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是成立的。要不然,虚荣就是真理了,贪婪就是生存之道了。
亲爱的宝宝:
我对钞票做过的两件事情:
第一件,我搜集了一批已经绝版的法国钞票,因为上面印着彩色的、圣修伯利创造的小王子。
我为这批小王子钞票写了一篇纪念的文章,再印成小而隆重的深蓝绒布卡片,然后把这些法国钞票一张一张贴进卡片里。
然后我把这叠卡片放在书架上,小王子的旁边。
第二件,我搜集了一批已经作废的上海钞票,裱在纸上,满满铺了一地。然后,请一位我很看重的艺术家,拿火药线布置在上面。他把火药线盘绕成巨大的符咒,接着点了火,一阵火烧爆炸之后,出现满地被炸出焦黑咒语的废钞符纸。艺术家和我把炸出大小破洞的符纸拿起来,抖掉纸屑、用毛笔签上名,他用黑墨、我用朱墨,签完名、欣赏完火药形成的裂痕纹路,再一张一张用金色的框子框起来。
然后,我们两个把这批废钞灵符,拿到电视上去,接在贩卖电脑的人后面上场,把符纸用一千倍的价钱,卖给六十六个打电话进来的有钱人,二十分钟就卖光了。
我对钞票,有时仁慈,有时残忍。
有时庄重,有时戏谑。
撕书书架前的凳子上
亲爱的宝宝:
我正在撕书。很多人把他写的书送我时,都会很有礼貌地在书前面写上我的名字,再签上他的名字。当这本书终于要离开我的时候,我会在尽量不伤害书的情况下,把他签名的那一页撕掉。我不要写着这样珍重托付的字,落入不相干的人手中。这是我的礼貌。所以我送自己的书给别人时,如果对方没有要求,我就不会在书上题任何字。因为这书就算他再怎么喜爱,迟早也是要离开他的。
我帮他省去撕书的麻烦。
旋转咖啡店
亲爱的宝宝:
旋转。
等你变成小朋友以后,你会发现很多公园和游乐场里的大型玩具,是让小朋友好好旋转个够、来制造快乐的。
就算不靠玩具,小朋友自己原地旋转,或者被大人抱起来旋转,也会很开心。
奇怪的是,长大以后,我们就不太旋转了。热恋的情人重逢时,也许会抱着转一两圈,有些宗教的信徒,会持续转圈来进入某种的感觉,大概就这样。
我们不旋转了。
我们所在的地球是一直在旋转的,但我们不旋转了。
我们很轻易就抛弃了这么简单就让我们快乐的事。
所以我想讲一个,很会旋转的人的事给你听。
有一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大群年轻人,因为太喜欢旋转的自由感觉,不停地旋转,就被大人抓起来了。当中有一个女生逃走,逃到更远的地方去。大家很关心她到底在哪里。过了好久,她才想办法让大家知道,她很好,没有被抓走。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很期待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就再也不旋转,变成了一个一般人。
大家慢慢也就忘记这个女生了。大家长大以后都不旋转了,没有道理要她一个人继续旋转。
但是,我有一个朋友,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只是她记得这事的方法很特别:
每隔几年,我这个朋友就上台表演一支舞,这支舞说简单,很简单,就是一个人在原地不停地旋转。
这支舞当然也很难,因为没有一个人,可以像我的朋友旋转得这么久、又这么美丽。
亲爱的宝宝,我也已经很久不旋转了,我也已经早就忘记那个逃出来的女生的脸和名字了。但我这个不断旋转的朋友,却用这么简单的舞,一遍又一遍在我们心里重播这件事。
舞蹈有什么用呢?跳舞跳得像一只天鹅,或者像一只孔雀,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这个朋友的舞这么单调,只是不断旋转而已,结果我们就记起了我们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旋转过一次。
结果,我们就都落泪了。
名字车子后座
亲爱的宝宝:
你会有一个名字。
这代表我们这里有人在乎你,对你有期望。
如果他们后来对你失望了,会不会变得不在乎你?
有可能,但没关系,到那时候,通常会有别人在乎你。
你的名字,还是会有人呼唤,那就够了。
名字是给人呼唤的。如果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你就用不着名字。
比方说,人类想象中创造宇宙的那一位,就没有明确的名字。一定是因为还没创造宇宙之前,上上下下也就只有他自己一个。
想想他也很苦,没有比他厉害的,也没有比他烂的;没有谁来看他脸色,也没有谁来给他脸色看。
他连个名字都没有。
他不创造宇宙,我看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们这边现在很多人喜欢嫌他造宇宙造的不够好,漏洞百出捉襟见肘的,我听见这些抱怨,还真为他觉得委屈。
他哪知道他会造个什么东西出来?!
没打过蛋的人,哪知道自己会不会把蛋捏个稀巴烂。
(亲爱的宝宝,哥哥我就是个活生生不会打蛋的人。)
关于到底有没有创世界的造物者这件事,你那边应该比我这边消息更确实才对。我们这边有很多人说和他认识、跟他通过消息,但是这些人连他的样子都各说各话,有的不准你画他的脸,有的画出来却很不一样,留大胡子的也有,练大肌肉的也有。
所幸他的名字倒是有好几个,有个用这个字母开头,有的用另外一个字母开始。如果当初他是因为没有名字而感觉寂寞,才创造宇宙的话,他算是押对宝了。
婚礼本城一角落
亲爱的宝宝:
中午就喝醉,在我们这边是不"恰当"的事。但我们一整桌的人,那天中午都喝醉了。
我们这桌人,都很少参加婚礼,可能因为这样,就对婚礼的每一步骤都很认真,易被感动。我们甚至隐约觉得这么果决地投入婚姻,是有点勇敢的事情,加上我们很在乎这场婚礼的主角,所以大家都超过了正常婚礼做客的激动。
心情很激动的时候,忽然被一个长辈过来灌了一轮酒,结果大家就醉了。我们这桌颇有几个能喝的,但大概情绪起伏大,所以整桌人不分酒量高低,都醉了。
我左边坐的,是一位出现一定引起大尖叫的歌手。我右边坐的,是一位出现一定引起大尖叫的演员,两个人都越来越醉,靠着尚存的一丝理智支撑,死命压低了声音,在我耳朵旁边小声尖叫:"怎么办?好像醉了耶怎么搞的才喝一杯啊怎么办?好想起来大叫跳舞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