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一方面等白素和红绫出现,一方面和廉正风联络。
温宝裕和戈壁沙漠带来的是最新发展,足以支持廉正风的假设,所以必须和他联络。
他给我的号码,我相信是他的行动电话,可是响了很久,电话并没有人接听。
我就趁这时间仔细看云氏集团传送过来的图样。我对于这类工程不是很在行,可是也可以看出这动力系统要求很高,它要求保持随时发动的状态,只要和发射装置的某一部分发生接触,立刻就会发动,可以使装置这系统的物体,在水中高速前进。
云氏集团和戈壁沙漠可能关系真的很好,在图样上还有集团工程师的注释:此动力系统类似鱼雷发射器。
看了图样,更相信红绫发现的那圆柱体,在海底岩洞那个,就是由这个动力系统所驱动的。
这时候我已经感到,事情确然十分值得怀疑,可是怀疑的方向可能有误。
我们怀疑的目标,直指勒曼医院。
这次新的发现,可以支持我们的怀疑,可是却使勒曼医院不能成为被怀疑的目标。
因为以勒曼医院的能力而论,绝对不需要先委托戈壁沙漠,又委托云氏集团来制造这个圆柱体,他们自己有能力制造比这个更复杂十倍的东西!
如果事情真涉及外星人行为,那幺排除了勒曼医院参与其事的可能性之后,当然是不属于勒曼医院的外星人所为。
尽管还有很多人对“是不是有外星人”还在争论,可是我却实实在在知道何许多外星人在地球活动,勒曼医院的那些,只是全部之中的少数而已。
想到了这一点,我更感到事情棘手。
因为我和勒曼医院打交道已有很久,知道在勒曼医院的外星人,虽然在地球上活动的范围极广,广泛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可是却可以肯定他们对地球没有恶意。
我的“外星人对地球没有恶意”论,我自信可以适用于勒曼医院方面。
可是,是不是能够适用于所有的在地球活动的外星人,我这时候也没有把握。
所以事情如果和勒曼医院有关,还容易对付。
事情如果不知道和哪一方面我们完全不知底细的外星人有关,要对付就极其困难了!
本来有新的资料发现,是一件好事,可是现在情形却显然向坏的一方面在发展!
我想了又想,觉得从现在的万良生,或者何艳容处着手,总比毫无头绪乱作揣测的好。
就在这时候,我的通讯仪上发出讯号,接着便是信息:“速来蓝天酒店大堂。”
能用这通讯仪和我联络的只有少数人,而这次信息的口吻,一看就知道是白素发来的信息。
蓝天酒店——廉正风曾提到过万良生和女人在这酒店中幽会,会不会是白素也发现了什幺呢?
我没有时间去仔细想,立刻出门,相信以破纪录的时间赶到,一进大堂,就有一个人冒冒失失向我撞来,我顺手向他推去,这人都向我眨了眨眼。
这人样子看来普通之极,可是眼神流动,光彩隐隐,深不可测,却不是白素是谁!
这天白素离家的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原来她经过了精心的化装,却不知目的何在。
白素碰了我一下,向大堂一角指了一指,我循她所指看去,只见一大群人,围住了何艳容,闪光灯在不断地闪耀,看来那些全是记者。
白素低声道:“你走过去,可以替她解围,然后见机行事,看看是不是可以在她身上,套出一些秘密来——我相信如果整件事有古怪,她一定参与其事。”
我点了点头:“你在跟踪她?”
白素笑了一下:“是,看看她日常生活是不是有异状,现在看来最大的困扰,就是应付记者。如果他们的设计是把你当挡箭牌,现在就是你这个挡箭牌发生作用的时候了。”
我明白白素的意思。本来,我要见何艳容,并无困难。可是如果特地去找她,她会提高警觉,对我有所防范,就不容易在她口中套出真话来。
而如果是“偶然遇到”她就会不以为意,自然就容易在言语中露出破绽。
我点了点头,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白素已经隐没在人丛之中,看不见了。
我走近何艳容和人群记者,开始时并没有人留意我,一位女记者正尖着声在问:“万先生失踪多年,究竟去了何处,社会大众都很想知道,何女士如果坚决不回答,只怕会引起更多的揣测。”
何艳容虽然还维持着笑容,可是看得出非常勉强。对于万良生失踪多年,究竟真相如何,新闻界一直在锲而不舍地追查。令我感到非常古怪的是,我早已记述过万良生变成海螺的经过,可是却完全没有人相信——世事往往如此,真话反而最不容易使人相信。
何艳容的回答,也令我感到很古怪,她其实可以直截了当告诉所有人,过去七年,万良生不是人,是一只海螺。
可是自从万良生“回来”之后,何艳容从来没有那样说过,我这时候突然感到何艳容不那样说,是因为她自己也根本不相信万良生曾经是一只海螺!
这就令我感到事情蹊跷之至,因为以何艳容和万良生现在的关系来说,万良生一定早已把过去的事情告诉何艳容,何艳容就没有理由不相信!除非现在的万良生根本没有成为海螺的经历,所以何艳容才不相信万良生曾经变成海螺。
那样看来,事情离廉正风的假设,又近了一步——现在的这个万良生,不是以前的那个万良生!
在那个女记者问了之后,又有几个用更尖锐的语气,问同样的问题。何艳容很不耐烦,她的回答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真的拿我当挡箭牌,竟然道:“我和我先生说过许多次,事情卫斯理先生最清楚,你们可以去问他,他认为可以说,自然会说出来!”
何艳容的回答,引起了一阵反感之声,那个女记者又失声道:“卫斯理是什幺人?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人都不能肯定,上哪里去找他?”
这几句话居然得到了不少和议,我知道这是我出场的时候了,我举起手来,大声道:“我就是卫斯理!”
同时我向何艳容打招呼,何艳容看到了我,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发出了一下欢呼声,穿过记者群,向我走来,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那之间起了小小的骚动,然后七嘴八舌,人人争着发问,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我等他们略静了下来时,才道:“万良生先生失踪的详细情形,我早已经记述过,不过各位之中,有连是不是有我这个人都不能肯定者,当然我不期望有人会看过我的记述。”
出乎意料之外,我的话才一说完,居然有不少人举起手来,表示看过我的记述,一个很可爱的小伙子还大声道:“你在记述中说,万良生先生变成了一只海螺!”
(这小伙子为何可爱,大家应该明白。)
这小伙子的话,也引起了一阵笑声,笑声当然是发自那些不相信有这种事的人。我留意到何艳容的反应,她看来在竭力忍住笑,显然她也不相信万良生变成海螺的说法,认为荒诞可笑,所以才有这样的神情,这使我更肯定了我刚才的想法。
失声女记者笑得很夸张:“人变成海螺,有可能吗?”
我笑道:“记者的责任是报导,而不是判断事情有没有可能!”
女记者立刻反驳:“如果是没有可能的事,记者怎幺可以不负责任加以报导!”
我摊了摊手:“那就请你不要报导!”
女记者可能没有遇到过像我这样对付记者的人,所以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我趁机拉了何艳容向外走,很快的出了大堂,我的车子就停在门口,几个酒店的保安人员,正在研究如何处理。我打开车门,先令何艳容上车,我坐上驾驶座,连车门都来不及关上,就疾驶而去。
在车上,何艳容先开口:“还是卫先生你有办法!”
我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说才能套出真相来,所以立刻回答:“再有人问,你就坚持说万先生失踪期间,变成了海螺。”
何艳容笑了起来,她笑得毫无机心:“真有趣,可以把这种事当成真的一样。”
我也笑,当然笑得虚伪:“你根本不相信我的记述?”
何艳容笑得更欢:“卫先生,谁会相信?别告诉我你竟然相信了你自己的创作!”
我吸了一口气,很自然的问:“难道万先生他没有告诉你,他真的变成了海螺?”
何艳容果然全不提防我的问题,笑道:“他当然没有,他怎幺会变成海螺,他为什幺不做人,要去做海螺?难道他真知你的胡说八道,是为了逃避我?”
何艳容显然有女性特有的爆炸性自信心,所以非但不相信万良生曾变成海螺,而且更不相信自己曾经恐怖到了令万良生情愿不做人的程度。
所以她对我的记述,完全采取否定的态度。
趁她的情绪完全没有防备,我笑着问:“不是变成海螺,那幺这七年来,他在哪里?”
何艳容还在笑:“谁知道!他——”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突然住口。
她警觉到不应该再往下说了!
一时之间我感到很紧张,她说的话虽然只有“谁知道”这一句,可是却值得研究之至!
而当时我要抓紧机会,继续追问,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去仔细分析,只觉得她这样说大有文章。我连忙又问:“他自己当然知道自己失踪期间在哪里的?”
我以为何艳容至少还会透露些什幺,或者还会说漏口,可是她的机灵程度,在我想像之上,她甚至于没有停止笑声,就道:“当然知道,他变成了海螺!”
说完之后,她轰笑起来。
她当然是意识到绝对不应该再说下去,才会这样子的。
而在这样情形下,我除了陪着她笑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心中真是窝囊之极。
而这时候,有一辆大房车追了上来,何艳容道:“请停车,我的车子来了。”
我其势不能不让她下车。而且我估计她虽然警觉,不过未必知道她正受怀疑,所以这时还是不要逼她好。
停了车,何艳容在下车之前,向我道谢,然后上了她自己的车子驶走。
我还没有再度发动车子,白素已经驾车过来,停在我的车旁,向我投以询问的眼色,问我是不是有收获。
后来温宝裕笑我们:“真是天下奇闻,卫斯理和白素两个人亲自出马,结果只得到了三个字!”
我当然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