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玉簪只是我从凡间带上来的家人旧物,凡品罢了,在仙界并不值什么钱。”
说着,他也不敢去看师兄师姐的表情,只作恭敬地低着头,心跳却有些混乱。
观云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倒是从他这一番辩白中听出了些深意。
单阳师弟满身覆着深仇大恨,那张六去后他那一身戾气虽是比过去敛去了些,性情平和许多,但他父亲的一桩冤案仍未翻案,家人依旧未能沉冤得雪。尽管单阳如今极少提及,但观云却晓得他并非不在意,证据便是单阳仍旧常常在深夜偷偷翻他上次下山祭奠父母时,他双亲凡间的故人留给他的书信。单阳自以为做得高明,可他们师兄弟二人同住,观云又耳聪目明,如何能瞒得过去?听说那“故人”还有意在凡间推举单阳入朝,以作当年不能挺身救他父亲的弥补,当时观云便想着,只怕这师弟日后还要去人间走一遭。
不过此时重要的倒不是单阳的家仇,而是那支玉簪的意思。他全家去世的那般惨烈,家人在单阳心中早已成心结,哪怕他说他这次回去拿回了许多旧物,可当初他家宅被逃奴扫荡一空,所谓的“许多”又能有多少?如此他仍能从那些东西中挑出一样赠给云母,其中所饱含的心意哪里是能以凡品和仙品神品加以区分的……单阳说是感激云母的救命之恩约莫不假,可是,那簪中所有的……果真只有感激之情?
在观云毫无遮挡的注视之下,单阳不知所措,却不知不觉往道场中看了一眼。
观云师兄说的话他并非听不懂,只是待听明白后,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事实上,小师妹那番话早已让他胸中紧张得厉害,便是自己也吃了一惊,心中犹如冬雪化开,仿佛是自己藏于心底里的秘密被融化于阳光之中,竟是让他有措手不及的局促之感。
事实上,便是他……也觉得小师妹口中所说的,极有可能正是他自己。
道场中的小师妹整个人浸沐于清晨温柔的阳光之中,她面貌柔和,目光灵动,雪腮泛着动人的桃红,仿若急于在漫天白雪之中绽放的第一朵娇俏的桃色,宛若画中仙。
不是仙子,风姿却更胜于仙。
单阳望着云母,居然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方才将视线移下,待冷静下来,却又有些为自己过于活跃的思路而觉得羞赧。小师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所想的一切不是臆测,如此若是便笃定小师妹口中之人是他,未必太过自作多情……
然而,不等单阳理好心绪,只听观云忽然惊讶地“咦”了一声。他顺着观云的声音看去,方才见到白及已经缓步跨入道场之中,单阳一愣,方才意识到看到眼前那情景的人,并非只有他而已。
师父未躲未藏,所站的位置比他更好,亦更光明正大……也不知师父眼中,刚才看到的是何等景象。
白及跨进院中,也意味着无论是道场外的暗窥,还是道场内关于情爱的讨论,都已经告一段落。
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云母先是一惊,继而回头,看到是师父,整张脸都羞得通红。
道场本就是公共之所,她在这里说得每一句话都有被人听到的可能,故她与少暄本不该在此处讨论这样的话题,只是原本起头得就突然,后来又一直没人进来,云母说着说着就忘了。此时看到师父跨入门中,她自然窘迫,也不知道师父听到了多少。
“师、师父……”
云母不自然地低下头,纠结了好一会儿,却不敢问,只好硬着头皮顶着师父难辨情绪的视线,心中慌乱得很。
师父他……可会察觉到她刚才话里的意思?
若、若是师父知道……
云母越想越急,可又没法开口询问,只能自个儿羞红个脸,连少暄的反应都无暇顾及了,过了良久……她才感到师父缓缓抬手,轻柔地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云母愣了愣,抬头去看白及脸上的表情。
然而并没有表情。
所谓仙有仙貌,神仙的修为、功法皆会反应于容貌之上。师父乃是仙君,且不说神君转世的渊源,光是上仙之上的仙品亦足以俯瞰众生,自然生得俊逸。云母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晓得师父他长得无处不好看,只是他面容太静,辨不出心情,而一双眼眸又深邃坦荡,落到云母眼中,便无法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