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换俘条件是,异教徒必须全部抛弃盔甲装备及一切可用于杀戮的兵刃,而在穆罕默德陛下离开的一刻起,停战便结束了。”罗贝尔微微一笑,“他提醒我了,希腊尚有大量敌军分散各地,若令这些敌军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将来不知会害多少基督徒的性命。”
高尔文眼前一亮。
“您的意思是?”
“多作杀孽确实可惜,但这也是必要的牺牲。去吧,由你安排。”
“是!”
河岸的大平原,孤独的一人一马奔驰着,很快便从十字军的视野中消失。
数英里外的另一侧平原,一片乌泱泱的穆斯林士兵挤在并不宽阔的两片树林之间,为首两人光着膀子,骑在马上,看起来格外滑稽。
他们看到了骑马奔来的苏丹陛下,急忙下马奔去,一头栽倒在阿拉伯大马下。其中一人拽掉头巾痛哭流涕:“陛下,臣等昨日救驾不力,才害陛下受此奇耻大辱。自知死罪,唯请陛下责罚!”
“……”
穆罕默德没有安抚,也没有责骂,他心乱如麻。
看着满眼失去盔甲武器的战士,其中不乏赤身裸体的可怜虫,比昨夜被基督徒揉捏轻薄的耻辱经历更令他郁闷。
凭帝国之富庶,他自然不必在乎区区几千件便宜盔甲,但其中所饱含的屈辱意味,足以令这位年轻人刻骨铭心。
世上没有不败的战士,失败乃成功之母——但这失败未免太屈辱了些。原本顺风顺水的局势,被他的一意孤行搞成了这幅样子,他实在无颜回去面对扎干诺斯和易卜拉欣,更无言继续向大军发号施令。
“……是我的不对,与二位将军与将士们无关。”他挤出一个夹杂温和与无奈的苦笑,“没想到基督徒里竟有如此神人,像鹰鹫捕食兔子似的擒走了我,实在愧对将士们的奋战,我向你们道歉了。”
见苏丹似乎要在马上行礼致歉,二人连忙便要阻止。
但话刚到嘴边,二人便面色大变。
“不好!陛下快跑!”
“嗯?”
穆罕默德懵懂地扭过头——
漫天的旌旗在风中挥舞。
惹人生厌的十字旗帜遍布山丘。
一排排士兵翻过丘陵,他们脸上带着恨意与大仇得报的快意,手中的钢剑在太阳下反射着刺眼的白光。
高尔文便在众人最前方,骑着比自己高大半头的战马,对着呆滞的突厥苏丹放声大笑:
“陛下,时局所迫,莫怪我军卑鄙啊!”
他拔出长剑,用力挥下:“全军,冲锋!敌人已无武器,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
“杀——”
漫天喊杀声震醒了尚在懵懂的穆罕默德和二位突厥将军。
眼看漫山遍野的十字军骑士即将冲至眼前,二人急忙牵着苏丹的战马向己方军阵奔去,一边跑,一边向士兵呼喊“掩护苏丹陛下撤退”。
年轻的苏丹大骂基督徒言而无信,卑鄙无耻,用平生最恶毒的言语诅咒罗贝尔和高尔文的祖宗全家,却不知为何唯独没有诅咒昨晚折腾了他一夜的皮雷。
遗憾的是,士兵比他们的反应更快。
早在高尔文喊出那声“冲锋”之前,机灵的耶尼切里便争先恐后地向两侧的树林逃去。
这并非他们丧失了忠诚,而是以血肉之躯、赤手空拳硬撼钢甲下的骑士才是只有弱智会做的事情。禁卫军们会保存有用之身服侍苏丹陛下,忠诚是有限的,罗贝尔同样不会事事都依从皇帝。
“跑啊——”
不知是谁喊出了第一声口号,苏丹亲军中的地方部队也紧跟上了耶尼切里们的步伐。
两万人一齐奔跑的壮观场景世所罕见,尤其作为双方中的追击方,高尔文感受到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清爽。
果然,跟着罗贝尔大人,永远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他真是无可非议的天(狗)命(运)之人。
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他扯紧嗓子,兴奋的哪怕喊破音了都没有发现。
“杀!不要放过一个!全部杀光光,一个都不留——杀啊——”
这半个多月的草木皆兵,流离失所,他非得让敌人好好尝尝他们的愤懑不可。
什么道义,什么武德,在胜利面前都显得太过廉价——万千利器,莫过于你的卑鄙。
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