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大家都在等他拿主意。陆二禄环视一遍院子。坐南朝北的四间库房都贴上了封条,连堆放在院子里的羊毛和沙子上都拉上了封条带,给人的感觉到处都是封条,到处都是盖在封条上的大红印章。
事情确实是严重了。最近兄弟几人全跟了他做皮毛生意,本来生意还顺,想不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问题不仅仅是抓走了老三,更糟的还是这批毛被封存。前几天他跑了趟省城毛纺厂,将五万块钱装在提包里扔给原料科科长,和毛纺厂签订了提供一百吨毛的合同。毛是高价收来的,平均每吨达到了一万九,不掺沙子怎么能赚钱。昨天他还和原料科科长通了电话,说好了马上送五十吨过去,可现在被封,什么时候能解封,还真是个麻烦事。
更可怕的是羊毛有可能被没收。陆二禄阴了脸一声不响进了屋,大家也无声地跟了进来。
陆二禄问,警察是局里的还是派出所的。
大家都说不上来,都说是生面孔,从来没见过。
陆二禄猜测很可能是市公安局的。派出所有熟人,平时吃吃喝喝,有事怎么也该给打个招呼。陆二禄还是拿出大哥大给派出所所长打电话。所长说不知道有这回事。放了电话陆二禄骂,我猜就是市局这帮穷光蛋,这帮家伙真的是穷疯了,这回让人家抓在手里,不破费一大笔钱,肯定了结不掉。
为什么突然来查封,他们是怎么知道掺沙子的,是出了内奸还是有人故意作对。陆二禄的妻子春枝说,看刚才周围邻居们幸灾乐祸的样子,肯定是哪个邻居告的。
陆二禄问老三的妻子彩玉最近得罪谁了没有。彩玉说,我们能得罪谁,我们谁也不惹,和周围邻居关系也挺好,前一阵子贩来一车苹果,我还让人给左邻右舍每家送了一篓子。
春枝说,这就对了,城里人不比咱们乡下的乡里乡亲,城里人哪个不是小心眼儿,你给他送东西,他吃了你的,还在心里嫉妒你,还在心里闹不平,觉得你是故意显摆故意摆阔故意瞧不起人。再说,他们城里人觉得他们本来应该比咱富,比咱强,结果咱倒比人家强了,你说人家能受得了?你知道城里人叫咱们什么,叫咱们暴发户,倒爷,二道贩子。
彩玉一脸委屈反击说,怎么又怨起我来了,那时候我就说你们家院子空,地方也大,可你们非要把毛拉到这里来掺。
行啦!陆二禄猛喊一声。喊完,陆二禄肚子里的火不由得往上翻滚:除了他,这个家谁又会主动操点心负点责。掺沙子这样的事竟然搞得像拌麦种一样热闹,好像这是一件合法光彩的事情。这样闹腾,不出事才是怪事。当然,老婆说得也有道理。看看周围,都是平房土房,许多还破旧不堪摇摇欲坠,就在这些土屋里,说不定就住了科长局长。相比之下,他盖这处院落时,考虑到气势,还将前后两院连成了一体,还在外墙贴了瓷砖,还在屋顶铺了红瓦。这样一座宅院矗立在这里,鹤立鸡群,不招人嫉妒才见鬼。在这种情况下,老三就更显得没有脑子,让他负责掺沙子,他竟然大张旗鼓,不仅雇了汽车拉来沙子,还把成桶的蜂蜜摆到院子里。这样的大傻瓜蛋,还怎么能做生意成大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