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

“红星，来来，给哥喝一杯！”他就给人拉去喝酒了。

    清河一个人在屋子里，听着院子里喝酒的吆五喝六的声音，很是感觉着寂寞了。但是，想到总算在死之前，还能见着儿子结婚，已经是特别的幸福了。

    红星结婚的当天，天气很好，晴朗的天空，蓝得像海子。桃花开得也很好了，像羞的姑娘的脸儿，粉里就透着好看的红。

    大清早，红星和他娘就起床了，张罗着，然后就一帮的亲戚邻居开着车，去接新媳妇了。

    日头大半竿的时候，车子才回来，已经是很多人在看新媳妇了。人们站在村头，看着车子远远地回来了，孩子们就迎了上去，闹着看新媳妇。一帮的媳妇子婆子都在那儿说着笑着，一人说：“嫁妆不少呀！”

    就有人接着说：“看那组合柜！”她就指着车子上的嫁妆，又回头看着一个姑娘，说：“春茗，你以后也得有这么多嫁妆，多风光！”然后，那媳妇就是哈哈地笑。

    那个叫春茗的姑娘，满脸的就是羞的红，转脸就说：“嫂子，你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嫁妆吧？”

    “那是啥时候，现在办个喜事，使钱像淌水一样，没法儿比！”她满眼的就是羡慕，想着了自己来的时候的寒酸。

    又有人说：“听说新媳妇不想来呀！”

    “咋不想来，结婚是喜事哩！人都有这一道儿！”

    “你不知道，红星他大”

    “哎——”

    人们就又是叹息，不过人家的好日子呢！也不好说什么丧气话，就是满脸的笑意儿。

    车子到家了，吹唢呐的更是欢，呜呜啊啊的，高兴得很。孩子们就去抢那喜糖，嘻嘻哈哈地笑，吃着甜蜜的糖果儿。鞭炮声也随之“噼劈啪啪”地响，也是喜气洋洋的。

    新媳妇的几个娘家嫂子就陪着新媳妇进了洞房，一下子就挤了一屋子的人，笑着闹着，瞧新媳妇儿。那闺女长得确实好，细眉大眼，口小唇红，高挑儿的身材，就让很多的小伙子看傻了眼。村里兴着乱新媳妇儿，就有很多人又拉又扯的，开着玩笑。有人说：“红星呢？让红星来，让他们小两口儿在一起，闹着更好玩儿！”有人就把红星又拉又扯地拽进屋子，想尽各种办法耍弄他们。

    红星老实，就是那么给人闹着；那新媳妇却是不怕人的，就坚决地反抗着。后来人们都被喊去喝酒去了，就剩了几个媳妇子姑娘婆子的，在屋里看那媳妇。她们在一处指指点点，对着那新媳妇品头论足，是姑娘儿的眼光里带着羡慕，媳妇娘们儿兴奋地戏耍，老太太婆子眯着眼的笑。那新媳妇就坐在床边儿，让她们看个足看个饱，一点儿的也不怕生，也是看那人群里的人。

    男人酒足饭饱了，就抽着烟，带着笑地，走了，散了。娘儿们也都把新媳妇新嫁妆的看个够了，就嘻嘻哈哈地满足地走了。

    红星和他娘，还有一帮子的帮忙的亲戚邻居，送走了客人，天也很晚了。红星一天忙活得很，帮着还东西，送客人，一刻也没有闲着。到晚上的时候，已经是累得连站着都是很难受的了。

    直到晚上家里清净了下来，他才吃着点儿东西。清河媳妇说：“红星，别管这些了，我收拾吧！你也够累的了，就去睡吧！她好象也吃完饭了吧！”她就对着洞房努了努嘴，让儿子去了。她看着儿子走进新房的背影，那一刻，她知道，儿子已经长大了，该是属于另一个女人的了。她是一声叹息，但还是高兴地洗刷。

    清河一天也没有闲着，好多人来看他，给他说安慰的话。他就强打着精神，给他们说话，并也给人家说宽慰的话。这时候，他也感觉着了儿子已经是大人了，以后就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儿了。他很是艰难地笑了笑，就躺在了被窝儿里，做着他的梦了。

    红星知道女人叫桃花的，但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叫她，就问：“吃完了？”

    桃花没有理他，还是坐在床上。

    一床的新被子，满屋子的新家具，红星就闻着了新的气息儿。他打了个呵欠，说：“天不早了！”

    桃花也是不说什么的，依然坐着。

    红星竟然不知道怎么是好了，想开口再说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讪讪地站着，看着那光鲜的如盛开的桃花的女人。

    突然，桃花就站了起来，走过去就关了门儿。她抻了一床被子，脱了身上的红袄儿，就钻进被窝，面朝着墙壁睡了。

    红星还是站着，他有种冲动的，看着自己的新媳妇，但是又不知道该是怎么的。他就拉灭了灯“簌簌”地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儿。他想去碰那女人，伸了几次手，还是搬了她的肩膀。

    桃花一甩，就躲了，又往里面挤了挤，没有搭理他。

    红星讪讪地，是不知道怎么的是好了。他太累了，思了想了一会儿，就呼呼地睡着了。

    清早，清河媳妇起得很早，她还得忙着洗刷东西。她正巧看见桃花从新房里走出来，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就对着桃花笑了笑。

    桃花也是浅浅地笑了笑，她就站在院子里，也不说话。清河媳妇看了看她说：“外面冷呢！来屋里坐！”

    她“哦”了一声，并没有动的，还是站着，看着禁闭的院门。

    清河媳妇还是留意着桃花，突然，她看见她去拉院门，是锁着的。她就问：“桃花，怎么了？”

    “我想出去看看！”

    清河媳妇感觉着奇怪了，新媳妇怎么大清早的要出门看看呢？现在的闺女和以前的就是不一样了，她就说：“等会儿，我给你开门！”她就拿了钥匙，开了院门。

    清河媳妇就注意着她，不时地看看她。桃花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突然，就不见了。清河媳妇慌忙地出去找她，正看见她往外走，她喊了一声：“桃花！”

    桃花并不回头，就是往出走。清河媳妇跟不上她，就忙地回来，叫红星，让他去追桃花。红星睡得迷糊的，就趿拉着鞋，披了个袄儿就追了出去。他跑出去的时候，桃花已经走到村头了，他就慌忙地追，还喊着：“桃花，桃花！”清河媳妇也在后面跟着跑，也是喊。

    桃花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也是跑，急急地往外跑。

    红星跑得快，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突然，村外开来辆摩托车，在桃花旁边停了，然后载上桃花就“嗷嗷”地跑了。红星看着没有希望了，就停了下来，抱着头，难受地蹲下去。

    清河媳妇也跟了上来，看了那远去的摩托车，又看了痛苦不堪的儿子，就“啊”地哭了出来。她又喊又骂的“这是啥事呀？这是啥事呀？天爷呀！俺里个娘”

    桃花跑走的消息在村子里不胫而走，谁听了没有不骂的“娘里个瘪，丢人呀！”

    “妈的，咱村里从没有出过这事儿！”

    “她姐里个瘪，看着那小妮子，就不是啥好东西！”

    “”

    清河一下子就滴茶不进，粒食不吃了，连坐都坐不起来了。他就躺在床上，啥话儿也不说，眼睛瞪睁着，看了都让人恐惧。女人说：“他大，想开点儿。”自己说的时候，已经是流着泪的了。红星也是难受，就看着他大，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了。

    那天，桃花竟然是白的了，没有了一丝儿的血色。有的花瓣儿，打个旋儿的，就落了下来，一头扎进土里。

    清河不中了！

    人们都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的。人们还是骂，骂那个让整个村子都感觉着丢人的女人，骂她个骚货儿，骂她个瘪媳子。人们也只有这种骂了，咬着牙，恶狠狠地咒骂她。

    清河下葬的时候，正下着雨，那是最悲情的，像整个村子的人，怀念着他的手艺和为人的眼泪。

    那白的送葬的队伍在雨中，下地了，哭声和着眼泪都融在了那雨里。

    人们都在看那白的队伍，有一老人就看了村头的桃花。那花已经白得惨人了，也像下着了雨。他叹了口气，说：“桃花谢了，又经了这样的雨，是结不了好果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