许久之后,朱友珪才轻叹一声,“一路走好…”
传奇也会凋零的一天,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终将凋零。
更何况是一介凡人呢?
无尽的夜空下,无人知晓,就在这个房间里一代名将因为伤势太重,在勉强坚持几天后终究落下帷幕,诸将心如绞割的围着这个老人的床位嚎啕大哭,在孤冷深夜中悲恸欲绝的哭诉声久久不散。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安生,一份份加急的军机情报被快马加鞭送往洛阳,长安等全国各地,张须陀人在荥阳逝然长辞,享年五十二,荥阳城中无论军民,满城麻衣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