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侍者还记得她,微微点头,面无表情的叫了一声,“沈小姐。”
然后她清楚的听到,自己刚穿过旋转门,那位小门童就跟对面的同事嘀咕了一声什么。
至于是什么呢,她已经听了太多,都麻木了。
“帮我打包一份牛排,”随意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取出那张贵宾卡递给面前的服务生,又补充了一句,“要今天特价的那种,九分熟。”
服务生看着她手上那张银色的顶级贵宾储值卡,嘴角像是几可不查的撇了一下,“好的,我先帮沈小姐查下余额。”
她低呵一声,喉咙忽然涌出一种让人窒息的苦涩。
“再帮我倒一杯白开水,谢谢。”
服务生微微福了下身子,转身走了。
几分钟后,那人端着一杯清水回来,放到她手边,又字字清晰的解释道,“沈小姐的卡里只剩两百八十元,今天的特价牛排是两百九十九元,经理说是帮您打了折扣,余下的钱您就无需再补了。”
沈木兮低头笑了一声。
“好啊,替我谢谢你们经理。待会能帮我送下餐吗?我把地址写给你。”
服务生仍旧是一副训练有素的官腔,客套的拒绝,“不好意思,按照餐厅规定,您的消费没有达到送餐标准。”
服务生说完就走了,换了张脸,卑躬屈膝的去招待着她斜对面那位仪容精致的太太。
她望着手边那杯还荡着淡淡水波的白开水,发现已经没有想要去冲刷那股苦涩的迫切了。
这就是,她活了十八年,却从未看清过真实容貌的人情与现实。
提着打包好的食物穿过那扇旋转门的时候,她又想起来四个月前的生日宴,也是这家餐厅,也是这些侍者,什么都没变,却又什么都变了。
最近半个月总是有风,干冷的,刮过皮肤,是生了锈的刀子,钝钝的,能把人的心都吹凉了。
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低下头快步往公交站牌的方向走去。
脚下那层枯黄的叶子被风轻轻一卷就飘起来,在空中打了几个滚,又扑簌摔回去。
没有分量的存在,就是注定要随波逐流,这是连一片落叶都懂的道理。
*****
倒了几班公交车,到家的时候天色都黑透了,沉闷闷的压下来,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似乎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触目所及都是黑色,像极了今天下午看见的那只乌鸦。
沈木腾正趴在客厅那张简易的书桌前认真的埋头写着什么。
见她进门,他抬头喊了一声,“姐。”
少年的声音疲倦而虚软,听不出生气。
心口猛地一涨,她低下头,别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缓慢的眨了眨眼,散去眼底复杂的情绪波动。
再抬头,她弯起唇角朝他笑一下,走过去看一眼他面前放的两张模拟试卷,确认他的确在学习,把餐盒放到旁边,叮嘱他,“先吃完饭再写作业,自己用微波炉加热一下。我去做家教了,待会早点睡,不用等我。”
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她交代完,转身要走,沈木腾又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她回头,少年的眼睛明亮且纯粹,是她面对那些暗无天际的黑夜里,唯一的光。
“姐你吃饭了吗?我把牛排给你留一半回来吃吧,你看你最近瘦的,衣服都变大了。”
她怔了一下,眼睛立马就潮了,喉咙哽住,差点忘记该怎么发出声音。
“我晚上不吃饭的,你自己吃。”
沈木腾还说了一句什么,她没听到,那扇防盗门在身后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楼道里坏了许久的声控灯忽然亮了。
她抬头看了眼那盏晕黄的白炽灯,用力抿紧了嘴唇,她要保护好他,她要看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她没有退路,更不能软弱。
*****
这个小区太老了,没有物业,没有保安,就连路边的灯都是昏暗的,明明灭灭,随时都会彻底罢工一样。
暗夜里的灌木丛看起来像是一只只蛰伏的小兽,沉默的等待着猎物的出现,沈木兮呼吸有点乱,脚步也乱,几乎是小跑着跑到了小区门口的马路上。
不是第一次这样走夜路了,可是总也习惯不了。
拿出手机看眼时间,已经七点,上班马上就要迟到,倒公车一定来不及,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那司机透过后视镜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两眼之后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还是迟到了。
她穿过员工通道直接进了更衣室换好工装,这才绕去酒吧大堂找领班解释。
意料之中的,免不了又是一阵训斥。
她低头听着,双手用力的绞着衬衣下摆,一句话也不敢反驳。
好在吧台的调酒师司影打了个响指叫她,“木兮,把这几杯酒给七号卡座的客人送去。”
领班这才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她过去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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