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当然。”
“您真会这样做么?”她又说起英语来了,满是疑惑诧异的样子。
“我一定这样做。”我不由得也用英语回答。
c太大不说话了。她似乎越来越沉于深思中。突然,她好象发觉自己太无顾忌而有些失惊了,一边望着我,一边说“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那样。说不定我也要那样做的。”随后,她以一种形容不出的稳重姿态站起身亲切地向我伸出手来,只有英国人才懂得用这种方式表示谈话结束,毫不显得唐突失礼。完全由于她的影响,饭厅里才终于恢复和平,人人心上都很感激她,正是固为她,我们这些刚才还是势不两立的人,此刻都微带歉意恭恭敬敬地互相致礼了,说过一两句轻松的趣话后,紧张到了危险程度的空气就缓和下来了。
我们的纷争虽说最后收场倒也高尚大方,一度被激发的那点恼恨却留下了痕迹,使得我的对手们对我略有疏远之意。德国夫妇从此不多开口,意大利夫妇接连几天老是含讥带讽,问我有没有打听到“尊贵的亨利哀太太”的下落。
形式上我们大家一味守礼,一桌人从前相见以诚不拘形迹,如今似乎已被破坏难于挽回了。
那次争论过后,c太太竟对我表示出特殊的亲切,对照起来,更让我体味到那几位死对头的讽刺和冷淡。c太太一向非常矜重,在吃饭时间以外更不爱找人聊天,现在却常常趁着机会在花园里跟我谈话,并且——我几乎可以这么说:她确是对我格外垂青,正因为她平日分外矜重,一次单独交谈就足以教人觉得是特殊的荣宠了。真的,讲得直率些我还必须说:她简直是故意找上我,借了各种因由走来跟我说话,每次作得用意显明,幸亏她是一位萧萧白发的老太太,不然真会让我想入非非了。可是,谈着谈着,我们的话题不可避免地总要回头,老是落到一个论点上,落到亨丽哀太大的问题上:她象是感到一种非常玄妙的兴味似的,谈起这事就对那个忘掉自身责任的女人大加非议,极力谴责别人心志不坚。然而就在同时,看见我始终如一,对那位纤弱秀丽的女人不改同情之心,任什么也难使我放弃原意,她又似乎深觉快慰。她一再将我们的谈话拉往这个方向,到后来弄得我莫名其妙,对于这种古怪的、几乎象是忧郁症造成的执拗不知道该怎样想才好。
象这样过了好几天——大约五、六天,这种方式的谈话在她说来为什么很关重要,她却不曾有一言半语泄露秘密。不过,其中一定别有缘故,在一次散步的时候我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当时我偶然提起,我的假期已满,准备再过一天就要离开了。立刻,她的素来静如止水的脸上突然了露出异样的紧张表情,恰象一片云翳天外飞来,罩住了她那双灰碧似海的眼睛:“多么可惜!我还有许多话要跟您谈哩。”从这一霎开始,她现出一种迷离恍惚的神情,显而易见,她说这话时那桩时刻忘怀不了的事又在脑子里升起来了。最后,她自己摹地惊觉过来,沉默了半晌,这才出其不意地向我伸出手来说:
“看来,我想要对您说的话是难于口述明白的。我宁愿写信告诉您。”一说完她就急急转身走回公寓,步伐匆忙,完全不是我平日习见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