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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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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亦风一扬手:“不管你怎么替狼辩解,狼的凶残还是有目共睹的,它毕竟跟狗不同。那种凶狠不可能因为驯养而有所收敛!撇开‘狼子野心’这个典故,千百年来对狼的形容就没一个好的,连古人造这‘狼’字都是在‘狠’字的头上加了一点,意思是再‘狠’一点就是‘狼’!”

    我用指头在手心写画了一下,慢悠悠地说:“为什么那样想呢?狼字拆开是‘犬’‘良’,可以看出,古人认为狼是良犬,而非恶兽,说文解字也说了,狼,‘良兽也,从犬良声’。”

    亦风气得猛揪头发,哭笑不得:“伶牙俐齿的!我不跟你争了,总有一天你被它咬一口才知道引狼入室的后果!”说罢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去。

    来到了新家,小狼刚萌生出来的大胆又有所收敛,为了安全起见,我暂不带它外出,即使有时候小狼偶尔跑到门口探看,我两声轻唤,它就叉着罗圈腿晃晃悠悠地回来了,像一团可爱的灰色绒球。

    小狼的身体也在惊人地变化着,一天一个样,常常早上起来,我就觉得它又比昨天大了一圈。几天后小狼就满月了,从鼻尖到尾巴尖52厘米,尾巴约为10厘米。直立时,从前掌到耳尖,高31厘米,体重1。5千克。这时期的小狼长得很快,一个星期之前还软绵绵地贴在脑袋上的小耳朵,几天时间就支楞起来,并且像急待绽放的花瓣一样越撑越开,对着光时,透明耳骨中隐隐约约现出一丝丝淡红色毛细血管。有时玩着玩着,它会突然竖起这对花瓣耳朵,然后迅速转身跑回床下再不出声。甭问,它灵敏的听觉告诉它有人来了,回家的邻居、修水电的、换门锁的它甚至能一声不响在床下潜伏几个小时,直到陌生人离开才解除警戒钻出来。

    它听声音辨方位也准确了许多,我召唤它的时候,它能准确地向声音的方向跑来,而不像一星期前那样还要短暂迷茫一下才能找到我。小狼的眼睛里还有些淡蓝色,像一层慢慢变薄的雾气,正在渐渐退去,只是视力似乎还不是太好,常常一块食物放在面前看不见,要借用鼻子焦急地嗅闻一番,才能找到。

    小家伙的身上覆盖着两层毛。一层短短的黑色绒毛约1厘米长,密实蓬松,用于保暖,对着毛丛吹口气,细软的绒毛虽倒伏,却不露皮肉,而小狗“狐狸”的皮毛却是吹口气就现出下面粉红的皮肤,可见狼毛的密实程度远远大于狗的皮毛。因为这时候的小狼保持体温的能力还比较弱,常常需要贴着母狼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取暖,所以这层贴身绒毛的保暖效果极好;另外三周大的小狼就可以摸索着跟妈妈出窝在洞口附近晒太阳了,黑色绒毛能够帮助它从阳光中吸收更多的热量。黑绒毛之上一层又尖又细又长的金色毫毛,2~3厘米长,稀疏均匀,根根如钢针般直立笔挺,毛尖的金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那是刺而不是毛,张扬跋扈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它是个野东西。

    如果在狼群中长大,绝对是个头狼

    俗话说“翘尾巴狗,夹尾巴狼”我一直以为小狼不会摇尾巴,没想到它会。当它乞食和开心的时候,或者对我表示恭顺的时候,它会狠狠地摇尾巴,只是不像狗那样灵动,更像汽车的雨刮器——直直的、僵硬的,弧度很大。当它急切乞食和极度恭顺的时候,尾巴摇动的频率更快。这时候小家伙的尾巴是前粗后细,圆锥形的一根,尖端细弱可怜巴巴颤颤巍巍地抖着,像只刚剥出来的嫩笋芯儿,小尾巴根部却陡然变粗,强悍地植在小狼屁股上,唯恐扎根不牢被谁一把揪断似的。

    过去一直以为小狼最早成型的感官是嗅觉,很快我发现我错了,它最早用以感知的竟然是触觉。它的脚爪肉垫上分布着敏锐的神经末梢,在它还未睁眼时,就靠小爪子摸索,寻找母狼的乳头、感知兄弟姐妹的存在。逐渐长大以后,每当有情况出现,它首先是四脚站定不动,让小脚爪尽量感知地面的微微震动,有时抓紧地面的小爪子还紧张地收缩一下,之后立刻耸动鼻翼,鼻孔张弛收集味道,接着动用听觉,转动头部和耳廓寻找异常声音的来源,动作虽然连续,却仍有细微的先后之分。小狼最后成形的才是视觉,尤其在小狼眼睛蓝膜褪尽之前,触觉、嗅觉、听觉是它主要的感官,会相继成熟。

    对小狼的认知发展而言,三个月是一个分界线,前三个月的小狼崽会一一记住来探望它的同伴的味道,将这些味道归类为伙伴和亲人——因为三个月前的小狼崽都要受到狼妈妈的严格保护,被允许接触到的东西都要经过狼妈妈筛选过滤和引导,因此这些事物的味道都被小狼归类为无害的、友好的,而这期间的重要认知会在小狼的脑海中铭记终生,即使长大后多年不见,它也能认出它儿时的亲人。同时,牢记母亲和同窝兄弟姐妹的味道,也可以避免日后过近血缘的繁殖。

    三个月之后的小狼活动范围变广,狼妈妈不可能面面俱到地保护它,小狼需要自己判断危险的来临,遇到陌生事物会本能地害怕和排斥,这时候它再认识的味道都容易被归类为有害的、有威胁的,例如这时候出现的其他狼或者动物甚至人,都会被归类为它的竞争者、猎物或者敌人,它会牢记这些味道。所以三个月之后的小狼要再接受和亲近陌生人是比较难的了。

    小狼的第一个月几乎都是在大量的睡眠中度过的,它很淘气贪玩,但精力有限,往往玩上一会儿就困倦了,打着哈欠扒在沙发边缘,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往上爬,可爱至极。我轻轻托着它圆滚滚的小屁股助它爬上来,小家伙疲惫地哼唧着钻到我怀里,眼皮沉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从第一次在我怀里睁开迷蒙双眼,我的怀抱就是它最本能的向往。我轻轻用手护住它的身子,在柔柔的呼吸声中感受这份异样的亲情,沉沉入梦,与狼共眠。

    此时是小狼最为淘气的时候。它喜欢撕咬东西,电线、桌腿、窗帘等都成了它磨牙的玩具,我每天早上起来都有一只拖鞋找不着,不用问,在它窝里。

    如果它有兄弟姐妹,从这时到它满三个月,正是开始在嬉闹中相互试探力量、确定今后在狼群中地位的时候,而它现在能找到的“活物”就只有我,所以老跟我较劲儿。

    小狼的牙也比一星期前尖了许多,而且有点不依不饶了,以前提醒它两声,它就会自动松口,现在提醒四五声甚至“反攻”一下,它才很不情愿地放开,意犹未尽地绕着我转圈,一副很想占上风的样子。

    想起它一窝六个兄弟姐妹,出生几天就被人掏出来,所有小狼崽都抗不过饥饿与寒冷的折磨,只有它一个坚强地活了下来,虽然有病,但经我调养一星期后就恢复迅速,可见体质根基确实是优胜劣汰中的精品,如果它在狼群中长大,绝对是头狼的角色。而看它每次在我手中玩命地喝奶,喝完还要抢夺碗的狼劲儿,的确是个狠角色。但它现在吃东西的时候还是很安于我的抚摸的,或许还没有到占有欲和护食本性膨胀的阶段。

    放纵它是为了保留它的天性

    小狼天生好奇,这阶段更是一个淘气捣乱、破坏力超强的小男孩,屋子里面的家具、电器无一幸免地成了它磨牙的玩具。咬地板、啃墙角、钻进被窝里睡觉、爬到马桶里喝水;我洗着衣服发现厕所淌了一地的水——小狼把下水道软管给抽出来了;我撑开雨伞,伞面已经被撕成一条一条,像一只水母我蹲下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小狼干脆从我后背爬上来,抓着发髻坐在我头上高兴地看我忙碌;我一起身,它就连忙过电般地抓紧发髻,像孩子坐上云霄飞车一样又紧张又兴奋地哼哼,小尾巴就在我后颈窝痒酥酥地扫着。

    尽管我把狐狸教育得很听话——坐、握手、打滚、装死等伎俩无一不会,但我从来不用教狗的方法去约束小狼,我很放纵小狼,它爱怎样就怎样吧,顺其自然保持它的野性和桀骜不驯,它应该学会的是辨别食物和狩猎这些生存技能,这比玩球和握手这些取悦人类的本领重要多了。它不是宠物,它天生狂野。即使现在对我无限依恋,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的,因为它身体里流淌的是野性血液,它理应保留狼子野心。

    自从在这里和小狼安家,我整天闭门不出,也未和人接触过,每天都是醒来就和小狼哼哼唧唧地说狼语,我都怀疑我再说人话的时候舌头会不会打结?没有人诉说的日子里,每当夜深人静,我就把和小狼的故事与情感写成日记。最初只是对小狼成长状态和身体恢复情况的一些记录,后来一些有趣的成长故事和观察也成了我日记的一部分,像一个母亲为孩子每一步的成长而充满惊奇欢欣和鼓舞。

    小狼满月后的一天,我忙完清洁打电话叫外卖,低头一看,小狼偏着脑袋竖着小耳朵万分不解地看着我,似乎为我刚才的自言自语而感到奇怪,小狼当然不明白人类用来沟通的电话为何物。我蹲下来抚摸它好奇的小脑袋,它爬到我身上,隔着衣兜反复嗅闻着我刚才用过的手机。我哈哈一笑,干脆把手机掏出来放到它鼻子跟前。它认真地闻了闻,又伸出薄薄的粉红小舌头舔来尝了尝,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抢了过去,手脚并用一通乱嚼。每咬一口,按钮还会发出尖利的滴滴声,就像一个在它口中垂死挣扎的猎物,声嘶力竭的按键音似乎是对它的努力撕咬做出的最大鼓励。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小狼越玩越兴奋,这手机在它眼中简直就是一个杀不死的活物,无论怎么咬都会有叫声。

    咬着咬着,突然手机那头响起了欢快的铃声,接着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从话筒中响起:“喂?”小狼吓了一跳,竖起耳朵望向门口,手机“铛”的一声掉在了地板上,小狼吓得连连退步,像每次听见陌生人闯入一样缩进了床底下潜伏起来。“喂?”又是一声,小狼这才发现声音并非来自门外,而是来自这小小的对自己毫无威胁的“猎物”它匍匐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小鼻子一探一探地嗅着。

    “喂?说话啊?”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小狼兴趣盎然,低垂着脑袋,摆动着耳廓,像一只大狐狸聆听地下鼹鼠的动静一样全神贯注地听着手机里的声音,突然它一跃而起,一口咬住手机猛地一甩头,手机“啪”的一声摔在墙角“粉碎性骨折”小狼迅速上前把每个肢解部分都嗅了一遍,又咬起来尝了尝,眉头一皱呸呸地吐了出来。破坏完毕,它对再没了声响回应的手机顿时失去了兴趣,似乎是觉得那个“猎物”已经被它咬死了。

    小狼终于玩累了,它丢下已经肢解的手机,费劲地爬上沙发,钻到我怀里打个哈欠睡起觉来。小狼特别喜欢把尖嘴埋在我的腋下,像鸵鸟似的使劲往里拱,似乎那才有足够的安全感。我一直担心它会不会被闷死,而它却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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