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腰带荷包便十分吸睛,一路上都能听见人们的目光好奇地张望,人走过来悄悄探头,人走过去低低窃笑。
殿下容光焕发,文臻坦然自若。
大厨房却不在最里层,还在第六层的位置,照管着内里两层的人员伙食,颇有一些路程。
段夫人常年茹素,有自己的专门厨师团队。内院也有自己的小厨房,为了安全,易云岑和易秀鼎的饮食也多半是那边负责,燕绥和文臻本该在小厨房吃,但一来为了李石头,二来厨房远一点,以后万一有需要出来活动也方便找借口。
两人顺着道路散步,顺便查看一下易家的装备和地形,在段夫人的院子里倒还是行动自由,但是出了段夫人院子,立即便有人跟了上来,自我介绍说是内院副管家,客人初来,愿为向导。也不管文臻和燕绥如何的神情亲密不容外人插入,自顾自地跟在旁边,说是向导,看那神情,也没真打算热情介绍,只随便指着某处亭子,干巴巴道一声这是洗砚亭,指一处小桥,说一声这是映月桥,随便说了几句,便道易家门禁森严,东边方向有竹林深井,请勿靠近,西边方向是刺史以前读书的院子,请勿靠近,南边方向通往长老堂,请勿靠近……
文臻听到后来,忽然笑道:“总之,就是哪里都最好别靠近,最好窝在段夫人院子里生青苔。”
她本是嘲讽,结果那副管家当真硬邦邦答:“姑娘说得不错。”
文臻笑笑,道:“哦,这就是长川易家的待客之道么?”
那副管家冷冷瞟她一眼,道:“姑娘算是哪门子的客人?”
“我?”文臻指着自己鼻子,不可思议地道,“我是你们段夫人带回来的客人,怎么就不算了?”
那副管家又冷笑一声,道:“夫人自己还不能……”忽然敛容躬身,道:“大总管。”
文臻燕绥回头,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人,这人倒是态度热情,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两位这一大早出来赏雪。方才雪中遥看,真如神仙中人,我正说我们易家何时来了这般人物。”一边施礼,“昨日匆匆一面,未及寒暄。在下目前掌管这一府琐事。两位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打发人来和我说,若是底下人伺候不周,也尽管责罚他们,可千万不要客气。”
文臻知道这位易勒石的侄子,和理刑长老关系很好,易人离也告诉过她,这位曾经试图在千人坑对燕绥下手,之后又拉拢他回易家,在易家算是个八面玲珑人物。
易燕吾客气话刚说完,燕绥便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易管家,这位内院副管家,态度骄矜,对我妻言语冲撞,伺候得实在不周得很。你瞧着,该怎么处罚才好?”
易燕吾:“……”
哪有这样顺杆子爬的!
还有,他是易家子弟!只是掌管易家事务,不是管家!
文臻没去欣赏他的脸色,她总觉得有人在注视她,目光落在她腰间似乎有点力度,顺着目光方向看过去,却见易燕吾身后几个人。
那几人面貌平凡,身量仿佛,看上去也就是易燕吾的跟班,但看久了,文臻便看出其中一人,有些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难说清。长久居于高位的人,其气质,神情,风度,姿态,种种般般,都会和常人有细微的区别,哪怕面貌泯然众人,也不能全数掩盖。文臻长期混迹高端场所,见惯这种人物,自然便养成了这样的分辨能力。
然后她注意到燕绥说到妻子两字的时候,对方看了燕绥一眼。随即便撇过头去,和别人一样,真心实意对燕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
易燕吾脸色青青蓝蓝变幻了一阵,才换了一张笑脸,对那副管家喝道:“不敬客人,行事无矩,还不去理刑处领罚!”
那副管家只得恨声应了,转身就走。
燕绥便笑着道谢,又道:“不懂规矩的人自然要斥退,但是我们确实初来易家,向导还是需要的,省得不小心触犯了禁忌。要么易管家再给我们派一个引路人吧。”说着一指他身后,“我瞧这位形容猥琐,眼神谦恭,一看就是惯久了伺候人的,就他吧。”
文臻一瞧,呵,刚才她注意的那个。
易燕吾回头一瞧,脸色微变,转头来时已经笑意如常,“文公子指派,本当应承。只是这几位我还另有要务要派……”
忽然他改了口,道:“那好,来福,你便陪两位公子走走罢。”
文臻听见“来福”两个字,一阵咳嗽。
来福本人却毫无尴尬,十分自然且有风度地对两人伸手一引,“两位贵客,请。”
接下来便是且行且珍惜的魔鬼时间。
来福侧着身子走在前头,文文雅雅地道:“两位贵客请看,这是易家琼林。林中诸树,主干都为白色,而叶片则有青红黄诸色,有的还会结红果,虽冬日而不败,色泽鲜明清亮,雪中尤其风光美妙,当年商醉蝉商大家曾慕名而来,并留下一画名琼林花霰……”
燕绥道:“美吗?我觉得我和我夫人身上的荷包也很美,你瞧瞧?”
来福:“两位请看,过了这桥,便是易家听音阁,乃上代土木大师姚试石亲自设计。阁中有雕花槅扇八十一幅,两墙都是通透长窗,取四时风向,风自长窗过槅扇时,会因槅扇雕刻的不同花样发出不同声音,如箫如笛,如鼓如瑟,为易家一绝……”
燕绥:“能有我夫人给我唱的小曲儿好听吗?”
来福:“两位贵客请看,这是易家九曲莲塘。当然现在无缘得见莲花盛开水漫红云的美景,但是这九曲之水,也是我易家精心引城外寿水而来。整个莲塘,如果从高处看,正是一个篆体的易字……”
燕绥:“夫人,你还记得不,我给你亲手做的衣服上,绣的也是莲花呢。”
文臻的内心十分复杂。
你可真是有脸。
我要不要谢谢你好歹没说亵衣那两个字?
来福也不知道是好涵养还是智商低,燕绥无论说什么他都笑笑,来一句:“公子说笑了。”
没来由听在文臻耳朵里觉得挺讽刺。
三人顺路走,前方是一座拱桥,拱桥一面台阶一面麻石平铺,平时走路无碍,这雪后天气下桥的那一片就很不方便了,易家的下人都绕着那桥走。
燕绥却道那桥上景致好,他家媳妇如果站上去一定美如画,非要从那走,照旧是来福带路,爬上拱桥时,来福正要尽职地介绍景致,燕绥的手指弹了弹。
来福哎哟一声,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哧溜一下顺着拱桥滑了下去,那拱桥弧度不小,因此滑下的速度也很快,本来桥下也就是一片雪地,忽然一块石头骨碌碌滚了过来,正对着来福的腿裆。
这下连文臻都哎呀一声。
下滑冲力很快,不过眨眼之间,下滑的人习惯性会微微叉腿,这要撞上了……
这辈子媳妇是不要想了。
当然,如果有武功的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文臻在这一瞬间捏紧了拳头。
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