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回鲜红鲜红时,再缝。
为了使切口不要张得太大,卢医生采取了在切口中间处缝一针的方法,让两边有清洗口。
最后是敷无菌纱布包扎,完毕后卢医生又帮助抬我坐上轮椅,让老王推我回56床,整个手术过程不足半小时。
六、住院19天的治疗
每天都打点滴,这是少不了的,由于糖尿病,不能用葡萄糖液开药,吊针的都是用生理盐水开,100ml的有三瓶,250ml的有二瓶,用时四个小时左右。记忆中好像入院初至术后两天用药多一点,不止五瓶。5号卢医生来查房,说经脓液微生物检验,我有几种药是耐药或者过敏什么的,需改药点滴,于是自那天起就固定每天五瓶点滴至出院。
例行早上医生来查房,护士也来查房,到打点滴时已近9时,我打完点滴通常已是中午1时多。不知是药水问题还是留置针头问题或是我的肌体问题,不出三天,也就是2号那天点滴完,我的左手背已是菠萝大肿,赶快拔了留置针头。3号早上又用留置针头转去打右手背,4号右手背又菠萝大肿了,在拔留置针头时护士问我有没胀痛感,说发现肿应及时告知。我觉得自己可悲,四肢瘫痪也意味着知觉丧失或者迟钝,我说,如果正常感觉,应该是痛的要命,但我感觉不到,如果我能如常那样感觉到痛了,兴许我的手腕就能自主抬起、我的手指就能恢复自主运动功能了,那是件高兴的事啊!问题是,我没那么幸运。护士转去拿了一块浸湿了药水的药棉给我敷上手背,附带说,多用热水浸洗,让血液流通快些,这样消肿就会快些。遵照指示,一连几天,老王改用烫毛巾帮我敷手背,不管怎样,还是要过了十天八天后手背才看到有消肿了一点的迹象。
5号以后的打点滴就打脚面了,我坚决反对用留置针头,也不允许再打手了,我变成了有名的打针难打户。由于十多年没走过路,脚面脂肪层增厚,类似浮肿,血管难寻;又由于瘫痪,脚不能自主控制,扎针时脚反应大,会反射性的回抽或摆动;再加上血管细小,还要兼顾到翻身时针头不能压到床上,所以护士都怕为我打针,看着她们用橡皮筋为我绑脚后用手拍打脚面寻找血管那凝重的神态,不争气的我觉得太添护士的麻烦了,每次扎针,都要用婴儿级别的小针头,还要叫上老王压住我的膝盖防止回抽,而脚面的不自主摆动控制,就要凭护士的扎针经验了,每次的成功,护士都会抽空在挪动调节针水点滴快慢的齿轮中嘘一口气,以释放原先的凝重,那舒心的一刻,脸部表情显露出来的是护士最可爱的神态。
动过手术后,就有照“神灯”和“电磁波”的任务,这边在滴针,那边护士已推来这类的治疗仪,催促侧身掀起衣服,露出手术切口烤“神灯”健全人侧身的动作轻而易举不值一提,但对于我,工程也颇大,需要帮助,主要是要兼顾尿袋和脚面的针头,还要拉我一把。
每天的清洗换药也在这段时间进行,第一次的清洗,卢医生亲自做,以后就是那个实习生做了。照灯和换药有冲突,医生不管那么多,先移开照灯再说,我感觉,照灯在医生的心目中是很次要的,但照灯医生照样也要开具,这是临床的捆绑套餐吧!?照灯的时间够不够也不重要,究竟是换药前照还是换药后照也没规定,反正有个照灯的形式记录在案就行,一个创收的项目,隔一会护士就来推走。
那个实习生的清洗换药应该是负责任的,我的脓肿是切开引流术,脓腔较深,师傅教下要用甲硝唑注射液灌洗,他也不敢怠慢,一切依照脓腔伤口处理程序做,老王在旁见证着,他用注射针头插进胶罐装的注射液瓶盖里,然后,把针头露出的部分伸进脓腔内,挤压液瓶,让注射液随倒置的针头孔喷射而出,同时,用止血钳夹着纱布伸进脓腔随喷射液在腔内捣洗。这样的洗法,什么垃圾都给他冲洗出来了,主要是,他的用力大小适中吗?何况,他还要用什么工具剔除腐烂肉呢,如果我痛觉不是那么迟钝的话,应该很痛,老王说,正常人可能忍不住。
最烦的是用血糖仪每天6次的刺手指尖挤血测量血糖了,俗话说十指痛归心,每刺一次指尖,都是一种精神折磨。在不吃药的情况下,我餐前的血糖主要在6至9之间,餐后在11至15之间,3号以后卢医生开降糖药了,几天以来清晨6时的血糖测量都在4至6之间。我想,刺手指尖都刺了7天了,按每天6次算也有42次了,血糖指标的波动范围也就是那么回事。于是在6号早上6时护士来给我刺完手指尖后我提议,叫她交班时留言卢医生,说我不再接受刺手指测血糖了,建议卢医生取消用血糖仪测血糖的医嘱,至于降糖药就比照现在的分量开下去就行,因为我怕针刺手指尖时那熬人心烦的发栗。8时多卢医生来查房了,他说血糖不能不量,只是考虑到我的意见,比照我血糖餐前不太高的情况,用折衷的办法,只测量餐后两小时的血糖、每天三次就算了。既然卢医生要开,我也只好接受,其实我心里是有保留意见的,住院要近二十天,天天刺,没意义,这慢性病,终身服药的,出院后的时间还漫长,哪有一生天天刺手指尖的?
缝线的时间安排在13号早上,也是在治疗室里做,这次不上床了,就坐在轮椅缝,老王推我进去,我脸朝治疗室的门,可以看到走道人来人往,背后窗户的光线也足够强,足可以满足卢医生缝线的光亮需求,坐着缝,我是担心会头晕的,只是我知觉迟钝,又卢医生说只缝三针,很快的,没事。也因为我有三年前缝线的记忆,虽然当时是躺着,但感觉没事,也就没把这次坐着缝线当回事了。其实,缝线之前还要经过灌洗,然后用手术刀把腔内的嫩肉刮成鲜红才行的,虽然痛觉迟钝,但刮肉时还是感觉到了痛,只是看着门口进进出出护士们投来定格的目光,我只能忍痛报以微笑,也对痛楚分了心。其实放置了引流带后缝线刺肉时才是最痛的,只是,护士的目光是温暖提神的,我感觉一阵热浪从五脏六腑中发散而来,向肌肤奔涌而出,身体稍微兴奋了一下那刺肉缝线就过去了。从进入治疗室起,整个过程也充其量就二十分钟。
第二天,卢医生来检查,觉得缝线后敷料微潮后干,考虑脓腔内积液几乎可以忽略,为了让腔壁内肉芽可以快些粘合生长,于是他提出在当天换药时就可以拔引流带了。在拔开引流带后的几天查房中,卢医生都说肉芽生长好,切面愈合快,缝口干爽平,无红肿,已达预期效果。于是,他提出可以先出院后回来拆线了。当时适逢双休日,我二弟正好休息回来,我想,趁他在这可以帮忙,何不先出院?于是我决定在17号星期天出院了。当时是吃过中午饭后老王推我回家的。出院后,于21号老王又推我回医院找卢医生拆线。
七、住院期间的人文故事
55床是一个与我同一天入院比我早一点进来的6岁小男孩,他左边腹股沟脓肿,后来检查出有淋巴结核,事前医生还怀疑那一粒结核是睾丸走上去的呢,因为这男孩的春袋子里正好缺少一粒。
这男孩好像还不知道父母的忧虑,整天若无其事的快乐着,他活泼好动也好学,人小鬼大,说话很多,稚嫩与强扮成熟之间的话语引来房内许多活跃气氛。
这男孩也奇怪,打针他不怕痛,抽脓检查他也不喊痛,对医生护士他不怕生,他乐意别人逗他,几乎是问答自如,或许是他有一个刚从这医院退休的大姨妈,对医院比较熟络的缘故吧。
初入院的第一印象就是他学床头呼叫器不停地叫“五十五床呼叫”的声音,他中气十足,待护士赶来为他换针水时他又马上改口“阿姨好”护士医生及清洁姨对他的印象都很深,说他乖,聪明,懂事,读书一定拿第一。初来吊针的第一天,我这边的针水还未滴完,他就急着要叫我的陪人老王去按床头呼叫器通知护士来,他的急样就好像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需要他教的那样,他的急态可爱。
她妈妈服侍他,他爸爸远在广州顺德中山那一带开大巴的,还不回来,他妈妈每天买一份报纸,他就坐在床上,若无其事地让手上的留置针头进着药水,学读报纸认字,当然不懂的就求他妈妈教读,他那主动好学的劲头所显露出来的潜质令人羡慕他的母亲生有这么一个聪慧的孩子。
他妈妈说他多动症,整天手脚嘴不停,在家也是这样。他在读幼儿大大班,能背一些幼儿课本的内容。确实,他动作颇多,顽皮,精神充沛少睡,连大人都给他折磨得累了。当他躺着吊针没事可玩时会大声背诵幼儿英语“monkey monkey 猴子”是他最习惯的开头,他说他的生肖属猴,而比划猴功是他的本能。我见他那么好学,于是就主动请缨做他的学生,让他领读我跟读,这是他很乐意的,他读的声音更响亮了。后来他觉得自己记得的实在太少了,反反复复读的就是这些,不够喉,于是他说明天一定要带课本来,教我读多几个单词。我说你明天一定要记得带来啊。随后反而是我教了他一些非常常用的英语单词。广州亚运会开幕在即,我还教了他“we‘re ready”(我们准备好了)。
由于特殊关系,医生允许他随母亲回家过夜。第二天早上,他真的把课本拿来了,进门就是向大家“good morning”接着就翻开课本,什么事都先不做,第一时间就在我面前读书。哈哈!他真的承诺守信。
有时他会问他妈妈要手机打电话给他爸爸,有一次他爸爸说在广州,完话后我想到近日报纸刊登有广州自来水厂的取水点将移至西江,我就说,你爸爸在广州?他说是。我说你千万别往河里拉尿,要不,你父亲或许会喝上的。他说为什么?我说我们住在上游,你在这拉尿,它会随泷江流入西江的,若你这泡尿刚好被广州自来水厂抽了去,那你爸爸在广州喝开水,或许就刚喝上了,所以你千万别往江河里拉尿,要注意环保啊。他听后哈哈大笑,嘴里不停地念着拉尿喝水这事。想不到在以后他要逗我说话时,都以“哎,伯伯,你说,我在这河里拉尿,广州的人真能喝上吗?”来打开话题。
10月8日这小孩做手术,他爸爸回来了,他急着问,爸爸,要是我在这河里拉尿,你在广州会喝上吗?房内知情的,都引来大笑,这小子,口无遮拦,保密性差。难怪,他大姨妈说,在手术室里,麻醉之前,护士医生逗他说话,他将爸爸妈妈在家生活的事什么都说,还说在幼儿园,他有女朋友,问他吻过她吗?他只是嘻嘻哈哈的笑,很诡秘啊。他大姨妈还不无伤感地说,我这姨甥是够聪明的,只是,天知道怎么会有生少一粒的缺陷,长大后不知道会不会做得了种,留得有后。
确实,天作弄人,那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想到了因自驾车车祸造成自己今天这样残疾之事,痛心啊。
庆幸遇着与55床能回家过夜的小病友同室,除了能与他苦乐开心外也解决了我的陪人老王晚上的睡床问题,要知道我是一个需要24小时不间断照料残疾等级是一级的肢体残疾人士,四肢瘫痪的我晚上翻身盖被拉尿都不能缺人帮,陪人的晚上休息问题也是困扰人的,遇着这样的室友也算是天公作美了。
57床来了一个30多岁的妇女,她胃痛但不需要做手术,她观察了我几天的残疾被照料生活,慨叹我十三年是怎么挨过来的,也慨叹家里人十几年如一日照料的伟大。
她说到了她父亲,现在因中风瘫痪在床,要喂食,也是不能翻身,不能自主大小便,整天躺在床上,老妈不够力气抱他上下床,他们没生有男丁,她与妹妹俩又已出嫁,家在农村,又要干农活,照顾不来,现在屁股已生褥疮。以前都是她回去照顾的,现在她又病倒了,她牵挂着父亲,揪心着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挨得过这段日子。
她观察过老王照顾我后,说,照顾我父亲一直都没有经验,现在我也不怕羞了,学到了一些,什么私隐啦难为情啦都顾不上了,回想起来连用枕头轮换垫屁股都不会,更不用说用塑料薄膜袋绑扎那条小便了,尿湿裤子是常有的事。
我回答,对于那么重残的人,要专门有人照料才行,最好是2小时翻身一次,不能长期一个姿势躺着,还要有一些辅助工具如轮椅大便椅等才行,不能长期卧床的,要让他每天定时大便(可以用开塞露)并帮他洗澡,注意卫生,这样可以减少烂肉的发生。至于褥疮处理,可以先用双氧水清洗,干净后再用吹头发用的电风筒吹干,再涂上烧伤类的药膏(如京万红等),要注意褥疮与脓疮不同,用于治疗化脓性之类的药膏是无效的。褥疮难好,要长期护理。
那位妇女住院没几天就出院了,她说要急着回到她父亲身边,护理好他,她第一要务就是要帮助父亲治疗好那个日益腐烂恶臭的褥疮。出院时她感谢我给了她那么多的护理常识,我说我都久病成医了,祝愿她父亲早日康复。我高兴,因为我这样重残的人也能帮上到别人。
因我住院,牵动了家人,老爸在外围为我服务,为我运送大便椅等住院用必需品,每天傍晚至睡前要来医院陪我顶替老王回家洗澡,还要一日三餐煮饭送来给我和老王,当然,我的住院费用也得由父亲统筹。
二弟妹经常来,她要上班的,偷空来,看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的,整个国庆假期的七天,她代替我父亲一日三餐煮饭送来,以减少年迈又耳聋的家公的一些工作量。
二弟也没闲着,要做跑腿,因我的原工作单位在外地,牵涉到社保异地报销的问题,在我住院的第二天,我二弟就赶紧跑去找我原工作单位的领导,说明我因背部脓肿住院,为我在原单位里借支了一万元回来。出院时,二弟问父亲要了交钱单据为我去结账(大约用了九千五),他集中了我住院期间所需要的报销单据,整理好,然后拿去我单位,后又跑社保局。由于事前不懂,没有按社保的要求在入院三天之内报备社保局,单位也没帮报备,致使报销遇阻。我二弟又得来回周旋,说明这是一个生活不能自理需回老家依靠亲人照顾才发生异地就医的残疾人,经两个月的磨嘴皮,又通过单位出面,社保局才肯报销。
三弟在敦促父亲首先回来为我办理入院手续后,也于国庆假期的3号,和清妹及妹夫一起带着侄子侄女外甥赶回来了,连同堂妹的一家人,再邀上在本地工作的小时候乡村好友阿四和谭妹,就在我动完手术后的那天中午,全去了医院探望我,那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的阵势直把整个病房都热腾起来了,好在当时连我在内的三个病号都不是重病号,还喜欢一起热闹,和得来一起聊天,才觉得是天大的高兴。
清妹还在和二弟妹一起送饭来时专门和我说起了母亲,她说,母亲很是记挂你的,若不是因肾衰需隔天透析,她早已回来为你煮汤了,其实她的身体也好不到那里去,但她还是不听劝阻的去药店买阿胶回来,逼着我带给你,还亲自打电话给二弟妹查收并吩咐炖给你喝,你说妈多疼你?我感动之余又觉难受,妈给我的爱也太令我这已四十多岁的汉子脸红了吧,我说,我这手术也没出多少血,哪用得上用阿胶炖来补?我告诉清妹,说,阿胶汤我是不会喝的,你们妇女喝吧,只是,回去告诉妈,说哥喝了就行,要妈多保重身体。
其实,残疾十多年,我一直在连累着家人,家里人为了我,要安排人陪着,牺牲了太多的休假时间与旅游玩乐探亲访友的机会,但自始自终,风雨同舟,不离不弃,这种同心协力的关心与帮助,这种情感的维系,使我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家,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