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饭店第二十五层楼的一套房间里,莉娅停下手头的功课,抬起头来。
“爸爸,”她说“我问你一件私事,行吗?”
尼姆回答说:“行。当然行罗。”
“现在你同妈妈的关系好吗?”
尼姆思索了一两秒钟才明白他女儿发问的含义。然后,他心平气和地回答道:“是的,好了。”
“嗯,你们俩不会”她的声音发颤了。“这么说你们俩的关系不会破裂了?”
“要是你一直在担心那种事儿的话,”他告诉自己的女儿说“那大可不必。不会发生那种事儿的,我希望,永远也不会。”
“喔,爸爸!”莉娅张开双臂,向他奔去。她紧紧搂着他。“喔,爸爸。我多高兴啊!”他感到她那淌满泪水的小脸贴住自己的脸。
他搂着莉娅,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
这时只有他们父女俩在一起,因为露丝和本杰几分钟前下楼到底层休息厅去了——在冷饮室里品尝着这家饭店有名的冷饮。莉娅提出要跟尼姆呆在一起,说是要完成随身带来的作业。此时,尼姆暗自忖度着,她留下来是否就是为了找个机会来问那个要害问题呢?尼姆思忖着,孩子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做父亲的究竟了解多少呢?父母自私或者不闻不问,使孩子们心灵上遭受多大的创伤,做父亲的又何尝知道呢?他还记得,有一次,莉娅和本杰住在纽伯格夫妇家里,他和她通电话时,莉娅谨慎地避而不谈露丝不在这个话题。那时,莉娅这个敏感、机警、年仅十四岁的少女,在精神上承受着多大的苦痛呵?想起此事,他感到羞愧。
这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才能把露丝的健康状况告诉这两个孩子呢?也许很快就可以这样做。固然,这消息将会引起焦虑,正如尼姆自己至今所感到的焦虑一样。不过,还是让莉娅和本杰知道的好,免得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突然摆在他们的面前,而这是很可能发生的。尼姆决定就在这几天里同露丝商量这件事情。
莉娅似乎觉察到他的一些遐想,她说;“这下可好了,爸爸,这下可好了!”然后,以孩子们所特有的对感情骤变的适应能力。她从尼姆的怀抱里脱身,继续做她的功课去了。
尼姆走到这套房间的起居室的窗户前,俯瞰着那犹如美术明信片般五光十色的景物。这座历史名城,繁忙的千樯林立的港口,两座举世闻名的大桥,都沐浴在夕阳金色的斜晖之中。“嗨,”他转过头来说“这简直是奇妙的幻境!”
莉娅抬起头来,微笑着。“是的,确实如此。”
有一件事已经很清楚了:把全家带来参加全国电力协会年会确实是个好主意。今天是会议的第一天。今天早晨,在办理登记手续时,两个孩子都非常激动。莉娅和本杰向学校请了四天假,老师给他俩布置了作业,其中包括做一篇记述这次会议的作文。本杰正在构思他的文章,并表示希望明天去听他父亲的演讲。接纳一个小孩子列席全国电力协会年会的正式会议,这是异乎寻常的。不过,尼姆还是设法作了安排。会议还为家属们组织了许多活动——泛舟游览港口、参观博物馆、看专场电影——露丝和孩子们也将参加这些活动。
过了一会儿,露丝和本杰又说又笑地走进房间。他们说在给那家冷饮室评个优等之前,每人都有必要尝两个蛋卷冰淇淋。
年会进入了第二天。
天亮了。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缕缕朝晖透入房间。这时,尼姆、露丝和孩子们正在吃送到房间里来的早餐。
用完早餐,尼姆抓紧登台演讲前这段时间,再次浏览一下他的讲稿。会议议程规定他十点演讲。九点才过几分钟,他就离开家里人,乘电梯下楼到底层休息厅。
他先走是有个缘故的。从那套房间的窗户向外眺望时,他发现外面有人在举行示威,因此,很想知道是谁在那儿示威,以及举行示威的原因。
步出饭店大门时,尼姆发现示威者仍然是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那帮子人。大约一百多各种年龄的人在那里游行,呼喊着口号。他想,难道他们就不觉得乏味吗?难道他们除了自己狭隘的观点,别的什么也想不到吗?
他们手中挥舞的标语还是老一套:
金州电力公司欺骗用户
金州电力公司应属于人民
不应归资本家大亨们所有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强烈要求
公众接管人民公用事业
只有公有制才能保证降低电费
金州电力公司欺骗用户
金州电力公司应属于人民
不应归资本家大亨们所有
电力为人民服务会强烈要求
公众接管人民公用事业
只有公有制才能保证降低电费
尼姆陷入了沉思,电力为人民服务会指望对全国电力协会施加什么影响呢?他可以告诉他们,这种影响等于零。不过,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是想吸引地方上的注意,而且,同往常一样,也的确引起了注意。他可以看到那些无处不在的电视摄相机。喔,对了,还有戴维伯德桑,看上去喜气洋洋的,正忙着指挥这场示威呢。
示威者开始试图阻止车辆驶进饭店。一队电力为人民服务会的示威者手挽着手,堵住前面的行车道,不让几辆等在一旁的小汽车和出租汽车开进去。邻近的一座专供饭店进货的大门也被另一队人堵塞了。两辆卡车被挡在那儿。尼姆看到,一辆是送牛奶的货车,另一辆是载满灭火器的小吨位敞篷运货汽车。两辆卡车的司机都已下了车,抗议受到了耽搁。
此时来了几名本市的警察。他们在示威的人群中走动,提请他们不要越轨。警察同示威的人们发生了短暂的争执,伯德桑也参与其间。然后,这位身材高大、胡须拉碴的人耸了耸肩膀,向示威者打着手势,示意他们从饭店的两个进口让开。在这同时,警察催促示威队伍后退,护送先是那两辆卡车,然后是那些小汽车和出租汽车开进饭店。
“还有比这更不负责任的做法吗?”站在尼姆身旁的那个人说,从别在西服翻领上的徽章来看,他也是出席年会的代表。“那批蠢材别要掐断饭店的牛奶供应,还想阻止安装灭火器。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尼姆点了点头。“没有多少意义。”
或许对示威者来说,也没有多大意义,因为他们的队伍现在也开始散了。
尼姆返身走进饭店,乘电梯到夹层楼面去,年会的总部就设在那儿。
同任何一次年会——那独特的部落典礼——一样,全国电力协会年会使数百名商人、工程师和科学家济济一堂。其目的是就共同关心的问题进行磋商,交流发展的情报,进行社交活动。从理论上来说,会议后,每一个代表都将把自己的工作做得更好。这种会议的实际效果究竟有多少,是很难估计的,虽然肯定有一些。
代表们照例聚集在会议大厅外面的休息室里,举行会议前的咖啡谈话会。尼姆加入到早来的代表们中间,会见其他电力公司的官员们,有些他是熟悉的,有些是他不认识的。
谈话大多集中在石油问题上。前一天晚上的新闻报道透露,石油输出国组织坚决要求今后的石油交易一律用黄金支付,而不用纸币,因为纸币——特别是美元——几乎天天贬值。美国同石油输出国组织之间的谈判搁浅了,使得新的石油禁运的前景变得令人震惊地逼近了。
假使果真发生这种情况,那将给生产电力的公用事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
这样聊了一刻,然后,尼姆感到有人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转过头去,他发现是瑟斯顿琼斯,他在丹佛的朋友。他们俩热情地握了握手。
瑟斯顿问:“图尼帕工程有什么消息?”
尼姆作了个鬼脸。“建筑金字塔的速度更快些。”
“法老们不必取得许可证,对不?”
“对!厄休拉近来可好?”
“好极了!”瑟斯顿高兴地微笑着。“我们快要有孩子啦!”
“太好了!祝贺您!这个大喜日子是在哪一天呀?”尼姆趁说话的当儿,赶紧整理自己的吃惊的思绪。他还清楚地记得在丹佛的那个周末厄休拉上自己床的情景。厄休拉私下告诉他,她同她丈夫都想要孩子,但就是生不出来。她这话后来为瑟斯顿证实了。“我们夫妻俩都作了体检我那杆枪,扳机能扣,也能射击,但我装进去的都是空心子弹。我可永远也不会有实心子弹”
“医生说大约在六月底。”
啊,上帝!尼姆无须用计算机就可以断定这是他的孩子,他的思绪纷乱,犹如掉进了搅拌器里一般。此时此地他能说些什么呢?他的朋友用手臂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给他提供了一个答案:“我和厄休拉很想到时候请你当孩子的教父。”
尼姆刚要说同意,表示愿意做那孩子的教父,但随即觉得难以启齿。他只是再次紧紧抓住瑟斯顿的手,点点头表示同意。尼姆默默地发誓道,琼斯的小孩将有一位从未有过的最好的、最尽心的教父。
他们俩商定年会结束前再碰头。
尼姆继续往前走去,同更多的电业界的人士交谈:来自纽约的康爱迪生公司——在尼姆看来,这是北美办的最好的公用事业公司之一,尽管它被迫充当纽约市的收税人以及受到投机成性的政客们的诬蔑——佛罗里达电力照明公司、芝加哥的联邦爱迪生公司、休斯敦照明供电公司、南加利福尼亚爱迪生公司、亚利桑那公共服务公司等等。
金州电力公司派遣的由十二位代表组成的代表团活跃在来自外地的代表们中间,因为他们的公司是这次年会的东道主。雷波尔森也在里头;他同尼姆跟往常一样不亲热地互相打了个招呼。约埃里克汉弗莱还没在会上露面,不过以后会来的。
刚同一个人谈完话,尼姆注意到,在熙来攘往的代表们中间有一张熟脸越来越近。她是加利福尼亚检查报的记者南希莫利诺。她径直朝尼姆跟前走来,使他大吃一惊。
“嗨!”她态度友好,满面春风,但是,尼姆对不愉快的往事记忆犹新,使得他很难报之以同样亲切的招呼。然而,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太诱人了;她那高高的颧骨和傲慢的仪态正是她的动人之处。她深知穿着的奥秘;她穿的衣服一看就知道价格相当昂贵。
他淡淡地应了声:“你好。”
“我才在记者室拿到你的讲稿,”莫利诺小姐说,手里拿着一份新闻稿和一份他的讲演全文的打印稿。“这份东西太单调乏味了。除了印在这里的之外,你还打算讲些别的什么吗?”
“即使我要讲,我要预先告诉你,给你帮忙,那才是见鬼哩。”
这个回答似乎使她感到高兴,她笑了起来。
“爸爸,”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们现在就上那儿去了。”
这是本杰。他已经穿过代表们走向只够少数旁听者就座的会议厅小楼座。尼姆看到了露丝和莉娅站在那边的楼梯口,她们俩向他招手,他也向她们挥了挥手。
“好的,”他对本杰说“你们快去找你们的座位吧!”
南希莫利诺兴味盎然地倾听着。她问:“你把全家都带来开会了?”
“是的,”他没好气地回答道,接着又加了一句“我妻子和我们的孩子同我一起住在饭店里。万一你想就此做文章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自个儿掏钱负担他们的费用。”
“哎呀!哎呀!”她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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