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紧张,来不及了,故要四处抽调足够的人手,把殿字一律推倒重建。就说这是我的命令。新建殿宇不能让人一看便知是新建的,必须做古做旧,仿佛年代久远。樱花亦不能新植,须是多年古木,富有情趣,使人如置身于茶室般恬静。”
家康在旁一边听秀吉吩咐,一边不由自主沉思起来:世上不应有如此滑稽的悲剧。众人听从一个发疯太阁的命令,发动数万人去劳作可接受命令的三个奉行似乎对此毫不怀疑。大家都认为,这是自然而然,当日便沸反盈天地忙活起来。
好不容易开工了,秀吉的想法又变来变去:那里要这样,这里应当那样他先后四次亲临三宝院,二月初八家康来时是第一次,二月十六第二次,二月二十二、二月二十三各一次。
为了建造庭园,秀吉甚至亲自到拆除后的聚乐第去察看,让人把藤户名石等许多巨石搬运到三宝院。当然,在此期间,他对政务根本毫不过问,一切都交给三成和家康去打理。在别人眼里,他似已把朝鲜战事忘了个一千二净。
“若完不成掉了脑袋,就太可惜了。”当他半说笑地对前田玄以说这些时,目光如鬼魅。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把“废寝忘食”四字用在众人身上,最是合适不过。若不是秀吉,这样的工程绝不可能完成,几万人流血流汗之后,三月初十,秀吉的梦几乎变成了现实。
庭园里的泉水有从前的十倍,中间岛上建起一座桧皮屋顶的护摩堂,池边到岛上又造有一桥。飞瀑亦建了两处,一开始要求做成小堀远州式,后来秀吉又觉得不满意,改成亲自设计的式样。建造寝殿的木匠为孙右卫门,督建泉石的乃武田梅松。作为助手,新庄越前、平冢因幡也亲临现场。
全部完工,乃是赏花会前一日,三月十四。只有五重塔是在十日前完成。因为秀吉有令,建筑不能看出是新建的来,樱树全部要古木,所以花费的功夫可想而知。尽管这是十万火急的大工程,但一片青苔一粒石子都绝不允许有丝毫马虎因此,仅那些中途因咎被斩首者就不在少数。负责修建寺宇的木食上人走遍了大和到河内的所有寺院,把兴福寺及其他寺院的建筑样式原封不动照搬过来。
完工之时,连义演准后都不禁瞠目结舌。义演本二条关白昭实之弟,曾遍览京城内外名胜古迹。然而,眼前的建筑古朴自然,绝不逊于他所见的任何名胜,而且,仅一月就让一切成为现实,真是虽神佛而不能。
三月十三,为了准备赏花宴,伏见城里乱作一团,既要整理诸位大名献上的礼品,还要准备游乐当日的酒馔。盛满名酒的坛子推积如山,除了加贺的菊酒、麻地酒,还有天野、平野、奈良等地僧人用秘方制作的佳酿,朝鲜名肴、各地名点,都在等着被运送到醍醐。
但中午前后,天气突然起了变化。伴随着强大的西南风,暴雨呼啸而来,甚似秋后的狂风。城里人无不脸色大变。三月十五赏花,这已是定下的日子。可若这样的恶劣天气持续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为了遵照秀吉的命令,让古木呈现出自然情趣,所有树木连支架都没做。那些花蕾满枝、却刚刚移植的古木,能否经得起狂风暴雨的摧残?
平时家康总在身边,可唯独这一日,家康却避开了同秀吉会面。秀吉只好把增田长盛招来,对他耳语道:“不可有丝毫马虎,你去看一看树木。”
数千人在暴雨狂风中保护樱花树。仅仅给树木披蓑戴笠尚且不够,还要照顾树下那些铺好的青苔,青苔不可直接踩踏;要轻轻盖上稻草,再把留下的脚印清理掉,在风雨之中守护。到处都能听到狂怒的叫骂:“真是穷奢极欲,连老天爷都发怒了!”
在这风雨交加之时,秀吉的使者匆匆赶到了三宝院,命令僧人立刻让暴风雨停下来。其实,比起暴风雨,家康更担心灾难过后秀吉的暴怒。若赏花会被迫延期,秀吉定将怒气全撤到三宝院僧人身上,大骂他们无用。盛怒之下,秀吉难免杀气大炽,其后果实难预料。为了祝福秀赖长寿,秀吉甚至下令改醍醐山为深雪山,特意作歌曰:
樱伴苍松花盛开,历经千代不绝衰。
只要闪出一个想法,就将其进行到底,便是秀吉的性情,这次赏花造园就是如此,和他当年决意出兵朝鲜如出一辙。
虽说暴风雨不可能持续三日,可樱花却不会等人,若受灾严重,一日之内定收拾不好。到了夜里,风雨依然没有停止。此时的三宝院,所有僧人都上了阵,都在拼命祈祷。
风终于停了,雨住则迟至十四日黎明时分。当然,池水早已浑浊不堪。
“你到三宝院悄悄看看。若有必要,我们这边也得出些人了。”进城之前,家康先见了本多佐渡守。如连情况都不了解,就别想去见秀吉。
“问题不严重。每株樱花树都有三人在一旁守护。”佐渡守去了未久,立刻返回来报告。
“看来赏花会不用延期了。”
“是。若从今日起天气一直晴朗,估计无大问题了。”听本多这么一说,家康急忙走到檐前,抬头望天。风还在劲吹,厚重的云层低低浮在天空,正是那种暴雨之后的风景。
刚一出城,北政所的船只就从大坂方向驶来。尽管淀川也洪水暴涨,可北政所还是执意出行。于是,家康先去拜见了她“天不凑巧,居然下了这么一场大雨。”
家康刚开口,北政所就语气严厉地驳道:“天马上就会放晴。”
“是。幸好没受太大灾害,目下看来应无大碍”
“内府大人费心了。昨日的风雨想必让樱花花蕾更大了。明日赏花会,定是一片花海。”
“这么说,夫人已经看过了?”
“我已经让孝藏主去看了,我的祈祷向来亦十分灵验。”
看到北政所双眼通红,家康心口一热。眼前这一位,才是真正有妇德的女人。
十四日虽然终日天阴,气温却在逐渐上升,花蕾果然也膨胀了起来。一整日,秀吉没怎么见人,他恐怕比谁都担心翌日的天气。因此,当十五日的黎明到来,碧空如洗时,伏见城里不约而同响起了欢呼之声。
“快看,快看,今日定是个响晴的好日子,云正不断向东边天空飘去呢。”
“是啊。怎能不晴?今日可是太阁赏花的大好日子啊。”
“说得没错什么狂风暴雨,都是为了洗净尘埃,好让花蕾盛开。”
“这可真是风和日丽啊。”
家康本打算在辰时出发,一看天气这么好,干脆在卯时就进城到了秀吉府邸。他本以为秀吉定高兴得手舞足蹈,逢人就吹嘘,可恰好相反。一见家康,他竟压低了声音耳语道:“内府,真是好险啊。”
听秀吉这么一说,家康甚感欣慰“是啊,世人都坚信今日定会晴朗。现在人们正手舞足蹈,欢呼不已呢。”
“是啊,我说的正是此事。若老天爷不肯开脸,我可就颜面扫地了。”
“大人不用担心,现在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
“哦,那就照计划行事,让女人们高兴高兴吧。”
这一日,增田长盛总管一切,前田玄以为其副手。当赏花的队伍从伏见城出发时,秀吉终于恢复了先前的意气风发,肆无忌惮地说笑起来。
此时,天空像是洗过一般湛蓝,从伏见到醍醐,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已开了六分的樱花,云蒸霞蔚。
队伍最前乃秀吉和秀赖的轿子,接下来是北政所、西丸夫人、松丸夫人、加贺夫人、三条夫人、三丸夫人、淡路夫人,随后为德川、前田等大老,再往后则是生驹亲正、中村一氏、堀尾吉晴等在京大名。
一行人先入三宝院更衣,然后徒步从下醍醐爬到上醍醐。途中正如北政所所言,山路变成了奢华的樱花道。当然,这一带不允许普通人前来。方圆五十町的山上,每隔三町便设有一岗。
“干得不错。把我的想象发挥得淋漓尽致。”秀吉兴致勃勃在三宝院等待女眷更衣。为了这一日,女眷早就盘算着如何争奇斗妍了。准备完毕,秀吉拉着秀赖的手走在了最前头,从下醍醐登上上醍醐,再信步登上今日游乐的主场地——铺满一千张榻榻米的枪山山顶。
六岁的秀赖并不像秀吉那样高兴。对他来说,头顶的蓝天和盛开的樱花,无非是一般的风景而已,吸引他的倒是南院的池子和飞瀑。
一路上时常传来北政所的喊声:“大家要小心脚下,莫要摔倒了。上面的景致真是特别啊。”
从醍醐马场到枪山,每隔一间就在路旁植一株老樱树。经过昨日暴风雨的洗刷,树木和花朵显得更有风韵。花丛中巍峨屹立的五重塔,面对已守望了几十年的华丽春日,显得那样自然、挺拔。花朵、阳光、高塔、幔帐,及众人身上的华丽装束,都融入了这灿烂的春日。
到达枪山之后,人们进入新建大殿。秀吉计划在此用过午饭,再举行歌会,之后逐一参观设在里面的茶寮。为了让秀吉大吃一惊,八个茶寮都分别命益田少将、新人杂斋、小川土佐守、增田长盛、前田玄以、长束正家、御牧勘兵卫、新庄东玉等人用心设计。当然,他们的奇思妙想要待到午后才能享受了,因为照计划,首先要在大殿举行歌会。
秀吉心情不错,他亲自提笔写道:回首杳杳深雪山,繁花似锦人如烟。
写毕,秀吉呵呵一笑,然后让佑笔代写“我若再写下去,后人就读不懂了。他们定会问怎么全是假名。对吧?”接着,他不假思索吟道:
赏花深雪归,盈盈绽如云。
今日花犹盛,展眼又一春。
恐怕这诗乃是秀吉专为了今日歌会,事先所作。可是没有一个人发笑,也没有人作出评价。谁都听得出来,这诗深深道出了秀吉的孤独。
众人微醺地出来时,已过了未时。在去往第一座茶寮路上,出现了一次小小的纷乱。松丸夫人走到了西丸夫人前头,于是发生了争执。此时秀吉已经过了益田搭建的通往茶寮的石桥,北政所则稍微落后几步。稍迟几步赶来的茶茶,语气严厉地叫住了走在前面的松丸夫人:“松丸夫人,你停下。”
松丸缓缓回过头,但好像没听见茶茶的喊话,兀自抬头赏花,又向前走了两步。
“松丸夫人,你以为仗着大人的宠爱,就想让我在北政所夫人面前出丑吗?”
“西丸夫人,你在责备我?”说罢,松丸夫人扑哧笑出声来。她清楚,西丸夫人定是生气了。方才在大殿饮酒时,由于秀吉的酒杯传到面前时,茶茶正一门心思握笔作诗,侍童便先为松丸夫人斟了酒。从那时起,茶茶脸色就极为不快。松丸夫人向来对茶茶不怎么尊重。她娘家京极氏乃近江佐佐木氏望族,任江北守护。茶茶的娘家浅井氏虽同为江北豪族,可先前却是京极氏家臣。因此,松丸夫人总觉自己身份比茶茶高些,她的美貌在侧室当中也首屈一指,故,秀吉平时对她宠爱有加。况且在教养方面,松丸也在茶茶之上。假如松丸夫人能为秀吉生下儿子,茶茶恐就无关紧要了。茶茶时常沉下脸来故意刁难松丸夫人,恐是出于自卑。刚才,因斟酒一事惹得茶茶满脸不快时,松九还想向她道个歉。可是茶茶所咏的和歌,却打消了松丸夫人道歉的念头。
樱松相生历千代,喜迎贵人行幸来。
花枝招展皆为君,无常世上又逢春。
茶茶曾对秀吉厌恶透顶,她甚至还向松丸夫人透露过,自己乃是为报父母之仇才嫁给秀吉。可她今日却如此露骨地咏出阿谀逢迎的诗歌来,松丸夫人不禁打消了致歉的念头,反而嘲笑起来。此时,茶茶的脸色更难看了。松丸夫人却不动声色。
“松丸夫人,你把我看成什么了?”
“你不是太阁的侧室浅井氏吗?”松丸夫人也毫不示弱“你无非幼主的母亲,怎么,难道还要让我来伺候你?”
“既知我乃幼主母亲,为何还要走在我前面?”茶茶也得理不饶人,严厉地反击。
“呵呵,”松丸夫人娇笑着用袖子掩住嘴“西丸夫人是不是听漏了大人的话,在登山时,大人是怎么说的?我若没听错,大人说今日大家可以随兴玩耍,不必计较那些繁文缛节。”
“纵然大人这么说过,可也不能先于大人举杯啊,还神气活现走在我前面,我劝你最好先弄清自己的身份。”
“这算什么话!西丸夫人乃浅井氏,而我出身于近江源氏的京极家,无论怎么说,我的身份也还不至于低到在你前面走一走,就要被责骂啊。”
“住口!”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开口,单是默默走路。”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可忍受,可你话里却分明藏有对幼主的侮辱。”
“西丸夫人,我看你才应该注意分寸!”
“我和你没完。咱们找大人评理去。我倒要问问,松丸夫人为何偏偏在这个好日子存心来侮辱我。你是居心叵测!”
二人吵得难解难分。其他女人都甚是吃惊,把她们二人围了起来。二人的随从顿时剑拔弩张。
“算了算了。二位夫人都消消气。”最初来调解的,是前田利家的夫人阿松。她一站到二人中间,就向跟在身后的德川家的堺局使了个眼色。堺局心领神会,立刻向北政所那里赶去。前面的秀吉似也发觋了二人的争吵,极不痛快地停下了。
北政所走出茶馆,来到了二人中问。“我虽不知你们究竟为何争吵,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
“不,此事不能委托给您。”茶茶立刻反对“夫人有所不知。幼主无缘无故被人诽谤,若这么算了,连大人的名声都会受到玷污。”
“你先冷静冷静。”北政所顿时提高了嗓门“你刚才还作诗说樱松相生历千代,现在为何如此没有分寸?”
“北政所夫人所言极是,今日是个特别的日子,你们都要冷静些。”前田夫人不欠时机劝说起来。可二人依然横眉立日,不肯罢休。
北政所严厉斥责着,双眼湿润了。无论是茶茶还是松丸夫人,虽然都深受太阁宠爱,却根本未意识到孤独的太阁越来越老了。这让宁宁感到甚为可悲。无论太阁装得多么豪爽奔放,他毕竟已不再是昔日的丰臣秀吉了。像今日这样的事,若是当年在北野的大茶会上,他定会立即站到二人中间,顷刻间就巧言平息事态。可今日,他却装着什么也未听见,守着年幼的秀赖,连茶寮门口都不肯踏出一步。
“你们二人听我一说。”北政所心平气和道“大人早就听到了。你们知道他为何默不作声,托我来处理此事吗?”
“”“他已老了,气力不够了。当然,在这里我本不想提。若大人来到这棵老树下,他会立时想起花朵短暂的生命,然后哀叹人生的短暂,哀叹物是人非哪怕是你们之间轻微的争吵,也会引起大人的伤感。故,大人才特意托我来调解。你们明白大人的心思吗?”
听北政所这么一说,阿松夫人也连连点头“夫人所言极是,希望二位夫人能立刻言归于好,笑颜以对大人。只有这样,今日的游山才有乐趣啊。”说着,阿松帮茶茶整了整衣裳,又为松丸夫人捋了捋黑发。
松丸夫人含羞道:“真抱歉,刚才多吃了几杯酒。见谅。”
“这么说,你愿让我宁宁处理?”
“是。请夫人见谅。”
“西丸夫人呢?”
宁宁盯着茶茶。茶茶依然昂着头,丝毫没有屈服的意思。宁宁默默牵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若今日的赏花会对大人是最后一次,你恐怕连后悔都来不及。希望你啊,莫要离开大人和幼主”
“”“大人为了他故去以后,我们仍能和睦相处,才故意如此。你们怎能不和好如初?”
北政所劝着茶茶,阿松夫人也安慰着松丸夫人。茶茶和松丸夫人心中都难受起来,她们似从未察觉到一生操劳的秀吉的痛苦。茶茶被北政所拉到秀赖旁边时,脸上才现出微笑。“幼主,母亲今后永远也不会离开你。”秀吉抬眼看了北政所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一行人向第二间茶寮走去。明媚的阳光下花团锦簇,与衣着华丽的人们争奇斗妍,难道这便是人间天堂?
可秀吉内心果如表面那样满足吗?他时常纵声大笑,不断抚摸秀赖的脑袋,还不时向北政所投去讨好的目光,北政所也时时对他报以微笑。
在第二间茶寮,新人杂斋直接用松、杉、米槠树做成柱子,并依势在下边凿池,鲤鱼和鲫鱼在里面悠然游来游去,一切古朴而自然。出门时,不知是谁吟咏起来:人间芳菲齐争艳,扑面山风带花香。
秀吉似听未听,径直走了出去。
负责第三间茶寮的乃小川土佐守,他在里边挂着一幅宽二十间、高三间的苇帘子,又在对面筑了一间具有乡土气息的小佛堂,土佐守本人则在佛堂前挑担卖茶。秀吉和秀赖遂一起到佛堂门前坐下来买茶。作为对买茶人的答谢,土佐守把木偶戏名家长谷川宗位从佛堂呼出来,为秀赖演一段。结果秀赖竟看得入了迷,久久不愿离去。此时,秀吉眼里则噙着泪,定定望着秀赖出神。见此情形,北政所不禁一怔:他是不是又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这种不吉之念终日萦绕在北政所心头,挥之不去。
分别负责第四、第五、第六茶寮的重臣增田长盛、前田玄以、长束正家等人,亲自担任茶寮主人,招待游客,秀吉父子特意沐浴净身,然后悠然饮起酒来,并让人击鼓助兴。可即使在这种时候,秀吉也没有真正流露出一丝快意。在他人看来,秀吉似已玩得甚是尽兴,可宁宁却隐约感觉到,秀吉已是油尽灯枯。
由于知秀赖喜听故事,他们连小野的阿通都请了来。秀赖缠着阿通讲民间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秀吉则依然望着儿子幼稚的脸庞发呆。
第七茶寮设计成了城里商铺模样,御牧勘兵卫在叫卖葫芦和纸糊的玩物。第八座茶寮由新庄东玉负责,他设计了能发出响声的稻草人,及漂浮于水上的小船,船上竟立着装扮各异的渔夫。
傍晚时分,终于游完了八家茶寮。太阳落山时,一行人回到了置宝院。当以秀赖的名义捐赠给义演准后一百锭白银时,不光是秀吉,就连北政所等女人都似沉浸在一种难以名状的哀愁当中,众人无言。大喜之后必有大悲,此言隐隐映出本日真情。
“真不错。这样一来天下就人心振奋了。好极了,好极了。”秀吉嘴上这么说着,却难以掩饰深深的疲劳和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